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措，但並不想安這個父親。有些事孩雖然看不明白，道不出一二三，但心裡始終是有一桿秤的。

再次行禮告退，走了幾步，又不甘心地返回來。

謝瑯背脊不再直，姿態顯得有些頹敗。

這幅模樣讓謝笙有些無可奈何，忍了忍，還是說道：“十一那日，林氏早食食攤在城東那邊開業，母親會去的。”也不知道為何要說這一句，隻是直覺謝瑯應該去看一眼，連都能看到母親的改變，父親卻還在這沉浸在過往中無法自拔，傷春悲秋，看著愁人。

謝瑯沒來得及說話，謝笙就走遠了。

十五那日，謝瑯特意休了假，一大早就趕到了城西的市肆。

他尋了好幾位路人問路，始終沒找到林家市肆，在街頭打轉時，忽然聞到了一濃鬱富的香氣，他順著香氣尋路，終於看到了林家市肆的招牌。

這鋪麵很小，一點兒也不符合林家財大氣的風格，是以他初時從這裡路過，並未細心留意。

如今繞了一圈才來，市肆已經開門迎客了。

夏末初秋，晝夜溫差大，清晨泛著一淡淡的涼意，熱氣騰騰的白霧從市肆飄了出來，吸引了一大堆食客。

這附近住的人都是些手裡有閒錢的普通百姓，有一大早起來準備去趕船的商戶，也有趕著去自家綢緞鋪子的掌櫃，也有昨日回家看父母今日一大早就得往城外趕的教書先生等等，他們從此路過，聞見了香氣，見天尚早，便猶豫著在市肆麵前停住腳步。

人越聚越多，小二招呼著，食客們紛紛落座，漸漸熱鬧起來。

此時一輛馬車悠悠開過來，在不遠停下。

車簾一掀，穿著一利落棉布裳的周氏跳下來，轉扶林氏下車，張道：“小心。”

“我子穩的很。”林氏從馬車上下來。

“那也不該過來，若是弟妹知道了，定是要生氣的。”

林氏頓時了：“那也得過來。”轉頭看周氏，“你也是非過來不可的，自當明白我的心思。”

說到這兒，周氏啞聲，辯駁道：“我就想看看我調出的口味能不能合食客心意。”周氏舌頭靈，又是純古人，薑舒窈每樣吃食都得問一下的意見，兩人琢磨著改正。又勤快又不怕苦，連麵筋都會親自上手，一整天忙著不帶歇氣，市肆能這麼快開張，有很大的功勞。

“是啊，開張這日最是讓人期待的。”林氏和一同往後門走，“看著食客為陌生的吃食駐足，津津有味地品嘗後滿意地離開，我這心裡麵就會無比舒坦。”

周氏無比贊同，手：“若不是不合適，我真想在在這兒試試我的手藝，弟妹說我很有天賦的。”

林氏無奈，扯著往裡走。

謝瑯站在轉角，有點恍惚。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般神奕奕、帶點胡鬧的周氏了？太久了，久到他都快要忘掉這幅模樣了。

他站在這兒，有人急匆匆路過，和他肩膀撞上。

那人形薄，個兒矮，被撞得後退兩步，瞪眼看謝瑯，本罵幾句，見他姿容不俗，氣度斐然的模樣，又生生忍住。

矮個子著肩膀，嘟囔幾句，走向早食攤。

這附近的住戶都認識，他一邊走一邊和市肆麵前吃早飯的食客打招呼：“吃的什麼啊？味道如何？”

大家嬉嬉笑笑地說著，贊揚市肆的早食。

“好吃，渾都舒坦了。”

“原來早食還能這麼味，以後早起也不煩了。”

“我買了一個準備帶走，咬了一口，又折回來買第二個，你說味道如何。”

“誒，老丁，今日這麼早是又到了揀貨的日子了嗎？”

老丁點頭，手臂道：“是啊。”商船從京城過，他的貨到了，要去碼頭驗過再卸貨。他不信別人的眼，每次都自己去，想著碼頭日頭曬人，便穿得薄了點兒，誰知清早這涼氣這麼重。

他往市肆麻麻的吃食上掃了一眼，最後隻是道：“有什麼吃了暖和的，來一份吧。”

“好勒。”小二進去，不一會兒，端出來一碗湯和一盤油餅，“胡辣湯和油餅，您請用。”

老丁往麵前一看，所謂的胡辣湯是一碗有點紅、有點棕黃的湯羹，瞧不出是個什麼味兒。湯粘稠，有強烈卻不刺鼻的辛香味兒，裡麵裹著各食材，黑的木耳、棕綠的海帶、亮的綠豆條，黃的豆腐皮和麵筋等等，在稀薄的白霧熱氣的遮掩下，顯得格外人。

他沒吃過這種味道的早食，此刻有些猶豫，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湯極為濃鬱，一舀，掛起了一道芡，湯團滴落，粘稠極了。

因著是麵筋的水來勾芡，湯的會顯得厚實，亮很足，一口，第一反應是這湯真稠，這麼稠，但口卻依舊細膩。接著就是骨湯的清甜香氣和胡椒的麻意漸漸湧上舌尖，伴隨著那溫熱粘稠的口，濃鬱的鮮麻味沖到了口腔裡，後勁兒足，十分過癮，從舌尖到噥，一路暖到胃裡。

麵筋而勁道，掛足了湯，嚼起來有一清淡的豆香味。木耳爽脆、海帶實、條彈牙，一嚼，各種富的口伴隨著不同程度的麻香一同襲來，胡辣湯雖然有辣字，但和辣椒的辛辣刺激不同，它主要是胡椒的麻。胡椒吃起來很香，喝起來暖和，渾一下子就舒展了。

