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金剛石功地讓夏婆子吐三升,不單追平了花燈數,還超出玉菰仙五盞。
阿九和玉菰仙的燈柱已經加到了第五,高臺之上一片紅火,人們說這是二十年來從未見過的奇景。
上一次看到這種景象,還是紅館的紅悅天和云畫競逐之時。
古清和諸評選低聲商議之后,清了清嗓子站起來。
諸評選的金燈已經送出,單只他這一盞還在手中。
他提著金燈,走向臺上。
元墨眼睛眨也不眨,差點將那盞金燈盯出兩個窟窿。
玉菰仙獨立于臺上,雙眼含著一淚,楚楚人,聲音里帶著輕輕的抖:“世子……”
元墨咬牙,這是作弊啊!
“玉仙子該知道,這回選出的花魁,是要在那位貴人面前獻藝的。那位貴人眼高于頂,等閑姿難他的眼睛。若不是選出最好的送上去,不單是我,整個北里都失了面子。”古清溫款款地道,“仙子已經蟬聯兩屆花魁,這一次,不如把機會就讓給新人吧。”
他把燈掛在了阿九的柱子上。
看臺下歡聲雷。
元墨激。
古清,真是襟開闊、品味殊佳、心地善良、明辨是非的好人啊!
古清回到坐席,環顧全場。
所有人都看到,阿九以五盞之數勝出,只要古世子一宣布,便是今年的花魁。
但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外面司儀高聲道:“北里夏老爺,為玉姑娘點燈一百盞!”
一百盞!還是北里夏老爺!
“這夏婆子真是連臉面都不顧了!”歡姐忍不住罵,“就算是砸錢捧伎也沒有這麼明著來的。”
斜對面彩樓上,夏婆子正盯著元墨,雙眼發紅。
“這是故意氣我吶。”元墨咬牙,“看樣子是把棺材本都掏出來了。”
一百盞……這是甩到臉上的一記耳。
可偏偏毫無還手之力。
“阿九,你還沒有有金剛石?”歡姐一臉急切,“夏婆子如今是傾囊而出了,只要咱們拼得過這一趟,花魁便是你了!別說兩粒金剛石,便是四粒,十粒,坊里將來都還得起!”
“歡姐,你當這是撿石子兒呢?”元墨苦笑,“阿九能有一粒就不錯了,哪里還能再變出一……一……一……”
元墨口里吃吃,眼睛發直。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阿九的掌心中赫然又躺著一粒金剛石。
“這這這……”元墨說不出話來。
“當初撿了兩粒。”阿九語氣平淡,抬手將金剛石擲向元墨,仿佛擲出的不是價值千金的寶貝,而真的只是隨手撿的小石子兒。
元墨連忙接住。
小小一粒,躺在手心,堅不可摧,耀眼無比。
元墨眼含熱淚。
這是老天爺在幫紅館!
正要沖出去時,就聽司儀以更洪亮的聲音開口:“海上龍王爺為阿九姑娘點燈兩百盞!”
兩百盞?
紅館眾人齊齊呆掉,臘梅吃吃道:“海上龍王爺是誰?”
“師父!”元墨又驚又喜,急忙出去。沒有注意到,阿九瞳孔微微收,像是驟然聽到了什麼不祥之音。
外面依然是人山人海,但金刀龍王高大魁梧,在人群中永遠都是鶴立群,一眼便可以見。只是舉目四顧,看了一圈都沒瞧見師父的影子,只看到師兄在人群外圍抱著劍,微微含笑。
連忙過去:“師父呢?”
“不是師父,是我。”葉守川道,“師父留下來的銀子紅姑不肯用,我便幫他花一花。”
紅姑的子越來越執拗,平時誰提一提師父的名字都讓火冒三丈,更別提用他的錢。
有時實在窮得狠了,師兄會接濟,元墨也不敢多收,生怕紅姑知道發脾氣。
有時候元墨真不知道紅姑對師父到底是,還是恨。
“兩百盞!你知不知道要花多錢!“元墨咋舌,同時做賊心虛,四下里看。
“別怕,紅姑今日喝得大醉,不睡到明天定然醒不過來。”葉守川微笑著打量元墨。今日元墨也是格外打扮了一番,穿得嶄新的團錦袍子,青蔥閃金,飛彩奪目,還未到束冠之齡,頭發照舊是束作馬尾,不過額外加了一支白玉發簪,生,雙眸瑩亮,當真是年佳公子。
元墨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后又嘆息:“買那麼多干什麼?一百盞就贏定了!”
“那可說不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會真樓一,指不定又能出幾十盞來。再說,明年的評花榜由你來辦,想掙回來還不容易?”
元墨立刻眉花眼笑:“這倒也是!”
兩百盞的數目上來,夏婆子無力回天,玉菰仙不甘退場。
古清高聲宣布:“姿容絕世,才無雙,今年的花國魁首,當屬紅館阿九!”
