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麟襲爵的次日，按例要進宮謝恩，因為慕輕晚的誥命是與麟襲爵的旨意一起下來的，所以慕輕晚亦要進宮向皇後謝恩。威遠侯乃超品，慕輕晚自然也是超品誥命，當今陛下在麟還未上奏請封時就允了慕輕晚的誥命，無論這是陛下對威遠侯府的安還是從側麵告訴世人對威遠侯府的看重，都讓慕輕晚惶恐不已。

兩人在宮門下了車，兩人一個要去乾清宮，一個要去坤寧宮，並不同路，但約好了時間在宮門等候。

嚴冬的寒風呼嘯著從兩人耳邊吹過，慕輕晚穿著厚重的朝服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麟見狀仔細替籠了籠領袖，即使寒冬，他溫暖的掌心仍讓慕輕晚心裏湧出暖意。

慕輕晚正含笑時，偏過頭便見著了在一丈開外打量著他們的紅，緋似火，眼冽如刀。

那是慕輕晚第一次見到趙君，但在此之前，沒聽說過關於這位大武朝最尊貴的清平長公主的事跡。

大武朝的開國皇帝趙天南在發跡前隻是貧民出，因此趙家並不像那些世家大族般人口眾多事非不斷。趙家人丁稀，趙天南之父在趙天南時便去世，除了老母親，趙天南就隻有一個妹妹，也就是後來的長公主趙君。

趙君出生時正逢世初始，那時候的趙家隻不過是社會最低層的貧民之家，因此趙君時並不像常人想象中般過著錦玉食的公主生活，而是吃了不苦。直到趙天南逐漸在世中出鋒芒，趙家的生活才跟著慢慢好了起來。

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即使趙天南在建立大武朝之後封了趙君為當朝唯一的長公主，但趙君骨子裏的有些東西早已深固，即使有了長公主的尊榮也沒改變過來，京城貴之間沒流出關於長公主的傳言。

聽說，當朝長公主喜穿紅，最不喜旁人與穿同的，所以京城世家貴們為了避諱，在公眾場合再無人敢穿紅。

聽說，長公主烈如火，手裏隨時提前鞭子，誰要是倒黴了黴頭，絕對會迎來撲頭蓋臉的一鞭。

聽說，長公主雖是公主之尊，但言行鄙，德言容功就連普通宦世家的兒都比不上。

聽說，長公主從前苦日子裏養的習慣，最喜歡吃的竟然是糧做的窩窩頭！窩窩頭是什麽，絕大多數貴連見都沒見過！

……

種種傳言中，長公主趙君無疑行止陋不堪沒有半點公主風範，完全憑著陛下奪得天下走了大運才有如今的公主之尊。

事實上，傳言雖不盡實，但也相去不遠。

不過，那時的慕輕晚並未多想，威遠侯府在京城雖然也算是高門，但和長公主地位相差實在太大，一個是小門小戶出的威遠侯夫人，一個是當朝最尊貴的人之一，以為自己與這位尊貴的長公主未來不會再有集。

但世事難料，誰會想到之後會與長公主有那樣的糾葛？

那是慕輕晚第一次進宮，雖是為了向皇後娘娘謝恩，但首先要去的卻是太後所居的慈寧宮。

前朝慈寧宮曆來是太後的居所，是以奢華不足而莊嚴肅穆有餘。但當今天子雖是草莽出，卻也崇尚以孝治天下，稱帝主皇宮後，陛下首先做的便是翻修慈寧宮，如今的慈寧宮卻是整個皇宮裏最富麗堂皇的宮殿了。

慕輕晚第一次進宮，而且是要麵見貴人，自是謹守慎言篤行，一路沉默著被引進了慈寧宮，大氣也不敢，低垂著頭跪倒在地：“臣婦叩見太後。”

視線所及，是一片繡了織金龍紋的裾。

慕輕晚謙卑的下跪卻並沒換來太後的免禮，直到兩膝發麻，才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道：“母後，這就是威遠侯夫人？”

慕輕晚不敢抬頭，隻聽太後慈藹地道：“清平，母後可要好好說說你，一大早就往宮外跑，若是讓你皇史知道了，隻怕又要訓斥你了。”

清平長公主趙君立於太後側，輕蔑地瞥了跪地的慕輕晚一眼，拽著太後的袖撒道：“這不是有母後嗎，皇兄要是罵兒臣，兒臣可要往母後這裏躲的。”

太後的相貌並不似的聲音那般慈祥，即使過了幾年養尊優的太後生活，但前半輩子所的苦到底是在上留下了印記。

雖然這幾年吃穿用的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太後那張幹癟的臉和幹瘦的材仍沒能養得盈起來。量幹瘦，即使一明黃的常服是量訂做的，仍隻讓人覺得太過大。的雙頰則幹瘦異常，兩邊顴骨高高隆起，因為太過幹瘦，也讓頭上那頂華貴的六龍三冠看起來格外沉重與龐大。

剔除那些象征份的飾，恐怕任誰見了，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刻薄寡恩的老婦人。

當然了，為皇太後，沒人敢如此說如此想。

從來沒人在太後麵前提及過這些，所以並不知道刻意練習的慈祥聲音與的樣子並不相襯，組合起來隻會讓人覺違和。

太後顯然很清平長主公的撒，出笑容，邊延的幾道法令紋令看上去更難以接近，出枯瘦的手安般的在清平長公主手上拍了拍，“母後就你這麽一個兒，不護著你護著誰去，不過你以後可不能再惹你皇兄生氣，你年紀也不小了，母後還想你皇兄給你選個好駙馬呢。”

聽太後提到選駙馬，清平長公主又看了仍跪著的慕輕晚一眼，也不管看不看得見，冷笑一聲，道：“母後，兒臣已經有了駙馬的人選了，母後可要在皇兄麵前替兒臣好好說說，兒臣可是非那人不嫁的。”

太後本隻是習慣地念叨幾句，哪想到清平長公主會給了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答案，心裏又是欣喜又是焦急，忙追問道：“你看中了哪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