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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志》 第9章 這就是命

俊蘭趕回自己屋里,從床底下取出了那些錢,每一張紙票,都是被薄薄的長方形塑料給封存了起來,并連了一張長條。

長條包裝上,從一元、兩元、伍元,一直到單張的一百元,唯獨中間缺了張50元的鈔票,是被母親拿剪刀,從邊緣剪開走的。而且這些錢上的編號,最后一位數都是8。

只要把老師手里的那張錢,拿過來比對一下,便足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而且有了黃叔叔寄來了這錢,自己下學期的學費,也算有著落了。

那夜高原興地難以睡,他甚至想到了張慧那張污蔑他的臉。如果明天當著全班人的面,把事實澄清,他倒要看看張慧和宋雪那幫人,還能說出來什麼?!

第二天高原激地跑去了學校,結果卻發現宋雪那些人,竟然不再議論自己是小的事,而且路過自己的座位時,竟然還刻意躲著自己。

他甚至看到了張慧眼神里的驚慌,宋雪在收作業的時候,也不敢與自己對視,手都一個勁兒地打

終于等來了班主任的數學課,可高原卻猶豫了起來。真的要澄清嗎?只要把錢拿出來對簿公堂,這個小的罪名,他就不用再背了!

可是宋雪那幫人怎麼辦?們昨天把自己污蔑地那麼厲害,今天若是把一切都揭穿,們這些孩子的臉面,可就沒放了。而且一傳十、十傳百,如果搞得全校皆知,們會不會被人指著脊梁骨議論?

而且昨天的事,本就是個糊涂司,即便宋雪那一小撮人污蔑自己,可班里的大多數人,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也沒跟著人云亦云,說自己是小。尤其資料費的事,已經解決了,不用自己再白花冤枉錢,兩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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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節數學課,高原就那麼盯著班主任,他猶豫了無數次、沖了無數次,可最終還是沒有拽開書包的拉鏈。就這樣吧,這樣過去吧。

終于熬到了放學,高原還是沒能狠下心,將這件事鬧大。他反而告訴自己,正不怕影子斜,別人怎麼想就怎麼想吧。他也知道宋雪家里也困難,念這個書不容易,資料費跟自己一樣拖了再拖,本質上他們同病相憐。

且宋雪的績那麼好,興許是真拿不出錢來,才和朋友一起賴自己這個資料費的。但無論怎樣都不重要了,只要們以后,別再提起這事兒就行了。

高原用自己強大的意志力,說服了自己的心。而宋雪那一小撮人,也再沒提起過這事兒。

倒是快臨近深冬的時候,高原的卻出了問題。那天外面下大雪,中午好多同學都找人捎飯,在教室里吃。高原的饅頭咸菜,真不好意思拿出來,他也只能頂著大雪,又跑向了場東面的小樹林里就餐。

可能是因為太冷了,再加上他本就穿得,下午他開始流鼻涕,嗓子也有些發疼,冒的夢魘,正悄悄朝他籠罩。

高原真的害怕生病、害怕冒,更怕舊疾復發,再跑去縣醫院,支自己的家庭。

他知道家里沒什麼錢,任何一項額外的開支,都會讓母親手忙腳。母親又是那麼地不易,一向勤儉持家,卻依然捉襟見肘。

他最害怕的,是母親已知曉了黃國維的地址,去向對方求助;更害怕某天,母親撐不住了,棄家而逃,去找了黃國維。

可憐的年,他竟然有著那麼多顧慮,就連一場冒,都了他必須要認真對待的敵人。

當晚回家,他就煮了一大碗姜湯喝下,可夜里還是發了燒,四肢抖、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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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一意志下床,他不停地喝熱水,企圖將的汗出來。只要出了汗,冒就好了。

可一直折騰到后半夜,他仍未出汗。高原捶著不爭氣的,鋼牙一咬,直接翻出柜子里的舊服,開始制沙袋。

一個沙袋有五斤,兩條一下子就多了十斤負重。天亮后,他迫不及待地朝學校奔跑,才行至半路,他便大汗淋漓,里呼哧呼哧冒著辛辣的熱氣。

太暢快了!

病魔,你能拿我怎樣?

命運,你又奈我何?!

