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金銀花淘洗干凈,放進鍋里加冷水,小火熬煮半個小時,再加兩勺黃砂糖,攪拌融化后過濾掉花瓣和渣,放在水缸里湃涼。
月如水的夏夜,坐在院子里乘涼喝茶,別提多舒服了。
謝三幫程遙遙摘了許多金銀花,熬出來后知青點人人都分了一杯。程遙遙近來沒有下廚,大家伙都惦記著煮的楊梅湯呢。此時人手捧著一杯金銀花,珍惜地小口小口喝著,只覺得暑氣全消。
今晚院子里涼快,大家都在院子當中乘涼,男知青們蹲在門口煙,只有程諾諾不見人影,不知道鉆哪里去了。
今天的晚飯又很難吃,眾人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著,程諾諾也只是低著頭,不知道是不是程遙遙的錯覺,總覺得的變得暗淡了些,眼神也測測的。一吃完飯,就跟沈晏一前一后地消失了。
韓茵和程遙遙背靠背坐著,看著手里的金銀花:“太好喝了,你這腦子怎麼長的?怎麼怎麼想出這麼好喝的東西?”
張曉楓坐在一旁扇扇子乘涼也笑道:“遙遙真會。”
“放心吧,有我一口喝的就不了你們的。”程遙遙一頭長發披散在椅背上晾著,小口小口啜飲著金銀花。
可惜沒有蜂,金銀花加蜂滋味更好。
韓茵嘆了口氣:“可咱們過兩天就要搬宿舍了。你說咱們最后會住進誰家里呀?”
村支書和林大富已經來打了招呼。出的意思是讓知青們提前做好準備,要是有相關系好的村民,可以自己跟對方商量著搬進去,否則就等下周直接分配了。
韓茵跟程遙遙的關系才好起來,沒幾天卻要分開了,心里難免舍不得。程遙遙也有些舍不得,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跟最深的,除了謝三就是張曉楓和韓茵了。
韓茵忽然道:“不如咱們住進同一家吧,兩人一張床也好的。”
程遙遙含糊過去了,兩人歸,長期同住總是會起些,而且程遙遙習慣了一個人住。更重要的是,現在必須住進謝三家。謝三還沒松口呢,再帶上一個韓茵,可能就直接為零了。
程遙遙灌了一壺金銀花帶給謝三,這一次沒有加靈泉——真怕謝三失過多。另外還有一瓶楊梅干,加了小半杯靈泉熬制的,小荷葉為此鬧到了后半夜呢。
程遙遙被它哭煩了,拿了謝三喝過的那壺水,猶豫了下,對著壺喝掉了剩下的一點點水。小荷葉滿足地抖了抖,終于安靜下來。
好煩……程遙遙進被子里,忍不住了。發現了,比起跟謝三有肢接,、換似乎更能獲取到沛的氣。可總不能天天像個變態一樣去喝謝三的水吧?!
程遙遙還沒來得及把金銀花和楊梅干拿出來,謝三倒是先給了一個禮。
一個小枕頭。
謝三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糙,卻能編出這麼巧的小枕頭來。橢圓形兩頭微翹,竹篾一磨得細潤,手生涼,絕不會割傷程遙遙的臉。
程遙遙不釋手地抱著,還把臉上去蹭了蹭,上頭還殘留著謝三的味道:“真好看,我喜歡這個!”
