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清晨,澹臺山莊陷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沒想到竟會聽到這樣一番語重心長的話,甚至連做夢都不可能夢到……有人敢當著家主與太上長老的面,和悅的勸說務必牢記仇恨。
不過寥寥數語,對這數百人造的衝擊卻不亞於一場天災級別的神風暴!
澹臺大磐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明明已經走過了三個甲子,見過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本以爲早早就在人生最後一段路前便達到了真正的從心所,不逾矩。
但是當他聽到陸澤安靜講出的話後,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始終距離那個自在隨心的境界很遙遠。
他有世俗的,有憤怒、愧、卷諸多緒,他還有著太多屬於平凡人的一面。
追求天人合一的路途,竟似一個笑話……
心中自嘲一笑,澹臺大磐的臉從開始的訝然漸漸歸於平靜,他的目和陸澤對視,後者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深邃。
澹臺大磐打破了死一般的平靜,也順便將四周即將掀起的喧譁下。
“陸小友能否陪老朽走一走?”老者輕輕讓開一條通道,目誠懇。
“當然。”陸澤不假思索點頭道。
太上長老的反應和陸澤的欣然應約,讓那些憤怒已經充斥膛的族人們已經瀕臨發點了,但是這一刻家主澹臺道學堅定的站在了大長老後,再次以自己的威強行將所有質疑與不滿下。
看到家主如此作爲,莊園的氣氛恢復了詭異的平靜,大多數人都礙於澹臺道學多年來積累下的威嚴不敢造次,而一些供奉和長老,則是敏銳的覺到了某種不正常。
太上長老的邀約與澹臺道學的默許,兩人默契的配合,就像風暴來臨前的寧靜。
家主一定知道什麼!
太上長老絕對不會是隨意走走!
……
“東樹~東樹!”
這時西北側的假山方向,傳來一陣陣心疼的呼喚聲。
那些澹臺武衛們神一肅,徵求的目看向澹臺道學。
是曲夫人!
曲夫人要爲“兒子”澹臺東樹討公道來了。
平日裡大家都知道澹臺道學最寵這位千百的曲夫人,對的要求從來都是滿口答應。
可現在太上長老在此……
“沐澤供奉,攔住曲夫人,送去靜心堂誦讀澹臺家訓。”澹臺道學澹澹開口,語氣裡沒有毫,
他後兩米一名雙手始終抄在袖中的削瘦男人目閃過驚訝,在確認家主真的沒有開玩笑後,應了一聲,腳步輕輕一點,無聲無息穿過人羣。
遠傳來幾聲驚呼,可以聽到曲夫人的語氣裡帶著怒意,就在衆人以爲要聽到曲夫人發時,卻突然沒有了聲音。
衆人心一凜,不約而同的低下頭。
在任何時刻,家主的威嚴都不容置疑。
或許是澹臺道學始終展現出的儒雅隨和,讓人忘記了他的鐵手腕。
這個曲吸引了周圍百人的注意,卻唯獨沒有引起三人的在意。
陸澤、澹臺大磐,這兩人從始至終都未向嘈雜多看一眼。
另一人則是澹臺道學自己,他的目始終落在太上長老的背影上,在看到太上長老與陸澤並肩走出三步後,他安靜的邁步隨行。
這個無聲的畫面與遠剛剛傳來的吵鬧形鮮明對比,更讓其餘族人心生敬畏,百餘名分列在兩側的族人默默跟上家主的腳步。
沒人知道太上長老和家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現在他們只是屈辱的、行走一樣的隨行。
……
竟然真的只是走一走?
數百名族人有些茫然,有些恍忽,他們看到了太上長老很是細心的爲陸澤講解著山莊裡每一風景的由來,那些都是霧原陸歷史濃後的印痕。
“陸小友,這裡是風庭閣,我澹臺家族第十一世祖主持修建的,距今已有一千兩百餘年的歷史,裡面還有許多保存完善的初唐名家真跡。”
“陸小友,你再看這座園中園,與第十九世祖的夫人有關……”
太上長老活得足夠久,所以對歷史瞭解的足夠清晰,能夠將每一風景歷史背後的故事娓娓道來,而陸澤作爲旁聽者不時的點點頭,兩人的互,分明就是老友相逢,哪裡能看出有半點海深仇的樣子。
難道我澹臺家族被人扇了左臉,還要主將右臉送上去麼?