他呼嚕嚕地吃著，對麵忽然坐下一人。

謝瑯對著小二道：“跟我來一套和他一樣的。”

老丁見他不像是這兒的住戶，沒多看，自己吃自己的。

他挑起油餅，往胡辣湯裡一按。

黏糊糊的湯立馬從四麵八方包裹住油餅，一挑起來，油餅端部掛了厚厚一層黏糊糊的亮的湯。放口裡一咬，湯濃稠，並不會把油餅浸，油餅脆，油香清淡，還未細品，就被胡辣湯辛麻過癮、鮮香可口的味道覆蓋，脆與粘稠雜，又香又麻，十分過癮。

謝瑯很久沒見人吃相這麼不講究了，此刻也來了胃口，等小二一端上來，立刻就吃了一口。

胡辣湯味重，麻味醇鬱，幹薑、良薑、胡椒、蓽撥、桂、山奈等各種調料藥材混合在一起，構了或輕或重、滋味富的奇異香味，湯香辣，綿而細膩，回味無窮。

謝瑯很吃重口的吃食，但胡辣湯並不會讓他不住，隻因胡辣湯雖辣，卻不會讓人辣得舌疼，而是一種熱暖的辛香，辣中鮮，鮮中有麻，膩、綿、黏糊，還能一邊喝一邊嚼，不同食材的口以及他們散發出的香味，吃完一碗，毫不猶豫地會讓再來一碗。

這次小二作依舊很快，馬上端來了胡辣湯，謝瑯沒注意，迫不及待的口……

“咳咳！”一陌生的強烈的辣意襲來，他被嗆住，以袖掩麵不停咳嗽，嗓子舌頭辣得生疼。

林氏探頭，對周氏道：“好像辣的很厲害。”

周氏抱：“當然，放了三勺辣椒醬呢。”

林氏見他咳得快要直不起腰了，而小二被周氏住不準遞水，猶豫道：“好像咳得太厲害了。”

“經過我手的味，我不願讓他。”周氏給林氏一個眼神，林氏立刻心領神會。若是襄伯在這兒，會讓他咳死算了。

最後還是掌櫃的給謝瑯端了杯水，他匆忙喝下才止住咳嗽。

老丁看他咳得這麼難，猶豫地問：“沒事吧？這碗味道很嗆嗎？”

卻不想對麵那俊朗溫潤的男子臉上出了笑意，他垂眸笑道：“沒事，是我妻子捉弄我。”就像當年在漠北周氏非要哄著他喝烈酒一樣，看他嗆著後，會挑眉傲氣十足地嘲笑京城的貴公子都是貓兒。

想到這兒，謝瑯臉上的笑意淡去，口裡辣味散去，隻剩苦。

他明白謝笙為何要他來看了。

周氏變了模樣，變回了曾經漠北那個開朗跳、無拘無束的周家大小姐，而他卻不是那個初到漠北，招惹心的謝二郎了。

嫁京城的七年日子裡，的子被扭曲，稜角被磨平，再做回自己時，稜角不在了，對他的誼也不在了。

心裡泛起一針刺般麻麻地痛，謝瑯坐不下去了，結賬後匆忙離開。

“奇奇怪怪。”老丁看他走了，搖搖頭，繼續品嘗自己麵前的味。

食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熱騰騰的香氣沖散了清晨的寧靜，眾多的食客說笑打趣，此隻應有無限的歡愉舒暢，容不下黯然。

第84章

自從早食攤開張以後,薑舒窈便閒了下來,前段時間忙著琢磨吃食調試口味,整日不得閒。現在閒下來以後,每日除了指點指點周氏以外就沒什麼事幹了。

忙的時候顧不得謝珣,現在一閒下來了，才發現他似乎不太對勁兒。

比如大半夜的睡不著，每天看著言又止,吃飯不像往日那樣香了等等。

當然，讓薑舒窈注意到他不對勁兒的最主要原因是最後一點。

今日他照例鬱鬱不樂地吃完晚膳，把筷子擱下,看著空碗發呆。

薑舒窈見他這樣有幾日了，並無好轉,便試探著開口：“你最近是怎麼了？”

謝珣抬頭,表十分疑,問道：“什麼？”

薑舒窈能怎麼說，總不能說“我看你這幾天食量減了,雖然還是比常人多，但這樣總是不太對勁兒的”吧。

於是隻好道：“我看你有心事。”

謝珣思索了一下，有些困：“沒有啊。”

好吧，薑舒窈閉了。或許隻是因為最近他不長了,胃口也隨之變小了。

到了晚間,兩人沐浴換後,準備熄燈就寢。

兩人躺在床上,謝珣和往常一樣,默默地把手過來，試探著牽起的手。

薑舒窈想到他最近心緒鬱鬱，便輕輕地回握了下他的指尖，以作安。

就是這個作讓謝珣一沖，委屈地道：“我不想和你分開。”

薑舒窈迷迷糊糊的，一下子清醒：“什麼？”

“聖上派太子徹查貪汙吏，坐鎮督查河堤加固，我們都要跟著去。”謝珣道。

薑舒窈恍然，原來這幾日就是在憂心這個呀。不就是離京辦事嘛，說什麼分開，嚇了一大跳。

心頭一，用手指輕輕磨蹭謝珣的手背給他安。

雖然他還未及弱冠，但已是位憂國憂民的士大夫了。

“我相信你能辦好的。”不懂這些，寬的話說了難免顯得蒼白，隻是表達對謝珣的支持。

謝珣被蹭著手背，像被擼著脖的貓，舒服得直瞇眼，聽說這句話，半晌才反應過來：“什麼？”他雲裡霧裡的，解釋道，“這事兒我們已經查了月餘，證據俱全，隻需到了後立刻將貪汙吏定罪押下，然後督管河堤修築加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