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眼底浮現巨大的惶恐。

頭一偏，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貝紹樓這才收回自己的手，看著手指虎口被咬出的通紅牙印，眸沉沉。

“三爺，你自重。”

“云朝，十三年前，我就應該把你丟出去喂狗。”

正好這時，貝紹樓手機響起。

響聲十分突兀。

他騰出一只手，接起電話：“什麼事。”

“爸爸……你在哪里，我要找你。”電話里是小男孩委屈的稚氣。

貝紹樓直起，低聲音，轉頭去臺。

云朝得了氣的機會，立馬從地上抱起小桃子！

“寶寶，我們走。”

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他的兒子，他和許湘的兒子。

他早已為人父親。

“麻麻！小貓，小貓在壞人手里！救小貓貓！救小貓貓！”

“改天媽媽再給你買只小貓。”云朝知道，不能回頭。

“麻麻！辣個叔叔四不四壞人？”

“以后見到他躲遠一點。”

“他長得有點好看看。”

“……”云朝氣笑。

才三歲就知道某人長得好看。

也是，當年也是見某人長得有點好看看。

保鏢起往外追！

貝紹樓突然做了一個手勢，眼神冷冽，不聲。

保鏢這才停下腳步，包間里一片冷寂。

貝紹樓盯著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自己視線。

養只寵都比養這個人十年劃算。

微微闔眼，燈掠過他濃的長睫，在眼皮子上留下一圈影。

十八歲留學回國那年，他去京城市立醫院看母親。

醫院門口圍了一圈人，人群中間跪著一個小孩。

孩窮困潦倒，眼睛通紅。

一邊哭一邊哀求眾人。

但，沒有人搭理。

圍觀的人看完熱鬧后一哄而散！

他素來冷漠，看都沒看，直接走過去。

沒想到，小孩一把抱住他的腳，可憐兮兮：“求求哥哥，救救我媽媽，媽媽病得很重，可是我們沒錢了……”

“求求你借點錢給我，今天再湊不到錢，媽媽就要被趕出醫院了。”

“我云朝，白云的云，朝的朝，今年十歲，安市人。不會騙你的，我不是騙子，不騙人的……”

“求求哥哥，救救我媽媽。”

“只要五萬塊錢。”

一旁，眾人哄笑：“現在的騙子真缺德，讓小孩出來騙人。”

“這小孩演得倒真，但誰會上當啊？！”

“小孩，你才十歲，拿什麼還五萬塊？！這還不是騙人是什麼？”

“小孩，把你賣了都不值五萬塊。”

“哈哈哈哈哈。”

小孩忍住嘲笑，哭得很大聲，像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抓住面前的他。

的手在抖，上還穿著單薄的秋，大眼睛幽黑、空、害怕。

那時候，已經是初冬。

小孩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寶貝的珍珠發卡，遞給他，滿含期盼。

雙手哆哆嗦嗦將發卡遞到他面前：“這是云朝的寶貝，也是媽媽送給云朝的禮，送給哥哥。”

“求求幫幫忙，媽媽病得很重……”

“云朝想跟永遠在一起。”

“求求哥哥幫幫忙，求求……”

寒風中，發卡上的珍珠閃爍著亮晶晶的。

看得出來，發卡很被珍視。

可惜，這種東西對他來說，一文不值。

他抬起腳，頭也不回，冷漠離開。

“云朝不是騙子……”

“云朝不會騙人的……”

“不會騙人的……”

“救救媽媽……救救……”

撕心裂肺在他后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越走越遠，哭聲漸漸小了。

直到他再也聽不見。

他不是佛，不度人。

——————

第二天，驕似火。

安市的夏天，又又悶。

一早，云朝給小桃子穿上新買的牛仔背帶，戴上鴨舌帽。

吃過早飯，小桃子背上最喜歡的小猴子背包，可可。

云朝將送到夏令營門口，蹲在地上給整理服：“寶寶，第一天進夏令營，一定要聽老師的話，好好表現。”

“小桃子知道了。”

“嗯嗯，記住啊，不可以再爬樹了，危險。”

“貓貓還在壞叔叔手里。”

“把壞叔叔忘了。”云朝的小腦袋。

“嗯，忘掉！麻麻，抱抱。”

小桃子用茸茸的小腦袋蹭蹭云朝的脖子，撒。

云朝抱抱，又親了一口。

小桃子跟云朝揮揮手，往夏令營學校門口走：“麻麻四最好的，小桃子四最棒噠！麻麻，拜拜！”

“嗯，小桃子是最棒的，拜拜。”

云朝站起，松了一口氣，又有點擔心。

這是小桃子第一次參加夏令營，不知道會不會哭鼻子、被人欺負。

等夏令營結束后，小桃子也要上兒園了。

剛進夏令營大門，小桃子左看看右看看，由老師領著進了活室，和一群小盆友坐在一塊等安排。

活室很大，有的小朋友在爬梯，有的在看書，有的在吃零食。

小桃子背著包蹦蹦跳跳。

窗戶邊，有一個安安靜靜看畫冊的小男孩。

小男孩留著干凈清爽的短發，白短袖t恤和休閑短，斯文白凈，長睫在眼皮子上垂下一圈影子。

小桃子眨眨眼，看了小男孩好半天，目不轉睛。

好看的小哥哥。

男孩坐得筆直端正，認真翻著畫冊。

小桃子踩著小皮鞋，悄悄走過去。

“你好，我小桃子。”小娃主打招呼。

“……”男孩一不。

“個盆友。”

“……”

“你好呀，個盆友。”

小桃子十分熱，聲氣地跟他說話。

“個盆友。”

男孩子不理人。

小桃子也不生氣，吭哧吭哧搬了凳子坐在他邊，干脆跟他一塊看畫冊。

是喜歡的畫冊！

麻麻說，有時間就帶去園！

“介四小兇許。”小桃子指指畫冊上茸茸的小松鼠！

麻麻教過！會！

“大西幾！”小桃子又指著炸的大獅子！

“窮貓！小桃子最喜歡大！窮！貓！”小桃子又興地指著吃竹子的熊貓，手舞足蹈！

“……”小男孩終于抬起頭，字正腔圓，一臉警告，“不、準、吵。”

小桃子癟，委屈：“個盆友。”

小男孩警告地看了一眼，不搭理。

一旁，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壯實小男孩哈哈大笑：“土包子，小爺才不會跟你朋友，土包子。”

小桃子生氣地抬起頭，聽得懂，不是好話。

“你才系土包子。”小桃子瞪他，磕磕反駁。

壯實小男孩走過來，一把扯下小桃子頭上的珍珠發卡：“這里就你最土最丑！略略略！”

“還，發卡！”

小桃子追著他跑！

“略略略！小丑八怪！小土包子！小爺從京城來的，才不會跟你這樣的土包子做朋友！”

“你的發卡好丑！包也好丑！”

“還想跟小爺朋友……哈哈哈哈哈……”

“小笨蛋好短，追不到追不到，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