後的族人們看著前方的說說笑笑,咬著牙低下頭顱,他們的軀在輕輕的抖,這是從未有過的屈辱。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說,人們繞過座座假山,穿過湖心亭,賞過百花園,再從澹臺家族那些奐的樓閣前走過……眼前視野忽然開闊。
莊園的白牆黑瓦已經落在後,薄霧在的照下消散,鬱鬱蔥蔥的樹木和活了千百年的青藤從兩側蔓延至懸崖,連續三重的臺階式地勢讓剛剛走出的人羣彷彿羣山之巔。
“這是澹臺山莊的後山,這裡的風景有人知,多是本族英子弟習武之地,觀日升月落,天地洗禮,本族不武者也是由此突破界限,邁更高。”澹臺大磐單手指著下方那片放眼去極爲寬廣平整的巨大場地,笑道,“祖地,也是家族武地。”
這是一座藏在天地羣山間的演武場。
整整齊齊的木人樁與各式兵排列在場地邊緣,地面是以某種黑的似玉非玉的石頭鋪,眼力卓絕之人自然可以看到那些石頭上集的細痕。
但最多也只是細痕,可想而知那地面的堅。
“鍾靈毓秀之地。”陸澤頗爲認可的點點頭,這裡星源力的濃郁與純淨程度甚至比莊園還更勝一籌,對修行者而言這裡恐怕是無上聖地。
“是啊……它存在了千年,見證了家族的崛起,也撐起了家族的延續。”澹臺大磐的語氣裡充滿慨,他的目悠遠,這一瞬似乎越過白雲與羣山,眺至更遠的地平線。
老者似乎沉浸在某種回憶中,陸澤並沒有打斷,而是並肩而立,同樣悠遠的目眺羣山。
登高以抒懷,這等沒有迷霧遮掩的絕風景也僅此可見。
約莫過了十多秒,澹臺大磐才灑一笑,看向陸澤說道:“人一老就容易懷念過去,還記得我三歲的時候就被族中長老丟到裡面習武了,剛剛看去當年景象竟然歷歷在目。”
“理解。”陸澤笑著迴應道,“想必我到了您這個年齡也不會例外。”
“哈哈哈。”澹臺大磐放聲大笑,心似乎極爲暢快。
只是後那些跟著到此的族人們心越發惡劣了。
澹臺大磐的笑聲將遠方山林間的飛禽驚起無數,大片大片的騰空,沐浴著刺雲層更高。
這是生機盎然的景。
老者豁達的笑聲形一道又一道的氣浪,吹拂著樹林枝葉向著遠方擴散去。
陸澤沒有打擾老者,就像一個安安靜靜的看客。
澹臺大磐暢快吐出一口長氣,轉過去,竟是直接看向那百餘名神態各異的族人們。
那些族人起初不以爲意,以爲看的不是自己,但當無形的威掃過軀時,這些族人才心一震,齊刷刷將目看去。
太上長老看的竟然是我們?
這些人下各自的心思,重新戴回了面,以先前那種例行公事的恭敬態度迴應。
澹臺大磐微微搖了搖頭,他的目明亮,亮到讓每一名堅持與他對的族人都忍不住低下頭。
當百人擡頭又低頭後,澹臺大磐平靜有力的聲音響起。
這次的聲音帶著灑,帶著驕傲,更帶著及他們靈魂的霸氣!
“孩子們,下面這些話是對你們說的,未來某一刻你們倘若能在不經意間想起,就不枉老朽在這世上走一遭了……”
“我澹臺家族,始終是驕傲的,但你們更要記得真正超然於世的驕傲謙遜。”
數百人駭然擡頭!
