第二章

再過不久就是圣誕，商場門口都提前擺放了圣誕樹，玲瑯滿目的小禮掛飾勾在樹椏上。

玻璃櫥柜前邊，沈知歲正細細打量著導購遞過來的一對袖扣。

周邊是復古金黃銅雕花，六邊形袖扣靜靜躺在墨青絨布中間。

“沈小姐，這是我們最新一季的新品，你如果興趣的話，也可以看看這邊的幾個款式，都是同一系列的。”

導購在一邊侃侃而談，臉上是標準的職業微笑，耐心向沈知歲解釋。

沈知歲在心底默默盤算了下自己的存款，獎學金加上最近幾個月省下來的生活費，剛好湊足袖扣的價格。

其實沈知歲原本準備的是純黑平紋真領帶，只不過因著之前秦珩送的項鏈，沈知歲又臨時換了禮。

思量一番后，沈知歲終于下定決心：“就這個吧。”

秦珩正好有一件墨綠襯衫，正好可以和這個搭配。

沈知歲從錢夾掏出銀行卡，遞給一旁的導購：“麻煩你幫我包裝一下，我想要……送人。”

靦腆笑了笑。

臨近圣誕，過來買禮送對象的人不，導購會心一笑：“好的，沈小姐。”

朝后的真皮沙發做了個手勢：“禮包裝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您可以在這邊等一下。”

沙發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旁邊的木質書架還有著店里的專屬雜志，都是最新一季的新品，袖扣領結都有。

沈知歲剛看上的袖扣也在其中。

才剛翻開目錄，就聽見門口又有人進來，沈知歲自顧自翻著雜志，倒是來人嫌棄“噫”了一聲，朝沈知歲翻了個白眼。

余瞥見導購員還給沈知歲的銀行卡，人咬牙切齒輕哼了一聲。

店里邊人不多，宋意只稍微一琢磨就知道那邊包裝到一半的袖扣是沈知歲的。

宋意踱步過去，目從黃銅袖扣上掠過，撇撇低了聲音冷笑：“果然是小家子氣。”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沈知歲耳中。

稍稍抬了下頭，沈知歲不認識宋意，但是對方卻是認識自己的，宋意曾見過沈知歲上了秦珩的車子。

見沈知歲仰起頭，宋意越發得寸進尺，說話也不客氣：“就送一對袖扣啊，也太寒酸了。”

這話明顯是指名道姓的，沈知歲無于衷，倒是提著袋子過來的導購好心翻著雜志向沈知歲介紹。

導購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沈知歲和宋意兩人有過節。

見宋意煽風點火，導購眼中的笑意更深，不得沈知歲惱怒一氣之下買得更多。

導購：“沈小姐，這個領結和袖扣是一套的，您要不也看看？”

宋意：“哪有錢啊。”

導購：“這個斜紋領帶也好看的。”

宋意：“一萬八，買不起吧。”

導購：“或者您也可以看看后邊這幾個皮夾，價格適中，而且都是經典款式，適合送人的。”

宋意：“呵，這麼便宜也好意思拿去送人。”

……

導購和宋意一唱一和，只可惜導購說得口干舌燥，沈知歲還是不為所，只禮貌點著下附和，倒是對面的宋意已經不耐煩。

沈知歲不答話，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導購勉強扯了扯角，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之時，沈知歲終于開了口。

孩懶懶打了個哈欠，纖細手指落在剛才導購推薦過的產品上，慢吞吞道。

“可是這些我都不喜歡啊。”

宋意角揚起一抹“果然如此”的譏誚，剛想開口嘲諷。

下一刻就看見沈知歲朝自己看了過來，孩緩慢眨了眨眼睛：“您如果喜歡的話就都買了吧。”

將原話奉回：“反正也不貴。”

宋意：“……”

導購：“……”

“噗……”

后面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原本倚在櫥柜前的人倏然轉過，眼皮懶懶往沈知歲的方向翻了翻，人下抵在手背上。

沈知歲過去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人指尖嫣紅的指甲，和本人一般明艷。

剛才沒注意，這會才看見店里多了一人。

無端被人看了笑話，又看見人幸災樂禍盯著自己，宋意惱怒，原本就沒購的打算，冷哼一聲后拂袖而去。

“林小姐，您還想再看看別的嗎？”

林渺那邊，櫥柜后的導購道了一聲，又將底下一玫瑰金腕表拿了出來，眉開眼笑：“這一款是陸朝代言的，你看這還有陸朝的海報呢，好多都過來……林，林小姐？”

林渺的面已經不能再難看，尖銳指甲掐得掌心生疼，還是沈知歲先打破了僵局。

“你不喜歡陸朝嗎？”

沈知歲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林渺后。

“……你喜歡他？”

林渺側目，幽幽抬眼。

陸朝是當下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明星，那張矜貴高冷面孔萬千追捧，在林渺眼里卻只剩下裝模作樣。

以及，人面心。

沈知歲搖頭，揚起一張笑臉，細碎線落進孩眼底，沈知歲角勾起一抹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啦！”

林渺面稍霽，漫不經心回了一句：“那他一定對你很好。”

卻見沈知歲鄭重點頭，目專注認真，輕聲：“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這個世上沒有人比阿辭對更好了。

……

同一時間，萬易廣場樓上。

秦珩和蔣桐面對面坐著，男人臉上是恰到好的笑容。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銀叉，秦珩慢條斯理切著手上的牛，聽著蔣桐講自己留學時的趣事，時不時點頭附和。

人手邊還有一個藏藍小禮盒，是秦珩送的見面禮，一對價格不菲的珍珠耳環。

看見沈知歲是個意外，秦珩坐的位置臨窗，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景。

廣場開著暖氣，沈知歲卻還是穿著厚重的羽絨服，作笨拙得像只南極企鵝，呆頭呆腦的。

秦珩不由自主勾了角。

“……秦先生？”

