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在嬤嬤的引路下去往佟國維的院子里探他老人家。
佟國維此時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了,無法和來客正常流。珞佳凝在屋里略探了下便出了屋。
隆科多負責招待雍王妃。
他這些年一直和父親“政見不和”,父親佟國維是堅定的八阿哥黨,而他則支持著四阿哥,因此在這個府里,面見雍王妃的話數他最為合適。
隆科多行禮問安后,向雍王妃稟了父親的病,二人喟嘆一番后,珞佳凝便想起來另一個人:“聽聞你妻子也臥病在床了?不如我順道去看看吧。”
其實本來也沒想著去探佟佳家三夫人的。
即便妹夫舜安是佟佳家的人,那也是大房的人,并不是三房的人。大房的老人們已經不在了,比父親老太爺佟國維離世還早。
既然關系比較近的一房都不在了,珞佳凝即便是來了佟佳家,也不是非要去看看隆科多妻子才行的。
但那位嬤嬤擔憂自家夫人的神溢于言表,而那個李四兒又總是在院子里探頭探腦地窺視著雍王妃的一舉一。
一邊是良善之人,一邊是登不得臺面的小妾。珞佳凝厭惡李四兒的同時,反倒是想去看看那位可憐的正室夫人了。
隆科多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多謝雍王妃。只是賤如今病著,唯恐污了王妃的眼,倒不如不見了。”
珞佳凝見狀,嘆息著往那位嬤嬤看了一眼,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旁人家的私事,一個外人總不好多手。既然主家不樂意去看,份在那兒,沒必要非得自降份摻和進去。
語畢,珞佳凝打算離開佟佳家回宮里一趟,順便把今日看到的佟國維種種狀況稟與皇上。
就在這個時候,探頭探腦的李四兒跑了過來,扭著子在雍王妃跟前草草地福了福:“見過王妃。王妃今日既是來了我們家,不如由我帶您在四走走?我家花園近些年種了不名貴花草,聽說有些品種便是宮里都尋不到呢。”
說罷,半捂著哧哧地笑了。
許是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又又俏,也興許年輕的時候確實是俏的。可如今也已經到了中年了,再作這種小兒家才有的模樣,倒是讓人覺得十分違和。
更何況李四兒的眼神不正,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著雍王妃,讓珞佳凝這個被觀察者心里十分不痛快。
珞佳凝正要拒絕后果斷離開,誰知李四兒在旁竟然過來拉住了的手臂。
珞佳凝揮手把李四兒抓著的手給甩開,冷眼呵斥:“放肆!”
邊跟著的安福和馥容他們幾個人就都圍了過來,另外還有康熙帝派來的梁九功的小徒弟之二小鄭子和小陸子,俱都跟著圍在了四福晉的旁。
小鄭子打了個千兒,皮笑不笑地說:“佟佳大人好生厲害。教訓的家里奴才,竟是敢跟王妃沒大沒小起來了。”
隆科多氣惱小鄭子把李四兒比作奴才,偏這個小太監是梁公公的徒弟,如今是皇上跟前得力的人,他不敢隨便呵斥于他。
于是隆科多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雍王妃的跟前為妾辯解。
“還王妃不要計較的莽撞。”隆科多笑道:“一向如此,做事跟個孩子一樣可。只是本心是乖巧聽話的,還王妃海涵,不要和過多計較。”
珞佳凝不敢置信地向了隆科多。
原本就有人總說什麼“人眼里出西施”,還不是特別相信。如今看到李四兒這樣矯造作的模樣,在隆科多眼里都算是“乖巧可”了,總算是真的信了這句話的邪。
說實話,李四兒這種人如果不惹到跟前來,是不會去管的,眼不見為凈。
可這人既然主來撞槍口了,就絕沒有讓其全而退的道理。
珞佳凝語氣嚴厲地呵斥道:“你眼中看你妾自然是什麼都好。可在我看來,這人便是目無尊卑以下犯上!”