這語重心長的語氣,竟喚醒了他們時初演武場的記憶,他們滿懷憧憬,他們心比天高,他們願意爲了家族的榮耀刻苦修行,願意爲了先祖開創的事業前赴後繼……
只是,太上長老爲何此刻突然講出這樣一番話。
強烈的不安從腳底升起,從手心生出,傳遍四肢百骸。
這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那種未知則又衍生出些許的不安。
“太上長老……”澹臺道學眼眶紅了,語氣裡帶著不可抑制的抖。
那個最不希發生的結果,真的即將發生了。
太上長老選擇了那個他最不希的道路。
曾幾何時,澹臺道學也是縱橫睥睨,但此刻他卻連一句勸解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可以無的捨棄最寵的夫人,卻無法坦然面對即將發生結果。
澹臺家族已經隕落一位大長老,再無法承擔隕落真正擎天之柱的損失了。
“道學,我該早些走出祠堂的,這點爲師做的不好。”澹臺大磐第一次說出“爲師”二字,竟是了他是澹臺道學授業恩師的份。
澹臺道學眼眶通紅,他搖搖頭,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希這位老人能夠回心轉意。
澹臺大磐看到了,卻迴應了一個灑的微笑。
而後,這位澹臺家族的太上長老,轉過面對陸澤,將手中的桃木杖輕輕一按。
桃木杖竟似熱刀落在黃油上,無聲無息的沒堅逾鋼鐵的黑石,木杖邊緣與黑石邊緣紋合。
澹臺大磐抱起雙拳,向陸澤行了一個武者常見的禮節。
“陸小友,老朽本該安安靜靜的在祠堂中等死,但家中突遭此劫,得意門生與脈親人接連橫死,老朽既然爲太上長老,也不可假裝不見……所以最終還是抹下臉皮走出了祠堂。”
“若是早些時日,你我必定可爲忘年,但可惜造化弄人,卻是沒了這個機會。”
“下方便是這霧原陸最好的演武之地,老朽今日有個不之請,原以族中長者份替那些死去的孩子討教幾招,還陸小友不要拒絕。”
說是詢問,卻是陳述。
說是不之請,實乃不容拒絕。
誰都沒有想到澹臺大磐在坦然接下對澹臺家族的所有侮辱後,在這最後一刻說出了這樣“不合時宜”的話。
那張客客氣氣的臉上,映著的是澹臺家族綿延千古的霸氣。
剎那,後山似乎只剩下風經過的呼嘯。
那些原本對太上長老無比腹誹的年輕族人們全都愣住,涼了的熱陡然從心底升起,直衝大腦。
他們從未覺有任何時刻像現在這樣,心臟在有力跳!
那丟掉的尊嚴,在老祖宗這句話間,全都回來了!
“尋常討教?”陸澤平靜看著老者,外人毫看不出他的真實緒。
“尋常討教。”澹臺大磐點點頭,語氣沉穩,山風吹過白袍,道骨仙風。
陸澤瞭然似的微微頷首,卻是說了一句有些讓人似懂非懂的話,“人能做其所意願,但不能意願其所意願。”
若是在地球接過系統的學院教育,想必不會陌生這句叔本華的名言,但是對於與世隔絕自我發展的霧原陸,澹臺大磐卻是初次聽到。
他細細思索了片刻,讀懂了其中真意,讚歎道:“小友高論。”
“拾人牙慧罷了。”
“不過老夫自三歲習武始,說過的話卻從未有收回的先例。”
“長者爲先,但憑心意。”陸澤一手負後,一手開手掌,恣意瀟灑。
“請。”
澹臺大磐深深注視了陸澤一眼,仰頭大笑,雄渾有力的聲音竟是從山巔四周滾滾襲來。
腳尖輕點,澹臺大磐形剎那化作一道白,撕裂千米空間,出現在巨型演武場的正上空。
先是一層扭曲的明罡風自表浮現,當罡風厚度超過手寬時,明扭曲的邊緣開始升起一層青霧,那層青霧剛剛浮現便剎那膨脹出半米厚度!
如猙獰烈焰,縈繞全,昂揚向天!
澹臺大磐雙手正反相疊於腹前,一頭白髮張揚飛舞,百米之下的地面,則是滾滾氣浪一層一層的向外擴散,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人羣驚駭仰首,不知何時,竟是有一座擎天巨罩下,無聲無息間籠蓋整座山莊!
一人雙罡!
千米領域!
這方是真正以霸道庇護家族百年的——澹臺大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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