原來的竹枕割傷了程遙遙的臉,程遙遙現在每晚睡前都要仔細檢查一遍才敢躺下,都快落下心理影了。
“……”這竹枕是自己親手編織的,眼看著程遙遙的臉頰在上頭,就好像……
謝三不自在地轉開眼,昨晚又做了一夜的夢,早起洗褥子時還被撞見了。謝三簡直無地自容。
謝三掩飾地低頭,從大筐子里又拿出一捧桃子來。那幾個小桃子長得歪七扭八,皮是青,尖是的紅。
程遙遙一看就知道這桃子是野生的,而且味道濃郁酸甜,偏偏故意道:“這一看就很酸。”
謝三道:“不酸的。”
“是嘛?”程遙遙湊過去看,一只手裝作無意似的蹭上謝三健壯的胳膊。
……蹭了個空。
謝三背后長了眼睛似的,猛地躲開了,還后退了兩步。
程遙遙氣不,還被謝三跟防流氓一樣防得老遠,委屈地撇了下。
一副可憐的樣子,映襯著那不屬于窮鄉僻壤的絕姿容,總令人覺得委屈了。
謝三瓣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遙遙敏銳的很,覺出謝三態度松,立刻跟貓兒一樣翻出肚皮,蹬鼻子上臉地撒起來:“天好熱,那宿舍每天晚上又悶又熱,還有好多蚊子,你瞧瞧我的手,被蚊子咬的。”
程遙遙說著擼起袖子,藕節一樣白的胳膊,猛地映謝三眼里。謝三被燙到一樣立刻轉開眼睛。
程遙遙道:“真的!還有臭蟲呢,昨天晚上有臭蟲掉進劉敏霞頭發里,鬧得我們一夜沒睡好。”
這些私的話,不該對說的。謝三不知該怎麼應對,著嗓子道:“我給你拿些艾草熏一熏。”
程遙遙哼唧:“沒用,我還買了點蚊香呢,這鄉下蚊子太毒了,本熏不好。”
謝三又不吭聲了。程遙遙東拉西扯半天,謝三愣是死活不接茬。
程遙遙沒奈何,懨懨閉了,開門見山:“我想去你家住。”
謝三整個跳了起來,半捧桃子灑了一地,沾了土。
”哎呀,我的桃子!你這是干什麼?跟見鬼似的!”程遙遙心疼地看著那些小小丑丑的桃子,剛才嫌棄的是,這會兒又心疼起來。
程遙遙鶯鶯嚦嚦地解釋道:“我們知青點上回大雨后,就塌了好幾。大隊長說為了安全,我們得先住進村民家里。我在這村子里也只認識你們一家人,你說說,我搬到誰家去好啊?”
程遙遙把皮球踢了過來。程遙遙方才的那句話令謝三腦子里瞬間浮現出許多不該有的想法,此時仍未平息震。
忽然接到程遙遙遞來的眼風,謝三轉開眼,艱難地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人家好心好意請教你,你倒好,一推三不知!”程遙遙俊俏的小臉立刻放了下來,撿起地上的桃子沖謝三頭上猛砸過去。
謝三頭也沒回,抬手接住。然后蹲下,把地上的桃子一顆顆撿起來,放進服下擺兜著。
這些桃子是深山里最早的一撥,又甜又脆,程遙遙不稀罕,他可以帶回家給妹妹吃。
程遙遙抱著手臂,氣鼓鼓坐在那兒等著謝三認清自己的錯誤呢,半天沒聽見他開口,一轉頭卻發現謝三正在那撿桃子。
程遙遙更是氣不打一來,猛地跳起來指著謝三道:“不住就不住,當我很稀罕你那地主家的大宅子嗎?”
謝三猛地抬眼,狹長眼眸里出野般狠戾的,下眼瞼浸出一紅,咬繃,一副被激怒了的模樣。
程遙遙心里一驚,這樣的謝三太可怕了,他幾乎以為下一秒謝三會猛撲過來,咬斷它的嚨。
短暫而又漫長的沉默,謝三終究什麼也沒做,他垂下眼,一顆顆把沾了泥土的桃子撿起來,站起。
男人嗓音帶著一暗啞和自嘲:“我知道我是地主家的狗崽子,住的是地主家的宅子,就不勞你貴腳踏踐地了。”
這樣的語氣,生冷而不帶毫緒,好像又回到了他們最初認識的時候。
那句話口而出時,程遙遙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的靈魂到底是從現代來的,并不能深刻地明白地主這個頭銜對于謝三來說是烙刻在上不可磨滅的原罪,是20余年的辱和低人一等,也是他們全家人上不可磨滅的傷痕。
原書里提起謝三家,開口閉口都是地主家宅子,程遙遙氣頭上隨口就吐出來了。
“我……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程遙遙心里一慌,結結地上前一步。
謝三卻避如蛇蝎,一閃躲開程遙遙來的手:“以后也別對我拉拉扯扯,你是姑娘家,跟我這個地主家的狗崽子扯上關系,對你名聲不好。”
“你干嘛這樣說!”程遙遙被他冷淡的態度激得鼻子泛酸,啪嗒兩顆眼淚就滾了下來。這不是撒時的那種哭,連自己也猝不及防。。
謝三臉也是一變,垂在上的拳頭才抬起,就被他狠狠攥住,強迫自己不去看程遙遙含著淚的眼。聲道:“你別哭,被人家看見了,還以為我怎麼你了。”
程遙遙哭得更大聲了:“就是你,本來就是你!你干嘛裝出這副跟我撇清關系的樣子,我才說錯一句話而已!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捆豬的繩子捆我,我說什麼了嗎?”
