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上朝——”

三呼萬歲后，李明啟有些局促的摳了摳下，清了清嗓子，端起旁邊的茶盞抿了半口。

下面的員見此都是面面相覷，李明啟罵人一個時辰不帶重復字的，那杯茶都是他賞給對他對著懟的嗓子冒煙的臣子用的，怎麼今日他自個喝起來了。

李明啟目在沈簡、李明薇上來回徘徊。

這兩個人在外說話寥寥幾句，都是鐵青著臉拂袖離開，說了什麼不知道，談了什麼不清楚，兩個大變數讓他頗為有些如坐針氈。

為首的謝修翰咳嗽了一聲，僵局總是要有人打破的，卻有人快他一步出列。

“陛下，不知您急招員上朝，可是為親審謀逆嫌犯阮賢，那不知現在是傳嫌犯阮賢及其阮今朝一同上殿，還是說商議主審和陪審員呢？”

賀博發對著謝修翰搖搖頭，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必須避嫌，到底是風風雨雨幾十年的老伙計了，謝家對大宜的忠心，他離得近看的最是清楚的。

李明啟嗯了一聲，“將鎮國侯請上來。”

眾人以為耳聾，李明啟說：“阮賢是先帝親封的鎮國侯，為大宜流過過傷，一雙兒全扔戰場，此次敵北地，皆是他的一雙好兒。”

言外之意便是，阮今朝、司南這次的的功績，還不能讓阮賢好好的走到金鑾殿嗎？

殿外，候著的阮賢被摘了手上鐐銬，阮今朝無旨不能貿然上殿，拽著阮賢的手指：“父親記住了，遇到險惡的詢問，咬死不說話，殿上我們的人——不是，大殿之上明白人是更多的，倘若我們阮家真的要謀逆，何必還要誓死抵抗北地呢？這是其一，其二，謝婉是自戕同你沒有干系……”

阮今朝說著自己都出絕的神，搖著頭慢慢彎著膝蓋，跪在阮賢面前，“父親，不要認罪，只要你不認罪，我就能救你，父親，能不說的就別說，能不認就別人。”

不要自己招供你是程國的細作，即便有人指認，你也不要認。

阮今朝懇求的著阮賢，攥他的手：“父親，求你了！”

阮賢見著催促的太監，將阮今朝的手指一掰開，“今朝，不管發生何事，你和你哥哥要好好的活著明白嗎？我對大宜有功績，你們兄妹是我對大宜忠心的證明，好好的，明白嗎？”

阮今朝見著扭頭大步離開的阮賢，眼淚頓時盈眶，起就要追出去。

“你敢闖金鑾殿嗎，你只要進去了，就是大不敬，沒有罪過，也有罪過了。”

阮今朝赫然回頭，見居然是盛淬，頓時做出敵的姿態，卻見盛淬穿著太監的裳，他氣魄出塵，反到時有些不倫不類，再看那張臉，阮今朝放下戒備：“你被沈霽打了？”

盛淬的是領教過的，能把他給揍了，還揍的是那張臉，真的是要他毫無防備，且覺得被對面那人打了也無妨。

盛淬聽著沈霽的名字當即黑了臉，背著手說：“這會兒還能嚼長輩舌，看來你的擔心都是假的。”

阮今朝掃他一眼，盛淬走到跟前，“你是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沈簡？”

阮今朝話都不想和他說，盛淬說：“你總覺得沈簡是要被你保護周全的人，可他到底是安侯府的世子，一個病弱的世子臥房門都不出，也可以名京城比肩繁華過的謝家嫡長孫，你覺得，他是省油的燈嗎？”

盛淬頷首：“李明啟要的就是一網打盡，這個皇子，是最像李玕璋的，可他比李玕璋還不要臉。”

阮今朝不客氣：“小聲點罵，這大都是眼睛耳朵，落到李星弦耳朵里，他打不死你，找人群毆你，罵他家的小祖宗，虧得安侯府給給你，否則就走到頭了。”

阮今朝走到殿外，就聽著里面李明啟沉聲問：“阮賢，這些你可都認了？”

阮賢拱手下跪，李明啟說：“站著回話，朕不會讓無罪功臣跪著。”他倏爾話音一轉，“可你真的對大宜不忠，朕親自扯了刀，就在這金鑾殿砍了你的腦袋！”

