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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志》 第4章 偉大的決定

高原的突然出現,讓俊蘭措手不及。可心意已決,又怎能輕易做出改變?

只能強歡笑,著兒子的腦袋說:媽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可高原仍執拗道:媽,不走!

乖,去睡覺,回頭媽給你帶好吃的。

媽,不走!

高原的里,只有這三個字,卻宛如利刃般,穿了俊蘭的心。又何曾舍得自己的兒子,跟著傻丈夫一起,吃這人間疾苦?!

轉頭看向黃大哥,苦苦乞求:帶上他吧。

對方卻不耐煩道:帶上他算怎麼回事?要是一兩歲不懂事,也就罷了!可他都這麼大了

帶上他,要不然我也不走了。為了兒子,俊蘭拿命運做起了賭注。

嗨!那就就上來吧,要說這孩子,不孬!對方終于松了口。

俊蘭喜笑開,手抓住高原,就要往車上拉。可高原卻執拗地反抗,使俊蘭窩火道:你這孩子,到底想干什麼?!

高原掛著大大的眼淚,咧哭道:咱們走了,爸怎麼辦?父親雖傻,可疼自己啊!母親打他時,父親護著;生病時,父親馱著;傷心時,父親傻傻地陪著

這是超越智商的父,高原一直都能覺到。

俊蘭卻焦躁道:顧不上那麼多了,媽只能顧著你。高原,跟著黃叔叔走,往后你就能天天坐大托,坐火車去南方,去看高樓大廈、看滿地的小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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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黃叔也說:高原,別人有的,往后你都會有,也不會再有人歧視你、欺負你了。上車吧,我會拿你當親兒子一樣。

這是多麼巨大的啊?這不就是高原一直想要的嗎?窮,他不怕;他怕的是自己的尊嚴,被人踐踏。如果自己的父親是黃叔叔,那他真的就能直脊梁做人了。

離開傻父,他就能撕掉小傻子的標簽,就能與那些嘲諷、侮辱徹底斬斷。可分明地,他腦海里又浮現出了暴雨中,父親給他送傘的畫面,想到了長中的點點滴滴、父親的陪伴。

現實是何等的殘酷,它竟然將一個稚的年,到命運的岔路口,讓他在親間做出決斷。

曾經悅耳的托車轟鳴,此刻卻如重鼓般,狠狠敲擊著他的心靈;他無比崇拜的黃叔叔,也如邪惡的魔鬼般,即將搶走他的至親;看一眼背叛家庭的母親,他的心都碎了

在那個最平凡不過的鄉村夜晚,那個最普通的年,他握雙拳,竟毫不猶豫地做出了他這一生中,最偉大的決定!

他用力推開母親,連退三步,住眼里的淚,說出了最氣的話:媽,你安心走吧,我留下來,照顧爸爸!

著懂事的兒子,俊蘭的心都揪了一團。可日子過不下去了,高原的一場大病,再加前兩天的揮霍,家里已經沒錢了。何況村里走了二禿子,還有張禿子、馬,誰能保證這個如花似玉的婦人,不再遭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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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華,埋葬在傻丈夫上,也是個人,也需要男人的呵護與疼是那樣地矛盾,手將兒子帶走,可托車啟了,那靠在墻,孤獨無助的兒子,正與漸行漸遠

高原告訴自己不要哭,可仍止不住噴涌而出的淚。他的靈魂仿佛還在抓著母親,托車的遠去,愣是把他的靈魂一點點拉長。小小的軀,開始與高大的托角力,他想用意志將母親的心拉回來。可黑夜吞噬了前方的背影,他的靈魂被扯得稀碎

年,大喊吧!

你的哭喊,母親還能聽到,興許回心轉意了呢?

走得猶豫不決,還惦記著你,你只要大哭、撒、裝可憐,定會為你而留下。

可高原張著,愣是沒有發出一一毫的聲音。他知道母親這些年過得苦,終日勞作,苦苦支撐著這個家;他歧視,母親又何嘗不被人嘲諷?

書本上都說,生而為人,要報娘恩!如今母親有了更好的去,能過更好的生活,他又怎能殘忍地將母親,給困在這個半死不活的家里?!

可他不能走,因為他是爹的兒子,跟著爹的姓。他曾給自己立下誓言:父親丟掉的尊嚴,他要一點點給掙回來。

有那麼一瞬間,高原覺得自己長大了,也必須長大了。他得用小小的肩膀,扛起這個家,扛起自己的傻爹。所以他沒有聲嘶力竭地哭喊,只是把所有的悲痛,都生生進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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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傳來一淡淡的焦糊味,他猛然想到鍋里還蒸著饅頭。掀開鍋蓋,蒸汽撲在臉上,可他早已忘了疼痛。那滾熱的大饅頭,被他一個個抓進盆里,可鍋臺前,卻早已沒了母親的影。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

母親的歌聲,似乎還在耳邊縈繞,他卻早已淚流不止;那些撕心裂肺的傷痛,又怎能讓一個年,在頃刻間忘記呢?

那種萬箭穿心的失落與悲傷,讓高原的腦袋一陣陣眩暈,幾乎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可分明地,他又聽到背后,有腳步聲走來。

高原嚇壞了!母親走了,父親的鼾聲還在屋里,這腳步聲到底是誰?是人是鬼?

他不敢轉,滾燙的饅頭握在手里,還冒著熱氣。他全然忘了疼,渾麻的不了,他那碎裂的心靈,又被蒙上了一層深深的恐懼!

我來吧,別燙著你的小手。一個聲音從背后響起,當高原回眸的一剎那,他竟然看到了挎著包袱,站在院子里的母親!

下,母親的眼睛哭腫了,微風吹著的頭發,臉上的笑容,卻是那樣地溫暖。

俊蘭終于在出村的路口,下了托車。放棄了人生中,唯一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要用自己的青春年華,繼續守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知道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財富就是兒子,金山銀山都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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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放下手里的盆,轉就拱進了母親懷里。這一次,他終于可以放聲大哭了!肆無忌憚地張著,他哭得是那樣幸福,生活又是那麼地好!

不是所有人,都生而偉大;但我們這些平凡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意義,也有值得拼盡全力,去守護的東西啊!

在那個秋天的夜晚,在那個普普通通的農家,人輝照亮了黑夜,似乎比漫天的繁星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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