說罷,扭頭去問那位嬤嬤:“這個李四兒平日便是這樣嗎?對著我還能這樣無禮,在你們夫人跟前又如何?”
李四兒怒瞪嬤嬤。
嬤嬤原本還想答話的,如今瑟了下,忽然就不太敢說話了:“倒也沒、沒什麼無禮的。”
嬤嬤的主子是三夫人,也就是隆科多的正室夫人。
可如今一個妾室來了這邊,嬤嬤卻顯而易見地張起來,可見平日里這個妾室囂張跋扈,儼然真把自己當個主人來看待了。
不然的話,妾室也是個奴才份。正室夫人邊的管教嬤嬤,完全能夠在正室夫人的同意下幫忙管教妾室的。也不至于就到了如今這個模樣。
除非這個妾室經常仗勢欺人,時常越權去置正室夫人跟前的的臉嬤嬤,比如眼前這一位。
珞佳凝最厭煩這種裝腔作勢的人了,特別是到跟前來礙眼的。目不斜視朝前行,說道:“我去探一下三夫人。”順口找了個理由:“我有事要問問。”
剛才珞佳凝還是去不去看都可以,如今倒是覺得必須去看一眼才了。
誰知李四兒居然又攔在了的跟前,著個帕子嚶嚶嚶:“王妃,剛才是妾無禮沖撞了您。可姐姐如今病著,現在三老爺邊的一應大小事務都是我來掌管著。您若是有事要問,不如問我吧。”
說著,李四兒盈盈一拜,竟是做足了弱柳扶風的架勢:“妾自知份卑賤不足以來見王妃,可姐姐病著,妾也是無法呀。”
珞佳凝看后哈地一聲笑,指了李四兒質問隆科多:“這就是你家奴才對著我堂堂王妃行的禮?”
其實平時的時候,福禮就夠了,是因為尊位之人不計較而已,慣常禮數行了也就算了。
按理來說,這種奴才來見王妃的話,應該是行大禮才對。除非是家夫人方才可以福了福就作罷。
李四兒自以為是隆科多院子里的主人了,就依著主人的份來行禮,這可不。
堂堂雍王府的王妃,只了一個妾室奴才的福禮就能算全了禮數?說出去當真笑死個人!
珞佳凝眼角余斜斜地瞥了李四兒一眼,輕聲笑笑,緩聲道:“你既是知道自己‘份卑賤不足以來見王妃’,那怎的還冒冒失失闖到我跟前來了?既然闖過來了,又為何不好好行禮問安,作那般扭妖嬈的姿態?”
李四兒一怔。
沒料到人人口中是“大善人”的雍王妃,居然給臉看。有些不甘愿地開口詢問:“那王妃覺得該怎麼才算完?”
“你若是真覺得冒犯了我,真覺得想要好好行禮給我道個歉,就工工整整地來一個奴才給我行禮的模樣出來。”珞佳凝語氣和緩卻不容置疑地說:“單這樣照著服正室夫人的禮數來行禮,沒的讓人弄錯了主次尊卑,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四兒的臉驟然變了,囁喏著說:“可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行禮才是啊。”
這時候旁邊一道聲音響起:“奴才知道!”
