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布，明月姣姣。

這幾日天氣已經涼了些，晚風夾著淡淡橙花香吹散了橙園白日的熱意，地吹到臉上，甚是涼爽。

掛了燭燈的梨樹下，章一玥吩咐過的火爐已經架了起來。火紅的木炭在圓爐中間拚命燃燒，爐上縱橫的鐵架上方幾隻蟹正呲啦呲啦冒著油，油滴進炭裏，蟹香便被細煙帶出來，飄滿梨樹四周。

芙蓉給章一玥和陸澤搬來涼椅，伺候章一玥坐下，將取來的食和溫好的酒放在矮桌上，便舉著扇去替主子趕細煙。墨雲蹲在地上，握著短夾往爐上放蟹，一副十分認真乖巧的樣子。

章一玥給自己倒了杯酒愉快地喝了口，十分滿意地欣賞著麵前忙碌的二人和爐裏的東西。欣賞了一會之後，子前傾，手就要夾子：“墨雲，你給我吧，我來試試！好久沒玩了。”功拿到武後，角上揚練地夾兩隻已經烤的放食盤，又將幾隻翻個麵，一套程序結束，最後把夾子還給了墨雲。

章一玥問矮桌旁坐姿筆直的男人：“陸澤，你吃過烤螃蟹嗎？”

陸澤回道：“沒。”小時候宮裏吃**細，螃蟹的做法雖然很多，但沒有烤螃蟹這一道。立府後不時出兵征戰、巡視全國，時辰有限，自然別人給什麽他就吃什麽。

章一玥瞧著可憐蟲，心想：“你真是白活了這二十幾年，人沒樂趣，連好東西也沒吃過”，又問道：“那你豈不是也沒剝過？”

陸澤答：“嗯。”這種浪費時間和力的事是他會做的嗎？

章一玥無奈地撇，心道“那豈不是得我來幫他剝？”裏說道：“我就剝一次，你看清楚了，好好學哦！”說完就起了手。

章一玥往陸澤盤裏先是放下一大隻被夾碎剝好的蟹鉗，再放下頂尖沾了些豆醬的第二隻，然後放下一勺灑了椒鹽的蟹腹，最後是白花花的第二勺，然後講道：“你快嚐嚐，趁熱好吃！”

“好。”陸澤回道，並未謙讓，徑直按放的順序依次夾起四小份品嚐起來。果然味，未放調料的兩份自有清香，沾了醬的兩份也別有風味。剛出爐的溫熱讓這份口變得更好。而輕的聲音和上自帶的那份淡香配合在一起，又將這份變得更加彌足珍貴。

此刻洋溢在陸澤心裏的除了舌尖的滿足，還有一種被人真心照顧的幸福。

章一玥見他從容吃了起來，小口小口喝了一些酒，也給自己如上剝了一隻。剛烤出的蟹是熱燙的，指尖被灼了，便迅速收手放在耳垂消消火。炭火影下如花的容渡了似有似無的紅暈，那慢慢剝殼、吃蟹、飲酒的模樣都異常認真。

章一玥吃完放下筷子，微笑著問陸澤：“好吃嗎？”給他斟了杯酒。

“好吃，酒也好喝。”陸澤喝了酒微笑著回道，眼裏噙著他未覺察的。

“那給你再留兩隻？但我不剝了。”章一玥說道，哪給別人剝過蟹，剝剛剛那兩隻覺手指要被刺破了。

“好。”陸澤的語氣溫。

“芙蓉，留兩隻在這，餘下的你和墨雲分食了罷，蘸料也都分些去。趁熱去吃，涼了味道不同啦！嗯，就這樣……”章一玥賞道，語氣裏有些酒意，眼神有點迷離。

“謝謝大姑娘！”墨雲愉快地謝道，小臉上恩的笑非常純粹。

賞賜這些東西對章一玥來說非常平凡，但對於賣的奴仆而言，能遇到真正惜他們的主子並不容易，許多奴仆不僅得不到主子照拂，若是遇到狠心的主家輕則打罵重則丟失命。

他今天才第一天伺候主子，躡手躡腳地做事，大氣也不敢，生怕惹怒了，可對親切的很，讓他有種他不敢奢的那種被姐姐關的覺。

芙蓉見章一玥話說到後麵悄悄打了個酒嗝，是知道家姑娘的子，一沾就醉，偏偏還就喜歡去沾，無奈地叮囑道，“姑娘，你喝點啊。”

“知道啦！快去吃吧。”章一玥趕人道。

奴仆不能和主子同食，兩人取了蟹便尋了地方吃。

陸澤聽把餘下的全賞了出去，問道：“你不吃了？可是因為難剝？”心想若是因為如此，他不介意剝給。

“是難剝，你看我的手指好紅好疼……嗝……所以讓你好好學，別總讓我照顧你”章一玥幾杯酒下肚，沒有忍住一個小小的酒嗝，張著手朝他笑道，星星點點的笑眸裏帶著一撒的意味，樹下的燈照到微微泛紅的臉上，讓這點撒又多了幾許。

陸澤見如此，眼灼灼地看楞了神，心裏跳了幾拍，心底一燥意傳來，麵上雖然神自如，但耳卻側底紅了。他不自覺的很想要用自己的手覆蓋住對麵舉起的那雙小手，隻是還沒來得及手，章一玥便傻傻一笑放了下去，他這才回神，心裏嘲笑自己第二次又要衝，埋首去拿蟹。