阮賢起對上李明啟的目，“臣絕對沒有做任何危害大宜江山安危之事，當日謝婉同臣因循哥兒之事起了爭執，這件事陛下最是清楚，謝婉此前就有些神志不清說是瘋瘋癲癲也不夸張，到底夫妻一場，臣想著回到北地慢慢就好了，可以死相，臣不以為然，就……”

邊上的李明薇扭頭呸了一聲，另一邊的沈簡頓時出難模樣，拱手接過話頭，“陛下，當時已過馳援時機，阮賢若是去，周柘反咬一口同黨，不去更是……”

沈簡說著此直接跪在地上：“因此阮賢只能逃出京城，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有跳出了局，才能看清局，阮賢——”

“不是。”阮賢開口：“因為臣是程國的細作，周柘是程國買通的大宜細作，我與他在某種意義而言，算是老鄉見老鄉。”

沈簡扭頭：“爹！”

完了！

李明啟蹭的起來，“你在求死？”

“今是金鑾殿，那就問心無愧的好，我阮賢就是程國的細作，這件事先帝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帝信我，我以軍功報之，倘若我真人在大宜，心在程國，北地疆域已是程國之土，我不告離京，帶領親衛突襲了秀都，得穆厲掉轉頭離開北地，此為大功，功過相抵，臣自請革去北地統帥一職，給司南全權負責。”

李明啟緩緩坐下，“既如此，謀逆一事也就說清楚了，是周柘得你進退兩難？”

沈簡見著阮賢遲疑，正說話，李明薇開口：“沈簡，這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跟著阮賢走了一路，事事替他發聲！”

李明薇盯著阮賢，“既你自請革去北地統帥，本王就允你，至于軍權有誰繼任，就同你無關了。”

“李星弦你是有病嗎？”沈簡厲聲。

眾臣聽著李明薇挨罵，再看罵人是沈簡，都是靜靜的眼觀鼻，鼻觀心。

金鑾殿造次最厲害的，李明薇說第二，只有沈簡敢去爭第一。

不是人份多金貴，人惹急了就倒地，李玕璋對著這閻王爺的常客都束手束腳的，就李明薇日吆喝沈簡快點死，死了他好去吃席，次次激的沈簡越發生龍活虎。

沈簡蹙眉，盯著李明薇，說：“北地是阮家的人鑄的銅墻鐵壁，換人堪比換心，北地十個郡，整整十個郡的安危，豈能是你皮子一番說換就換的嗎？“

李明薇害怕外臣手中軍權威脅到剛登基的李明啟，他都理解，可大宜現在最多的軍權都是皇室手中，他李明薇若是真的擔憂，他可以說服沈霽，將安侯府麾下的兩萬兵力全部拱手讓出的。

唯獨，北地的軍權不得，北地是對著程國的門，這道門必須撬不開一隙。

沈簡毫不客氣，“你是要把阮賢死在金鑾殿嗎，到時候就是你李星弦死的，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阮賢死了北地會聽一個死他們心中大英雄的皇室調遣嗎！”

“李星弦！現在天下一統，外敵沒有了，程國穆厲已經回去了，他不會在回來了，大宜現在只要勤修政……”

沈簡話鋒一轉，“程國不會在回來了，只要我們在曾經換過的所有條款之中，在多加一個小鴻臚寺即可，兩國分別允許對方在各自的京都中設立小朝廷，既可以更好的讓兩國更好的往來，也能讓兩國之中，各國往來的生意人，還有定居人有依仗，這樣不必一個北地對程國更有吸引力嗎？”

這正是此前李明啟說了多次的荒謬法子，李明啟說：“人選呢？”

沈簡說：“自然是等價的，我們過去個多金貴的，他們那邊就來個多金貴的，不是人質互換，我們可以三年或者五年一換人。”

旁聽的謝和澤覺得不對勁，“等等。”

沈簡說：“你邊著樂去吧，誰不知道你現在份都聳云端了？”

大宜襄王的干爹，程國皇帝的岳父。

李明薇見著起的沈簡，“扯遠了，現在我們在說阮賢，沈世子又在做什麼？”

“陛下與襄王要如何置北地軍權，阮賢不敢妄言。”阮賢開口，對著極力維護他的沈簡搖搖頭，“陛下還要為什麼，赤峰關的嗎？”

殿外，聽著赤峰關幾個字，盛淬了手指。

阮今朝諷刺的說：“真相早就在你心中，你不是盼著大白天下，你是想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嗎？”

盛淬抿，阮今朝笑了一聲：“不可能的，若是能，當年你就不會走，真相就是誰權勢大，誰說的算。”