程遙遙一邊哭,一邊跺腳,眼淚大顆大顆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要說姑娘家哭,謝三不是沒見過。村里也曾有過幾個不怕他狗崽子份的姑娘,對他死纏爛打,謝三只覺得煩躁,看都不會看一眼,自顧自走開。
程遙遙這麼撒蠻橫,他明明應該討厭的,上卻像被什麼絆住似的,一步也挪不得。謝三冷聲道:“不是什麼話都可以隨便說。”
“我最后一次告訴你,我們之間差得太遠,我不管你出于什麼心思,以后都別再對我……太親近。小緋年紀小,總纏著你,我會吩咐。也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程遙遙正哭著,此時被謝三一句接一句說得怔住了,眼淚都忘了掉,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瞪著謝三。
那雙寒煙籠水的眼比野還讓謝三心慌,他狠著心腸說完就走,擺卻被什麼拽住。
他轉頭看去,一只纖細白的手,拽著他那破舊褂子的下擺。
太不聽話了,謝三擰起眉頭。
”我罵你地主,是無心的……是因為……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地主出,跟其他人就有任何區別。”程遙遙臉頰通紅,一邊噎一邊努力地說話。
“你爺爺是地主,那跟你有什麼關系?何況村里人都知道,你爺爺當地主的時候,從來沒有欺過別人,還是十里八方有名的善人!”
“我說你那一句,是因為在我心里就不覺得地主出是什麼罪。我……”
謝三低聲斥道:“不要再說了!”
謝三心中各種復雜緒激著,二十年來的屈辱和憤懣,被他死死在心頭,從未肯以傷痕示人。此時那些防都在程遙遙這一句句話里冰消瓦解,激著尋求出口。
程遙遙慌了手腳,謝三從沒有這樣兇過,更沒有用這麼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顧不得丟臉,急切地表白道:“我一直覺得你是最好最好的人,比甜水村的任何人都要好。這樣的時代很快就會過去,到時候再也沒有什麼地富反壞右,你會站得比所有人都高,而且唔!”
程遙遙的被一只大手猛地捂住,謝三將抵在樹干上,炙熱膛住的,低聲道:“不準胡說!”
這個年代,出即原罪,因言獲罪的更是多不勝數,父子夫妻尚且互相攻殲揭發,程遙遙是多天真,才敢將這樣的話說給自己聽。
濃郁純正的氣息源源不斷涌融。小荷葉瘋狂抖著葉子,程遙遙還想說什麼的,但很快就被謝三上的味道吸引。
已經好幾天沒有離謝三這麼近了,陶醉地深吸了一口,甚至忍不住出舌尖……
程遙遙被猛地一把推了出去,差點飛撲倒在地上,還是謝三眼疾手快把一把拎住,才避免了程遙遙那張麗臉蛋跟地面親接的慘案。
程遙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干了什麼,一把捂住:“不是我!”
小荷葉得意洋洋晃了晃。
謝三臉紅脖子地瞪著,下眼瞼沁出紅,呼吸重。他將那只手藏在后,心中緒復雜難辨。不知是為了程遙遙剛才的那一番話,還是因為掌心里那一點,石破天驚般的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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