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趙長河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那莊主引二人到了客廳,屏退下人,在場卻另有一錦青年,長得頗為清秀帥氣。莊主笑著介紹:“犬子振武。”
振武極有風度地朝著岳紅翎拱手:“見過岳仙子,久聞仙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岳紅翎皺了皺眉,并不喜歡這樣的虛套,尤其是圍繞著貌。你看趙長河剛才都聽吐了不是?但世人如此,也懶得多言,直接了當地道:“在下得到不算確切的消息,神教可能會襲擊貴莊,原因不明。”
莊主愣了一下:“不確切消息?”
“嗯……在下前些時日在北邙山,意外聽魔教徒言語之中過。當時對方勢眾,并且似乎他們教主也在,在下無法捉人問個仔細。總之特來相告,莊主留心。”
“北邙?據此近千里……”莊主吃驚地看著,神頗有幾分古怪。
趙長河臉青白地坐在一邊,聽著也側目。
因為一個不知真偽的消息,千里奔波只為提個醒……而且從雙方客套的語氣聽著,和莊主其實并不悉,大概也就一面之緣那種。
趙長河總覺得這妹子如果是個豪俠大漢更有味兒,一個孩子這表現真有意思。會夢見這樣的,是不是證明自己喜歡這一類?還是證明自己就是個男酮……
莊主沉道:“我們和神教素無瓜葛,仙子想必搞錯了……不過仙子千里傳訊,敝莊此盛,不妨在莊上多留幾日,也讓我等略盡地主之誼。”
岳紅翎指著趙長河道:“適才路過一個趙厝的村落,村民已被人屠盡,這位小兄弟便是唯一幸存者,在下剛剛親手救下,算是個佐證。”
家父子神微變:“仙子和他們過手?可確定底?”
岳紅翎搖頭:“都只是淺把式,沒什麼底。極有可能是神教下面的匪徒,魔教慣常嘯聚賊眾劫掠,有些類似……至于為什麼會屠殺村子打草驚蛇,在下也沒想明白,可惜當時救人心切,沒留下活口問幾句。”
原來這就是與自己相關……趙長河想起曾經自語“為什麼打草驚蛇”,倒也對上了。
說來他對那割妖的恨意都比不上對這些兇手,那一刻的憤怒、想要殺這些王八蛋的熱上涌,非親見者難以會。
神教麼……趙長河暗暗了拳頭。
莊主神凝重起來,沉道:“既是如此,本莊當即刻警戒備戰。仙子千里傳訊,已是仁至義盡,敝莊倒不合再留仙子在此,平白讓仙子卷戰事……”
振武言又止,莊主瞪了他一眼。
岳紅翎既然千里迢迢來傳訊,當然就是有幫忙一起打魔教的意思,但這莊主的態度有點奇怪……話是說得好聽,本質就是連晚飯都沒留人吃一口就直接逐客,怎麼合適死皮賴臉地說我也要留在這里?是瀟灑來去的任俠,又不是犯賤。
這麼想著,也有了點脾氣,冷冰冰道:“在下已盡江湖之誼,既然莊主有自信,在下也就不多事了,就此告辭。另有一事還莊主上心。”
莊主拱手道:“仙子請說。”
岳紅翎道:“趙厝距此不過數十里,此時村中尸橫遍地,慘不忍睹。莊主派人料理后事,收葬村民,善莫大焉。”
說著拉過趙長河:“這位幸存者趙長河,此時孤苦無依。莊主看在下薄面,收留安。”
莊主笑道:“理所應當,以后這里就是小兄弟的家。”
岳紅翎也笑了一下,拍拍趙長河的肩膀:“就此別過。希將來你還能有今日的淳樸,他日江湖再遇,還能聽你喊一聲姐姐。”
說完轉離去。
趙長河送到門口,定定地看著那襲紅裳大步走向夕下的駿馬,那場景真的很。
他初臨貴地,一切莫名其妙,啥都搞不明白,自然迷茫寡言,在別人眼里也就了個“淳樸年”的印象,其實趙長河自知自己不是這種子,他真正近的,是岳紅翎的模樣。
那是夢中的江湖,夢中的俠。
趙長河目送岳紅翎上馬離去,一時有些不舍,也不知道怎麼和家父子對話,更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安排……
正這麼想著,忽然愣了一愣。
他清晰地看見后,家父子站在廳外,神森冷地看著門外岳紅翎離去的方向。
人家千里報信,你們連口飯都沒留就算了,現在這是什麼表?