盛淬見著阮今朝揚了揚下，回頭見著太皇太后，頓時朝著阮今朝背后一站。

太皇太后在阮今朝跟前停留了一下，對著里面出聲：“先帝詔，跪下聽旨！”

先帝詔！

阮今朝當即跪下，余掃著后面站在的盛淬，扯他角。

太皇太后輕聲說：“不聽就不跪。”

金鑾殿隨著這句話都是跪的整整齊齊，李明啟、李明薇上前拱手了皇祖母，一左一右將人超前攙扶。

太皇太后抬起手：“都跪在，你們兩個也跪好了。”

李明啟、李明薇應諾，都在百之前跪下。

太皇太后從旁邊宮人手中打開錦盒，“老年紀大了，念得慢，各位可別嫌棄。”

眾人都為說話，太皇太后聲音一高，“朕李玕璋為帝庶九子，親母早亡幸得皇后與太子收留養，后差錯得繼大統，意圓太子皇兄心愿收復山河，命征戰四方長達十余年，朕勞民傷財，幾度不顧重臣直諫，依舊一意孤行，終釀赤峰關流滿城，萬千孤魂皆為朕之過，今罪呈眾臣，還眾臣只恨朕一人，莫要牽連朕之皇嗣！”

太皇太后如果泣念完，眼眶滿是忍的淚珠。

金鑾殿徹底安靜。

這是罪己詔！

一個皇帝的罪己詔！

李明薇被那句莫要牽連皇嗣得眼淚砸到手背上。

腦子里頭彈出沈簡最后的話。

——你真當赤峰關的真相，你可以接嗎！當年的那些折子到底是想給誰看了，在送到陛下手里的，殿下記應該不好，不若好好想想！

——我告訴你，我今日若痛失一個親人，我必然你李星弦此生都活在悔恨之中。每一日每一夜，你都會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想起來了，他當年厭煩那些求援的折子，時常丟到一旁不予理會。

赤峰關，不是李玕璋不派遣人馳援，是他，下了馳援的折子！

李明薇攥了心口的裳，無數復雜緒蔓延全。

太皇太后走了下來，對著兩個皇孫說：“你們父皇只求大宜好好的，你們兩個懂我的意思，十一，來，你送皇祖母回宮吧。”

太皇太后拉起李明薇，讓他的穿過自己的胳膊：“走，皇祖母給你做的糕點，那糕點，你父皇以前可喜歡吃了，你是你父皇最給予厚的皇子，你要當得起這個襄字，誰敢讓你難，哀家讓他世世代代都難！”

走出殿外，太皇太后見著在呆呆跪著的阮今朝，“還不起來，馬上你爹爹就能跟著你回去了，哀家若是你，就去宮外等著，一會兒烏糟糟又得吵起來，這金鑾殿啊，如今是十三的金鑾殿了，他就喜歡吵吵，咱們啊，不聽不摻和就好了。”

太皇太后說著瞇眼了下，“來，你過來。”從懷中出一枚玉佩遞給李明薇：“剛剛祖母見到人家的東西了，你替祖母還給人家。”

是李玕璋的玉佩，刻著千仁的玉牌。

李明薇著玉牌咽了咽嚨，盛淬卻是快他一步，將玉牌走：“謝宏言不回來了，這是代價。”

想不到李玕璋居然會下罪己詔，來承認他的過失，最后包庇這個兒子。

“李星弦，別太把自己當會個事，你老子的錯，就是你老子的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老子改不了了，你們可別蠢一窩了。”

留下這句話，盛淬便是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這場朝會直到夜才散朝，宮門口，阮今朝徘徊著，聽著一聲朝朝，便是見著沈簡、阮賢并肩走了出來。

阮今朝想也不想便是飛奔了過去，兩個男人同時張開了雙臂。

阮今朝抱著兩個人的脖子，偏過兩下頭，左右都親了下。

發自心說。

“太好了，我們這次，都活著了。”

沈簡嗯了一聲，也附和說：“贏了呢，我們都贏了呢。”

阮賢抱著閨：“現在我們會活著，以后我們也會活著的。”

阮今朝挽著兩個人的胳膊，吸了吸鼻子，綻放出笑意，說：“走吧，回家。”

這一輩子，終于，都活了下來，也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和沈簡必能，年年歲歲有今朝。【end】

明天開始就是番外了，有些番外在老地方的，記得去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