你真覺得我不敢拿你怎麼樣嗎?整整遲到了十分鐘,給我到后排站著聽課!班主任在走廊堵住高原,把他罵得頭都不敢抬。

可高原還是開心,以前班主任,都是讓他在外面罰站,估計是天冷了,現在好歹能在溫暖的教室里站著。更重要的,他出了一汗,頭發都了,的高溫褪去,他的病好了。

自那天起,高原的沙袋就沒摘下,他需要不停地強健魄,使自己百毒不侵。

高原在自己的世界里爬滾打,班里的宋雪,更不輕松。污蔑高原的事,幾乎在心里了疙瘩;虧著心、欠著,每次收高原的作業,心里都跟做賊似的。也想跟高原私下里澄清,可又怕高原把這件事公布,害了自己的姐妹!糾結地六神無主,恨自己那天為什麼要那麼沖,一口咬定高原是小?!

一個月后,高原奔跑的速度又提了上來,他不再遲到;可宋雪明顯能覺到,自己的績開始下越來越不自信了。每每向高原,都糾結而痛苦,悔恨又無力!

期末考試來臨,高原發揮極好,但宋雪卻早已搖了心智,在惶恐中走完了這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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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前夕,績下來了,宋雪仍然是第二,可高原卻超了40多分!

再也追不上了,再也沒機會追了!

宋雪十分清楚,求學之路的時,將永遠定格在這一刻了。

趴在桌上,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可眼淚卻如小溪般流淌了下來。

姐妹們不明所以,好心圍著宋雪勸;后排的王大江,卻咧著大說:考第二名還哭?別說第二,我就是能拿個三等獎,估計我爸都得扯竹竿,滿村的放鞭炮慶祝!

高手的世界,豈是我等渣渣能領悟的?宋建超捧著一本修真小說,宛如老道般,盤調侃。

午飯時間一到,大家又開始朝教室外蜂擁。而高原則緩緩低頭,他只有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能拿出饅頭,趕囫圇吞棗地填飽肚子。

可讓他上火的是,后面的宋雪卻遲遲不走,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高原將心一橫,大不了再去垃圾堆旁,頂著寒風吃完這一餐!

只是還沒等他行,宋雪卻背著書包過來了:高原,送送我好嗎?

高原愣住了!宋雪從未跟他主說過話,今天這是怎麼了?而對面的宋雪,依舊堅持道:送送我吧,有很多話,我想跟你說。現在不說,就再沒機會了。

在那個晴朗的中午,那條校園小路上,宋雪第一次不畏人言,與一個男生散起了步。

對不起啊,雖然這個道歉,來得這麼晚。高原,真的對不起!宋雪甩著馬尾辮,想笑著說,可眼里卻蒙上了一層水霧。

高原知道宋雪是為了何事,但他一路走來,到的污蔑又何止這一件?其實他并沒有太往心里去,何況都過去那麼久了。

還沒放學呢,你背著書包干嘛?高原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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輟學了,再不念了。宋雪回頭笑了,眼角的淚,也順著臉頰了下來。

啊?高原的腦子嗡地一下,怎麼可能不念了呢?他想不明白,宋雪績那麼好!

宋雪本以為高原會幸災樂禍,結果卻不曾想,年的臉上,寫滿的卻是震驚、惋惜、不解。

為什麼?總得有個理由吧?!高原握拳頭問,當初那件事,他并沒有出賣宋雪,更沒有在班里宣揚。是因為資料費的事嗎?沒人知道的,只要你不說出來。留下來吧,沒必要因為這個輟學!

宋雪一下子哭了,沒想到這個男孩,竟然一直都在維護著自己。自打高原被污蔑那天起,他就什麼話都沒再說,連提都沒提過。宋雪心里記著這份呢,這也是使痛苦的原因。

所以,為了不讓高原誤會,宋雪說出了輟學的原因,是的家庭,不允許再念了!這一次績下,父母直接斬斷了求學的路。

你你怎麼不早說?!高原一把攥住宋雪的肩膀,鼻子卻是那麼地酸楚;他含淚愧疚道:你要早告訴我,我就不考第一了,我真是個混蛋,我干嘛跟你較勁啊?我這是怎麼了?!

高原真的好愧疚,因為自己的爭強好勝,卻斷送了宋雪的求學之路。讀書,在那個年代,那片貧瘠的土地上,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

你等我,我這就去找老師,就說績弄錯了,讓他把第一名的獎狀發給你!宋雪,這個辦法行得通,老師肯定會幫忙!

說完高原就跑,宋雪卻一把拉住他說:高原,讀完初中,我也上不了高中,我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家里供不起那麼多人。

頓了頓,宋雪仰著眼里的淚說:這就是我的命,再努力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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