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被鮮浸染的燕子湖道，鋪墊上了厚厚的黃沙後又開始通行了。

雖然四天前這裡還是刀劍影，現在當來往的客旅通行，吱吱呀呀的小車通過時，小民們是怎麼也想像不出當日的兇險。

張太醫坐在馬車裡，肩膀上的刀傷還在作痛，可是他的心恨不得一下到達目的地。

過了山彎路，他先把馬車安置在路旁的林子裡，然後快步地下了山坡，來到小皇帝當時藏的那蔽的山前，彎下腰撥開雜草，又吃力地搬開一塊大石頭，裡麵赫然是一張蒼白的小臉。一雙靈的大眼兒，此時地閉合著，猶如毫無生命的玉雕……

張太醫的手都在微微的抖，有些膽怯地過去試了試那小人兒的鼻息，當覺到微弱而綿長的呼吸後，才重重地鬆開了一口氣。

他手起下了在小兒腦後辟谷的長針，然後抱起沒剩幾兩重的人兒，一路走到停放馬車的地方，上了車便急匆匆地離去了……

花溪村位於京城的北腳，按理說應該是個熱鬧的村落，可是地理位置雖近，與京城卻隔著座山，因爲翻過一道山的繁瑣，反而了繁華中的一世外桃源。

山裡的人以種菜維生，這裡的土地常年，長出來的菜特別甜，宮中供應的菜品有一半都出至花溪村，因爲供著皇家的蔬果，府也很來叨擾，只盼著風調雨順，菜葉別爛，苛捐雜稅倒是減免了不。

不過這個村子很排外，外地人本不可能在村裡落戶，畢竟田地有限，哪還有多餘的分給新來的！。

但是老張太醫卻是不同，他當年醫好了村中族長的頑疾，又開口提出以後想在村裡養老，幷拿出重金要買下一宅院。

族長念老太醫的救命之恩，非要把村東頭的院落贈與張老先生，可是老太醫堅決不肯答應，非讓老族長收下銀票後，才接了房屋的地契。

可惜老太醫走得太急，沒有福分回花溪村養老，可是他的獨子張侍玉卻早早地辭掉了皇差，回到村中定居。

當然，回來的幷不是他一個，還有一個剛剛親的小娘子。

這可讓村裡的族長很失，他原想著把自己的孫許配給這個敦厚周正的年輕人呢！

可看到那小娘子從馬車上下來時，老族長的鬍子一翹，本已經半花的老眼登時大了一圈，乖乖！這不是王母娘娘的小仙嗎？

雖然太過纖弱了些，穿得也是普通的布羅衫，可那緻的小臉，飛揚的神采，滿頭墨染了似的秀髮，哪是山裡的丫頭能比的！

咳，小張太醫到底是進宮見過貴人主子的，找的這個老婆的姿想必是六宮妃黛都比不上的呢！

村裡的人都是熱心腸，幾個鄰家的嬸子過來幫助小張大夫將庭院臥室打掃乾淨，又將箱子裡的被褥拿到日頭下好好的曬上半日，保準晚上小兩口睡在裡麵，暖暖融融，早點生出個大胖小子來。

等到日頭西垂，幫忙的都走乾淨了，張侍玉才用厚厚的門栓掩住了房門，回進屋，對坐在椅子上的人鞠躬道：「皇上也是累壞了，雖然在之前的借宿的農家裡淨了，還是泡一泡腳吧，爐子上的藥粥也熬好了，一會聖上用完膳就歇息吧。」

聶清麟微笑著看著張太醫：「都說了，不要再我皇上了，你若是不改口，只怕是要給你我惹下無窮的禍端，你就我……琳兒吧。」

這一聲「琳兒」，頓時讓小張太醫方正的臉頰紅暈了一片。

他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這樣好的一天，可以跟魂牽夢繞的佳人共一室，替溫好洗腳水，熱好粥飯，再隨侍左右，一聲「琳兒」……

張侍玉的窘態被聶清麟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得又一暖。到底是個實心的人，幾日前，突然心生一計，想到了逃離宮門的絕佳辦法，本來只需要張侍玉躲避起來，事後再回來就好。可是張侍玉堅決不同意，爲了取信於太傅，居然砍了自己一刀。假裝暈死了過去。

其實這一步也算是險中求生，算準了事發之地會爲燈下黑的盲點，那些搜山的人本沒想到皇帝會躲藏在離事發地不遠蔽的坡裡。

不過這一步最兇險的就是那位親的衛太傅兇興大發，把茍活下來的人都死封口。

雖然張侍玉下的辟谷針，四天後就會自失效，自己也會慢慢地醒來，但是有沒有力氣推封住口的石頭也是致命的一點。

可是如果任由這個機會溜走，留在宮中也是左右的一死……天兒漸熱了，坐在那萬衆矚目的龍椅上，只要不是眼盲心瞎的人，都會看出自己漸漸遮掩不住的破綻！

左右衡量，聶清麟決定拚死一搏。

萬幸的是，一切都按計劃，小張太醫自己配製了假死的藥，太醫院的同僚中，有一個趙醫是老張太醫的至好友，也算是看著張侍玉長大的，怎麼忍心這大好青年因爲這事兒的牽連也命喪黃泉，就在張侍玉醒來說出了皇帝的「下落」後，便掩護著子侄因爲傷勢大發而「一命嗚呼」。

