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來到城樓下,小皇帝下了鑾駕,一眼便看到立在下面候著自己的太傅大人正出長臂,準備扶著聖上下鑾駕。
平心而論,還是武將的打扮更適合太傅,冰冷的戎裝鎧甲襯得他眉眼間的冷漠肅殺濃了幾分,那些在戲檯子上功底再扎實的武生,也練就不出衛冷侯這種在刀山海裡浸染出來的氣質。
也難怪滿城的大姑娘小媳婦全都醉倒在太傅大人的冰冷甲之下。
聶清麟正心生慨,太傅已經開口說話了:「城樓的臺階陡峭,皇上上樓小心些個。」
這小皇帝一看也是心打扮了一番的,今兒召見的都是武將,個個膀闊腰圓,聽阮公公說,小皇帝大清早特意命侍監送來了改得高了些的旒冕,靴子裡也墊上了厚厚的底子,生怕站在一群勇猛的漢子裡,顯不出自己的天子威嚴。
只是這點小兒的心腸,自然是考慮不周,那大一號的旒冕扣在小小的臉上,長長的玉珠如同門簾一般在眼前劈裡啪啦地打架,皇帝一心想著那玉珠別甩在臉上,倒是不怎麼注意腳下,方才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
衛冷侯心裡覺得好笑,看那小皇帝穩了形後,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形,不由得開口提醒,
聶清麟連忙微笑謝過太傅提醒,在小太監的攙扶下,終於站在了高高的城門頂上。
抬眼往城門下時,兵部侍郎尚凝軒已經將黑旗軍迎到了城門下。
那走在前麵的幾名大將軍,倒是眼,應該就是跟著太傅夜闖皇宮的那幾個,各個一黑亮的鎧甲,威風凜凜。與這些得勝的將軍形鮮明對比的,就是的那些聶姓的皇室宗親了。
一眼過去,囚車裡的大部分都是麵孔。
渝北王一路喝駡不止,早在到城門的時候,就被人用破布堵了嚨。安西王的王妃還有幾個世子,都是以前在太后的寢宮裡見過的。只是那會兒都是錦華服,貴氣人;而現在穿著囚服被拘在這囚車裡,個個都哭腫了雙眼,哪裡還有半點高祖子孫的威嚴?
看他們如斯,聶清麟難免生出些兔死狐悲傷其類的惆悵。
可是口裡的那口鬱氣還沒有輕吐出,眼角就掃到太傅向了自己。
聶清麟再抬頭時,臉上只有敬畏的神了:「太傅,這黑旗軍果然神勇,朕在城門上瞧著都有些心驚膽寒呢!」
衛冷侯倒是有些瞭解那聶清麟沒心肝的子,看小龍珠甩著一臉的珠簾,擺出副誠恐的模樣,又是好笑,淡淡地說:「聖上竟也有害怕的時候,真是難得啊!」
就在這時魯豫達他們已經翻下馬,後的將士在城下跪了一地,齊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接下來,將士們元氣一震,猛提口氣,用更大的聲音齊呼:「定國侯!千歲千千歲!」
那齊刷刷的吼聲直衝雲霄,聽得跟在小皇帝後的武百們都是心裡個不停,只覺得這京城的上空黑雲翻滾,中,那條翻雲覆雨的妖蛟就要生角龍了……
聶清麟覺得將士們喊得這麼大聲,一定是口幹得,得到太傅的示意後,向將士們賜了酒,自己的場麵算是走乾淨了。
等到親迎了黑旗軍後,回到宮中,就是慶功開宴的環節了。
這時坐在高高龍椅上的皇帝,真的開始心驚膽寒了。現在也算清楚了,衛太傅雖然英明神武,氣質高冷,但是酒品欠佳。上回跟這幫子武將醉氣熏熏地夜闖皇宮的事還曆曆在目。
今兒,衛太傅終於煞了那幫子眼高於頂的藩王的銳氣,多日淤積的怒氣頓解,這要是撒開歡兒地去喝,再爽利地撒一回子酒瘋……自己的境可真是比囚車裡的一幫子宗親還要凄慘了。