他正要將剝好的蟹鉗往章一玥盤裏遞，就聽說道：“別給我了，我不貪吃這個。”隨即舉起酒杯又小口喝了酒。

陸澤收回筷子，問：“你不喜歡？”

“不是，我自然也是喜歡的，但比起吃蟹我還是更喜歡捉它烤它，因為這是我最好的回憶。自從夫人進門後，我爹更見我，我不喜邑都，祖父祖母可憐我，勸父親送我回來，我才能跟他們在一起，但是也就一會會，就一會會，我就又回邑都了。我最喜歡的人都在這兒，自然最喜歡做的事也在這兒，最喜歡的東西也在這兒……雖然現在每年就回來一月，心裏也十分歡喜。所以沒有不喜歡……”章一玥胡地說著話，輕輕拍拍自己的口，又抬手捂著裏一個小小的酒嗝，神一瞬哀傷又一瞬喜悅。

真是酒壯熊人膽，章一玥也沒想到在陸澤麵前講了這麽多心裏的。隻是他一問，就忍不住吐了心聲，那些平素裏在別人麵前無法說出的話，似乎也在夜掩蓋下憑著八分醉意更容易說出來。反正陸澤也不講話，的話的緒不會被第三人知曉。

陸澤默然又溫地看著。

他見過不將士們、朝臣們晏飲後醉酒的模樣，有的哭天喊地嚎啕大哭，有的一言不發逢人便揍，有的看誰都是親人拉著人就要絮絮叨叨恨不能一吐衷腸，有的還會仿若無人放聲高歌……但凡醉酒皆與平素行徑不同，而多數則是令人討厭的！所以他喝酒從來不讓自己醉，醉酒的模樣丟人。

子醉酒的樣子他倒是第一次見，隻見眼前人兒在影影灼灼的燈下麵頰飛紅，紅潤，黑眸中染了幾迷離，舉手投足無力，這模樣出人意料可極了。

陸澤心下生出一些異樣，眼裏的愈發濃重，角抑不住往上揚，又想到說“最喜歡的人在這兒”，腦子裏竟浮現出謝世安那副溫潤如玉的容，剛揚起的角又沉了下去。他的腦子也借著酒意快速的思考著：

“無論如何回去後就請旨賜婚，連小自己三歲的七弟都早有寵妾，自己去請旨陛下應該不會怎麽拒絕。人放在邊再說。”

“三哥也說要再納人，現在城中不知多適齡男兒還等著相看婚配，眼前這如花似玉的尚書之定是炙手可熱。”

“謝世安非池中之，一朝高中，按他送別那日‘上府告知’一言，定會登門求娶。”

“如此一看，若不抓時間還不知會生出多困擾。上次他在潭邊認真地說要娶，也未當真，也不知道是否對自己存心思？”

“此外，還得找個機會向表明份，隻願不要怪自己瞞……”

陸澤焦頭爛額地盤算，從未過誼的腦子此刻充斥著各種緒，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麽心態，總覺得先桎梏住更好。

他想得神，隻聽蹭的一聲，抬眼見章一玥已經直直地站了起來，裏嘟噥著：“我、我去睡了，你慢慢喝……明、明日見……”說完便搖搖晃晃準備抬腳，全然已忘了那腳早已傷。

眼見正要往前撲倒，陸澤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的肩膀，章一玥便順勢乎乎撲在了他邦邦的懷裏。

陸澤的子瞬間繃，到自己前傳來一溫熱的氣息，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發香，腹部上甚至還著兩塊綿無比的高聳之，這一切都讓他心的燥熱愈發濃烈起來。

院牆上暗的墨雨見到這一幕，一雙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主子何曾與人同食替人夾菜？他怎麽還會笑的嗎？曆來他都不喜，整個王府跟和尚廟一樣清一男子，現下那子撲進懷裏，主子不僅沒一把把人推開，那手還扶著人肩膀，看起來一副滿足的樣子！自己還是速速退地遠遠的罷，千萬莫讓主子發現自己看到這些，否則練場的地不夠他跑的。

定了半響陸澤才回神，見芙蓉不知所蹤，隻得雙手將人打橫抱起送往屋。

懷裏香如玉，陸澤本就筆直的子此刻更直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不知何時早已無聲咧開，眉眼都是笑意。

抬向前幾步，隻覺懷裏的人兒了，垂眸見半睜雙眼迷離地瞧著他，開心地對他細細說著：“你長得真好看……笑起來也好看……”說完也不管他，像小貓兒一般往他懷裏蹭了蹭，滿足地閉眼睡去。

陸澤此刻的心尖似是被羽拂了一下，極了。

他把放在榻上，見隻微微挪了下，側住薄裘滿足地沉睡，便悄悄退出房間。他今日甚是欣喜，連帶回屋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第二日章一玥毫無意外睡到午上三竿，再次錯過了期待的陸澤練劍，不過心卻是比前幾日明朗了許多。

芙蓉說昨夜取水回來已經在榻上睡著了，而且睡著的時候還在笑呢。章一玥回想了下自己的夢，給芙蓉分說：“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什麽也記不得了，隻記得一個話本子裏一樣的男子衝著我笑，而且笑得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