對面的蔣桐突然喚了一聲，順著秦珩視線去，卻也只是看見烏泱泱人群和玲瑯商品。

蔣桐只當秦珩對自己的話題興趣：“你也喜歡芬蘭的極？”

“嗯，留學時和朋友去過一次。”

秦珩上應著，桌下的手指卻開始作。

“秦珩：你在萬易廣場？”

消息剛一發出，底下人影立馬有了靜，秦珩不著痕跡往外去，果然看見沈知歲驚慌失措抬起頭，一張小臉寫滿恐慌，瞪大著眼睛東張西。

下一秒已經有新消息提醒……

“沈知歲：你怎麼知道！”

“沈知歲：先生也在萬易嗎？”

秦珩角笑意越深，剛編輯完消息，對面的蔣桐正用完餐。

秦珩收了手機，招了侍應生過來買單，低頭掃碼付款時正好看見柜臺上一小巧致的玻璃瓶，里邊是手工糖。

想著沈知歲可能會喜歡這種小東西，秦珩作已經比大腦反應快了一步。

“這個多錢？”

侍應生尷尬一笑：“對不起先生，這個是非賣品。”

秦珩失垂眼。

“不過可以作為小禮送給你，提前祝你和朋友圣誕快樂。”

侍應生明顯誤會了秦珩和蔣桐的關系，秦珩還未否認，一邊的蔣桐卻已經接了話：“謝謝你，也祝你圣誕快樂。”

秦珩沒說話，只是角的笑意淡了三分。

原本想著手工糖果是秦珩準備送給自己的，結果直到兩人出了餐廳，蔣桐也只等來了秦珩將糖果塞到自己兜里的結果。

“你喜歡……吃這種糖果？”

蔣桐沒話找話。

秦珩頷首：“嗯。”

蔣桐“哦”了一聲，微頓，又補上一句：“這種手工制作的都是沒有安全質檢的，你以后還是吃點。”

秦珩應了一聲。

見秦珩一直盯著樓下的商戶，蔣桐又道：“等下次我們有時間，也可以一同來這里逛逛。”

笑笑，“你不會嫌我煩吧？”

秦珩笑著搖頭：“不會。”

他突然想到剛才在樓下孤一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沈知歲。

也不知道沈知歲有沒有提過讓自己陪著一起逛街，或許有，只不過別他拒絕了，又或許沒有。

秦珩忘了。

想到自己還沒發送出去的信息，秦珩垂首斂眸，想了想，最后還是將原先打好的“嗯”刪了去。

秦珩重新編輯了一條微信。

“秦珩：我過去接你。”

……

等秦珩繞了一圈到廣場門口時，沈知歲早就在門口等了半天。

那恰好是通風口，羽絨服的拉鏈已經被沈知歲高高拉上，孩一張小臉藏在茸茸領下，然而還是擋不住寒風的泠冽。

車窗降下的時候，秦珩正好看見沈知歲往手心哈氣，跺著腳取暖。

秦珩斂了斂眸子，腦海突然掠過剛送走的蔣桐。

同樣的溫度，蔣桐卻只穿了一件輕薄的米呢大，里邊還是長。

認出秦珩的車子時，沈知歲興朝秦珩揮了揮手，興沖沖朝秦珩跑了過去。

笨重子一頭扎進秦珩懷里：“先生，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接我啦！”

孩一張小臉凍得通紅，就連鼻尖也泛著。

“怎麼不在里邊等我？”

秦珩將人抱住，指尖及一片冰冷。

沈知歲吸著鼻子，剛吹了冷風，說話也甕聲甕氣的：“怕你找不到我。”

兩人坐進車，后面的擋板已經被拉下。

沒了旁人，沈知歲肆無忌憚鉆進秦珩懷里取暖，剛抱住人就發現秦珩外套上鼓鼓的兜子，孩狐疑仰頭：“……這是什麼？”

玻璃瓶出現的瞬間，孩雙眸明顯亮了起來，沈知歲眉眼彎彎：“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盛著彩糖果的玻璃瓶子在下折出線，襯得沈知歲笑臉越發明人，抬眼彎，抱著秦珩胳膊，目殷切熱忱：“先生，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知道附近剛好有一家手工烘焙，手工糖果被切得長短不一，明顯是新手。

秦珩輕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將人抱得了些，聲音繾綣近孩耳尖。

“那歲歲喜歡嗎？”

余下的言語消匿在齒間。

……

車里溫度漸升時，恰好有電話響起。

秦珩沒有理會，倒是沈知歲紅著一張臉將人推開，催促：“先生，你電話響了。”

秦珩不不愿松開人，視線落到屏幕上的備注時，又皺起眉角。

男人低沉嗓音穿過話筒：“喂。”

沈知歲只當是工作電話，自覺從男人上離開，半曲著跪在座椅上。

外面正好有進，金黃線落在孩白皙脖頸上，沈知歲趴在窗邊，慵懶小貓似的半躬著子，悠然自得。

秦珩目追隨著孩，見狀，眉眼也和下來，連聲音都不自覺溫了許多。

果然是小孩，一點糖果就這麼開心。

對面的方雪只當他對蔣桐滿意，方雪趁機問道：“你覺得……蔣小姐怎麼樣？”

大概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車窗邊上的沈知歲突然半瞇起眼睛，仰起臉迎著，掬著雙手捧起一掊暖，愜意非常。

外套口袋的拉鏈沒拉，里頭的東西正好有一小角出來。

大概是哪家餐廳的宣傳單。

秦珩沒放在心上。

他修長手指緩慢過孩后背，又將人重新撈進懷里，薄落在沈知歲眉心。

他聲音溫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