所以,悄悄地著脖子看了看一旁太傅的桌麵,果然那桌上的酒杯甚大,濃鬱的酒香一直飄了過來。
衛冷侯與一幫將士推杯換盞後,便回到了殿上,坐到了小皇帝的邊,微笑著說:「聖上一直看微臣的酒杯,是不是也饞了這杯中之酒?」
聶清麟向來不勝酒力,聽太傅這麼一問,連忙搖著嘩啦啦的珠簾說:「朕自小就飲不得酒,喝上一口就會嘔吐不止……只是朕方才瞧見太傅未曾吃上幾口菜肴,就這麼豪飲一氣,恐是會傷了脾胃,太傅還是要飲些才好。」
太傅見小皇帝連自己飲酒這等細節都看在眼中,心裡頓時又是一,本打算痛飲一宿不醉不歸,現在卻在這略帶沙啞的聲細語裡改了主意。
「聖上和微臣若是在這殿上,恐怕衆位將士不能盡興地開懷暢飲,倒不如陛下與臣早早地退了,也讓衆位卿便利些?」
太傅的一番話,正中聶清麟的下懷,趁早離得這些醉漢遠遠的才是明智之舉。
連忙點頭應下,待到太傅與衆位將士說完了場麵話後,就被太傅引著從殿中走了出來。
聶清麟原想的是趕回寢宮了事,這臉兒被珠簾子甩了半天,都要甩出紅印子了,所以太傅請離殿時,便乖乖跟在了後麵。
出了正殿,聶清麟表示天將晚,便要回宮歇息去了。
可是太傅卻手拉住了,聲說道:「剛吃了那麼多東西,聖上馬上躺下,不怕存了食嗎?」說著,拉著一路來到了花園的一暖閣裡。
這暖閣是新建不久的的,當初先皇魏明帝在世的時候下的最後一道修築工程的聖旨,便是命人修建了這暖閣。
閣樓墊得頗高,下面是通條的火地龍,生上炭
火後,暖閣的地板便是暖意融融了。整個暖閣裡紗帳重重,布置了綉工的團墊,卻沒有床榻椅子,只要席地而坐,便能到下的熱氣騰騰。
衛冷侯踏這暖閣之中,不得不慨那昏君在樂方面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冬日寒氣人,就算是殿中布置了暖爐,棉簾,還是有些冷意陣陣。與嬪妃玩樂,只在錦被裡翻滾難免失了興味。
可這進到這小小的暖閣裡自是不同了。暖閣空間雖然不大,卻是熱氣人,讓人恨不得個幹乾淨淨才好,帶著寵妃了這暖閣,看著佳人香汗淋漓地衫盡解,加上窗外四麵環水,白雪覆蓋,空曠得很,倒是很有野外兒之呢。
待到月上黃昏,可真是有「香街寶馬嘶殘月,暖閣佳人哭曉風」的意境,至於佳人爲何而哭,便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這等荒**的暖閣,太傅原想著要拆了的。
可是今兒他卻改了主意,尤其是看到龍珠子進了暖閣,雪白的小臉上冒出一層薄汗,紅潤得如同沾了水兒的桃時,倒是難得地與先皇同心,嘆這暖閣的「巧奪天工」。
聶清麟被太傅大人拉著暖閣也是暗不妙,後跟著的太監宮遠遠地被隔在了厚實的門外。
屋熱氣撲鼻,上的夾襖不大一會就泛起了意到了上。
太傅剛飲完酒,汗得更暢快寫,所以進了便解開了外,出了裡厚實的。
「出了這麼多汗,聖上也把服解開吧。」他邊解開了自己的袍,邊對皇帝說道。
聶清麟也見過太傅的武將們著臂膀冬游的形,自然比較得出,雖然都是武將,但是太傅的材明顯比那些滿是的男人好上很多。
可是那強健的材雖然秀可餐,但是太傅明顯的意思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太傅得如此痛快,做聖上的也應衫盡解。
聶清麟額角的汗珠冒得更大了。
父皇,你建這暖閣,是要把孩兒架在上面,炙烤得外焦裡不?