趙長河不著痕跡地悄悄向后走了幾步,支著耳朵試圖聽。
瞎子說這個后眼能略微增強趙長河正常的目力,可他發現似乎對聽力也能有許增幅,聽聲比以前清晰了不。對方也并未把這麼個“鄉村淳樸年”放在心上,自顧談,聲音雖低,還是約聽見了:
“爹,為何讓走了,還不如留下款待,或許還可以……”振武低聲說著,手上做了個握拳的手勢,神有點猥瑣。
“混賬東西!”莊主低聲切齒:“岳紅翎玄關八重,潛龍第五,何等風云!老子都沒有必勝把握,你也敢謀?萬一事敗被跑了,知不知道會有什麼后果!”
“可以騙到暗室,用機關……”
“你懂個屁!知不知道剛才從進門起,的手就沒離開過劍柄,眼耳時刻都在關注周遭聲息變故,那都是江湖打滾過來的本能!這樣的人會輕易跟你去不明之地?”
振武:“……”
莊主恨鐵不鋼:“告訴你,凡在江湖打出名堂的人,越是漂亮就越不好欺,因為覬覦們的男人比你認識的男人都多,一路經歷了多人心鬼蜮,現在還在江湖縱橫而不是為誰的玩,這本就是一種證明!”
振武:“……”
趙長河:“……”
好特麼有道理。是不是剛才看似疏地讓自己坐在后面,其實是故意的觀察?看自己老老實實離著幾寸的模樣,可能還臉紅呢,才覺得是個淳樸年……
可咱們直男就這樣的……
莊主冷冷續道:“現在只以為我們無禮,不悅而去,這是好事。若是多加逗留,萬一被發現趙厝那些人其實是你派去的,就知道什麼麻煩無盡!”
趙長河瞬間變。
“誰那村子的人不識抬舉!”振武恨恨道:“玩他們一個村姑算得甚事,一村子的人拿鋤頭造反,不給點教訓還以為我們好欺?”
莊主沒搭這茬,只是道:“恰好岳紅翎救人心切沒能詳查底,以為是魔教匪徒,反倒把我們的關系摘了干凈,這口鍋順順當當地被神教領走了。”
振武道:“換句話說,所謂魔徒襲擊的佐證其實并不存在,是不是證明捕風捉影,危言聳聽了?我們真的和神教半點關系都沒有啊。”
莊主卻很是奇怪地陷猶豫,半晌才道:“寧信其有,加強戒備總不會錯,我會取信給京師鎮魔司,請唐首座派人照應。”
振武不太理解,卻也沒和父親頂,終于沖門外趙長河的背影使了個眼:“這小子還在倚門目送他的恩人呢,呆呆的。我們是不是……”
說著做了個切了的手勢:“以免他將來發現什麼,反找我們報仇。”
莊主搖頭:“不可,萬一哪天岳紅翎心來,跑來探救下的年,人沒了不好代。就當給面,收為外門弟子晾在那里便是,反正你派去趙厝的人都被岳紅翎殺了,莊上別人也不知此事,他又憑什麼發現真相?”
振武不服氣地嘀咕:“父親也太忌憚岳紅翎了,我還沒說找報殺我下屬之仇呢……落霞山莊也就是個九流門派……”
莊主嘆了口氣:“你是因家而為人所知,恰恰相反……因為有了岳紅翎,世人方知原來世上還有個落霞山莊。你若真想得到,說不定倒可以從這微末出打主意……對本人,還是老實點。”
他沒再搭理眼睛變得亮閃閃的兒子,換上一臉笑容,親自走到趙長河邊,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如此倚門相,是舍不得令姐?”
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轉過頭來已是滿臉憨厚的笑容:“是啊,岳姐姐真好看。”
莊主哈哈大笑:“好生習武,令姐在江湖等你。”
真是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長者……卻沒發現,趙長河的拳頭已經出了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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