太傅那時哪有心管這些小人的死活，只要封住了口，不會外傳皇帝被俘便好。

而之所以他們沒有遠走，卻來到了花溪村，是因爲此時正值春季，村中的人們都在忙著春耕，再說村中的人跟太醫院幷無集，一時間張侍玉「死亡」的消息一時間還傳不到這裡。

聶清麟一直堅信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花溪村就是在京城的太傅大人的「燈下黑」。

聶清麟決

心留在村裡的時候好好種出味的蔬菜，也許自己種下的那一把甜菜，會出現在衛卿的餐盤裡也說不定。只待到宮中傳出廢帝的消息，那時候，天高雲淡，會像隻展翅的小鳥，要飛得遠遠的，看遍那秀山河……

村裡的孩子們最近很喜歡去張大夫家的圍墻外掛著，去看看那張氏小娘子。

人長得像仙不說，做出的飯菜也甚是好吃，普通的豆角、青瓜烹飪出來的氣味就是自己家裡娘親用土醬做出的不知好上多倍！

而且就連做飯的樣子，也跟戲臺上名角一般，煞是好看！

就拿削瓜皮來說吧，過了水兒的瓜掛著水珠靜臥在青花盆裡，小娘子則會端坐在院子裡放了墊的椅上，一手輕削刀，另一手扶著瓜，來回兩次，那青的瓜皮便如同被剝落的衫，從纖纖素手裡紛紛落下，掉落到白淨的瓷盤中。

就在一干趴著圍墻的孩子屏息凝神地注視下，慢慢的，青瓜已經變了白瓜。

這時，廚房裡的張大夫也生好了火，一臉黑灰地在用扇子趕淨了廚房裡的濃煙後，再小聲地請娘子廚房。這時，小娘子又著鍋勺，舀了半勺事先調製好的醬，跟學堂裡揮墨寫大字的夫子一般，手腕輕轉，伴著「茲啦」聲調味，將張大夫切好的瓜片一同倒，然後翻炒那麼幾下，一片爽口的瓜片就炒好了。

接下來，小娘子就把鍋勺又還給張大夫，款款走到一旁的瓷盆邊淨了手，用巾帕子抹掉了水珠，再拿起一本書，複又坐回院子裡的圈椅上，尖尖的細指拈起放在旁邊的桌旁小圍碟裡的粟米，往地上輕輕一拋撒，引來幾隻絨絨的小鶏爭搶著啄食。

而人已經垂下了細白的脖頸，凝神開始去看手裡的書卷，那種安閒自在，倒像是一位貴婦人在花團錦簇的園子裡，喂食著一池泛著金鱗的錦鯉……

等到張大夫盛好了菜，裝好了飯，擺上了桌子後，小娘子才會起會到屋子裡，坐到飯桌旁用飯

這時候，牆上的孩子們也一哄而散，被各自的娘親回家吃飯去了。

「看你，怎麼鼻尖還有黑灰。」聶清麟笑著拿起一方巾帕拭掉張侍郎鼻尖沒有洗掉的黑灰。

就在小太醫的臉頰又紅起之際，又親自夾了一片青瓜放到他的碟中：「這是巧兒當初教給我的一道菜，手續雖然簡單，但是味道爽口，我的母妃……娘親在世的時候很喜歡吃。」

張侍玉沒有心思提醒佳人，這道手續簡單的菜肴，兩人整整準備了三個時辰，而且其中大部分工序都是他做的。

若不是琳兒堅持，就連那鍋勺，他都捨不得佳人去，別人不知道，他怎麼會不清楚這是怎樣的萬金之軀？

若是自己是有本事的，必定是要置買一山池秀，草木茂的宅院藏住這好不容易才能親近到了娘。

想到這，張侍玉幸福滿足地吞咽下聶清麟夾來的菜肴。然後說道：「明兒是趕集的日子，我要去附近的集市上買些用品回來，琳兒有什麼要買的？」

聽到這兒，聶清麟的眼睛微微放亮：「跟上次一樣，我要看好的服，還有頭釵、水……」

張侍玉用力地點了點頭，也是無力去思考，上次買的羅，小主子還有好幾件沒有上呢！

他真是希買盡天下的衫華服給這俏的，好好地補償這天下最的人本應擁有的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