要是兩名男子,酒後正酣,熱汗直流,寬解帶涼快一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皇帝實在是無法跟近臣如此地坦誠相對。
當太傅修長的手指過來,,準備幫自己解開領時,聶清麟知道接下來要麼是衫盡解,要麼是對著閻王坦誠相告,既然如此,倒也只能豁出去放手一搏,便穩了穩心神,突然問道:「太傅是否有龍之好?」
這「龍之好」的典故,出自《魏策》。魏國的國君和龍君甚,同床共枕,很是恩。一日,魏王和龍君同船釣魚,龍君釣到了十幾條魚,突然痛哭,魏王問他爲何,他說:世人都是開始釣到一條魚很高興,後來釣到更大的魚,就想把開始釣到的小魚丟掉。
可是世上貌之人比湖中之魚還多,生怕魏王得到別的人,便會把他拋棄,所以悲痛不止,而魏王則對天盟誓:絕不負卿!
如今,聶清麟這麼問,便是問那太傅是否真的有那斷袖之癖。
太傅聞言,眼微瞇,看著皇帝難得認真的小臉,只當是他憂心自己會為那被棄掉的魚兒,便笑答曰:「水中遊魚雖多,本侯獨憐你這一尾小魚。」
太傅的話讓聶清麟的心一直落到谷底,定了定神,一雙大眼直直地向了衛冷侯的眼中:「太傅雖有魏王的誠心,朕卻不是那多的龍……朕雖是先天存著不足,但是還是更羨慕與中意的子合奏琴瑟之鳴……」
衛冷侯的笑意凝在了眼中,勾著角說:「皇上說得可是心中之言?」
聶清麟攏了下微開的領,綿地聲音接著道:「朕自在母妃邊長大,與眾位兄長叔伯都不大親近,但是心裡很是仰慕年長的男子,太傅大人在朕心中猶如叔伯一般讓人敬重,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這番弱弱的話,一下子驅散了暖閣裡的意。
衛冷侯,是何等驕傲的男子?
他雖然出布,但家中幾代多在海外經商,來往南北,雖名不見經傳,卻甚是富庶。
這樣的家世養出的布堪比王侯家的貴公子,子也分外地肆意妄爲,加上他自小容貌出衆,一向自視甚高,在男方面從無主。
就算那尚雲初當年的才貌那麼出衆,也是在先主示好後,自己才與有了書信往來。
衛侯不必,也從來沒有那個必要去主討好流之輩,貌的佳人總是會有人替他準備妥帖,或者是主地投懷送抱。
所以像那尚雲初,自己也頗為心,但是當初變心宮,也不過是心中一冷,只當是落在肩頭的一片枯葉,拂去即可,再見時,那子便已經是陌路人,怎麼會為激憤痛恨?
就算是這次莫名地對這小龍珠了,也是在太傅認爲皇上對自己有意的況下。他甚至覺得自己是看著這小兒可憐,甚是憐憫,施捨他些罷了。
哪想,自己的這番憐惜,反而了小兒辱自己的手段!驕傲如斯的太傅大人,哪裡過這種當麵被人回絕意的辱?
生平第一次對著男子,卻被先當了分桃斷袖之癖的年長叔伯……
他冷冷地打斷了皇帝的話:「微臣出布,年歲也不相當,不敢有皇上這樣千金貴的子侄,方才席上微臣酒喝得甚多,若是酒後失言,還請皇上見諒海涵。」
說完,太傅大人連
服都沒有穿,就這麼散著懷兒,著快要噴火的膛,一腳將暖閣的大門踹得稀碎,頭頂冒著呼呼的熱氣疾步走出了花園。
聶清麟緩緩地吐了口氣,一屁坐在暖閣的坐墊上,安巧兒讓小太監在外面候著,自己急忙走了進來,蹲在皇帝的邊小聲問:「皇上……可安好?」
聶清麟接過手巾帕子了滿頭的汗珠子,苦笑著說:「巧兒,一會回宮把吃食木炭多多囤積起來,朕今日捅了馬蜂窩,以後這宮中的日子可要不大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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