說話的是佟佳家三夫人邊的那位嬤嬤。
原本被李四兒欺負狠了,有些怕那個妾室。且那個妾室總有三老爺護著,即便是夫人也拿沒轍。
可嬤嬤見到了雍王妃仗義執言直接懟了李四兒,崇拜雍王妃的同時也來了嫡妻。
嬤嬤工工整整跪伏在地,狠狠磕了個頭:“就這樣行禮!奴才見過王妃!王妃安康!”年紀大了,因為緒激,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
珞佳凝讓小陸子把嬤嬤扶了起來,又側頭向李四兒:“看到了嗎?這般行禮便也足夠了。”
“王妃……”隆科多張地想要為妾求。
珞佳凝一個眼刀子飛了過去。
隆科多不敢吭聲了。
李四兒哪里過這種委屈?登時淚盈于睫,巍巍喊了一聲“老爺”,而后眼淚要下不下地懸在了睫邊上。
隆科多看看正氣凜然的雍王妃,看看滴滴的妾,嘆了口氣扭過頭去。
李四兒無法,大哭起來。
安福和小鄭子兩人走到邊,一人朝著膝蓋后頭踹了一腳,不得不跪倒在地。而后小陸子按住的腦袋,著工工整整行了一個大禮。
李四兒的哭聲在院子里連綿不斷地響起,哭聲響徹云霄。
珞佳凝神淡淡走出了這個院子,喊了那位嬤嬤:“你帶路。”而后朝著佟佳三夫人的院子行去。
佟佳家的人早已厭煩了李四兒的張揚跋扈。
那樣一個肆無忌憚沒有禮法的人,偏偏有三老爺在旁護著。而三老爺支持雍王爺,雍王爺又十分得盛寵,所以三老爺這些年儼然是佟佳家掌權人的姿態了。
而后他就慣得李四兒愈發無法無天。
其實李四兒和隆科多這般,不還是仗著雍王府勢大?
如今雍王府的當家人雍王妃親自罰了李四兒,這下子大快人心的同時,也讓眾人認清了一個事實。
——隆科多識人不清是非不分,卻不代表著雍王府如他一般這樣。
雍王府不愧是皇上跟前的貴人,還是很辨得清是非黑白的!
眾人心里喟嘆著雍王妃氣度尊貴的同時,也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往后他們總算是不用看著李四兒這個奴才的來行事了!
珞佳凝便是在佟佳家從主到仆的欽佩眼神里,徑直走到了佟佳三夫人的屋子前頭的。
佟佳三夫人便是隆科多的妻子,乃是隆科多舅舅的兒、隆科多的表妹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溫謙恭,雖然人在病榻上起不來,卻還是掙扎著想要給雍王妃行禮問安。
珞佳凝忙過去扶了躺好,又道:“你既是病著,就不要起了。知道你懂禮,卻也要分場合。我們又不是外人,何至于此?”好說歹說地把勸好了重新躺下。
赫舍里氏雖然得了王妃的準許躺著,卻還是輾轉難安,輕聲道:“臣婦草芥之軀,怎好在王妃跟前如此放肆。”
看著這樣識大,珞佳凝就更同了幾分。
如今臥病在床,起不來,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隆科多寵李四兒的舉給氣得。再加上李四兒恃寵而驕,總是來這邊故意挑釁的權威,偏佟佳三夫人又是個溫和的脾,一來二去便病倒在床。
李四兒卻還不罷休,又以當家夫人的態度在府里肆意橫行,更是讓佟佳三夫人愈發氣惱,病嚴重起來,眼看著竟是要不行了。
珞佳凝早先也對這一家人的行事態度有所耳聞,卻“百聞不如一見”,真到了這里才能切會到隆科多眼瞎到了什麼程度、李四兒能夠無知無畏到了什麼地步。
以前珞佳凝覺得,隆科多能夠火眼金睛“相中”了四阿哥,應該是個眼睛好使的才對。現在才知道,隆科多犯了很多男人的通病——眼瞎!
放著好好的妻子不去護著,偏去喜歡一個矯造作的妾室,而且那個妾室還沒腦子。這男人不眼瞎了,還心瞎。
珞佳凝和赫舍里氏說了會兒話,臨走前握了赫舍里的手,說道:“你盡管好好養病。倘若有什麼需要的,盡管遣了人來王府尋我。我只盼著你子好起來,知道麼?”
赫舍里氏客氣地應了一聲。
那位嬤嬤看出來自家夫人并沒有真的把雍王妃的話放在心上,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夫人!王妃是真的愿意幫您!王妃是真的會給您做主啊!”
而后緒激地把剛才王妃本來被隆科多勸住了沒打算過來、而后訓斥了李四兒后毅然決然來探之事,一五一十說了。
赫舍里氏沒料到雍王妃居然是這樣可敬且善良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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