四下里歡聲雷,無數花朵被拋上天空。
阿九登臺,古清捧著花冠,替阿九戴上。
花冠由十二朵月令之花組,制作得十分巧,前額有一排的珍珠流蘇。阿九臉上本就戴著面紗,流蘇一遮,整張臉直如霧中花,水中月,仿佛被隔在了云端,越發清幽縹緲,遙不可及。
人們卻越發瘋狂,高呼著阿九的名字。
“阿九!”
“阿九!”
“阿九!”
群高漲,到是熱烈的笑臉,清涼的晚風仿佛都變得灼熱。
這是京中百姓一年一度的狂歡,即便他們當中有許多人一生也不會有閑錢上一趟樂坊,但這并不妨礙他們今晚的快樂。
元墨得比誰都大聲,笑得比誰都開心。
“紅館終于再出花魁了。”葉守川聲音里有一慨,“阿墨,你做到了。”
是啊,當年紅姑撿到,把從閻王手里奪出來,前后有大半年的時間一直照料。也正是在這段時間,紅館人氣大跌,一蹶不振。
發誓要讓紅姑和大家過上好日子,發誓要讓紅館重回昔日,再續那段被的到來打斷的輝煌。
“今年花的錢,我要十倍、百倍地賺回來,我要讓我家的姑娘們天天穿好裳,吃好東西。
”
人群在沸騰,元墨的心也在沸騰,的眸子晶瑩燦爛,如玉,在夜里仿佛自帶一芒,雙手握得的,全上下充滿了力氣。
“等著吧,紅館一定會為京城最有名的樂坊!”
這還遠遠不是今晚的高。
花魁游街才是。
花車由八匹駿馬拉著,青鸞車蓋,四角飛檐,垂下七寶瓔珞。
馬車由四花柱支起,每花柱皆是鮮花繚繞,新鮮的花瓣上還帶著水珠,車還未到跟前,花香已經撲鼻而來。
車前有十名小孩子手提花籃,拋灑花瓣。馬車在這花瓣鋪的道路上駛過,車后跟著進復選的十名佳麗在前開道,個個姿曼妙,還不停拋送秋波,把路人折騰得骨頭都了。
饒是安排了人手在兩旁護持,險險都攔不住熱的人們。
四壁鑿空,原是為了大家能一睹花魁真面目。但是本屆花魁特立獨行,不僅帶著面紗,四壁還拉上了輕紗。
花車駛過的時候,紗簾飄飛,輕盈如夢,而簾后的人若若現,讓人浮想聯翩,思慕狂。
遵照舊例,花車要在城繞上一圈,讓整個京師的百姓都目睹花魁的輝。
路線年年一致,沿路滿了百姓,縱然有八匹駿馬,車夫也只能一步一挪。
車夫回頭道:“姑娘,這麼下去可趕不上去姜家獻藝了,要不,咱們抄一條近道?”
車“嗯”了一聲。
車夫甩開馬鞭,揚聲長喝,將馬車拐進了一條小巷。
“咦,今年改道了嗎?”
看熱鬧的人們不由道。
“管他呢,快跟上!”
大家伙兒追上來。
但車夫顯然對附近的道路極為悉,七拐八拐,不知拐了幾道彎,馬車駛進一家院落,院門在車后砰地關上,大片的人群呼啦啦從門跑過去,好一會兒,門外才安靜下來。
院子里更安靜。
車夫既沒有掉頭出去的打算,也沒有說話,馬車里更是一片寂靜。
“吱呀”一聲,院門被打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夏婆子和玉菰仙。
“喲,這不是咱們的新花魁嗎?怎麼到這兒來了?”玉菰仙款款走到車旁,帶著一臉完的訝異,“阿九妹妹,你不是要去姜家獻藝嗎?這里可不是姜家啊。”
紗簾微微拂,簾沒有聲音。
“這是我一個客人的別院,送給我住的,平時沒什麼人來,甚是清凈。就算死個把人在這里,十天半個月都沒有人知道呢。”
玉菰仙起車簾,車的人在一角,渾發抖。
玉菰仙笑得更加歡暢了,“阿九妹妹,原來你也會害怕啊?也是,剛得了花魁,正在風,準備去天下第一尊貴的門閥去獻藝,結果卻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人拉到這里來,換作是我,也會怕得發抖呢。”
夏婆子道:“跟廢什麼話?快點手。”一面吩咐那車夫去守住大門。
“媽媽,別著急,外面且要一陣才能發現不見了花魁,再有一陣古清他們才會收到消息。等他們求我去救場,我慢慢再出現不遲。所以,我們有的是時間。”
玉菰仙上了花車,手拂向柱子上的鮮花,折了一朵簪在發上,“原來的花車用的是絹花,雖然真,卻有姿容,沒有香氣。于是我告訴他們,今年要全部用鮮花。還有這八匹馬,全是我讓人的,你坐著舒不舒服?”
阿九似是怕得狠了,手掩著臉,一句也不敢開口。
“為這一切我費盡了心思,你什麼也沒做,卻大模大樣地坐進了我的花車,奪走了我的花冠!”
玉菰仙一把扯下了阿九頭上的花冠,扯斷了流蘇,珍珠在車四濺。
“你是哪里冒出來的賤人,裝模作樣裝什麼清高,你哄騙那些臭男人還行,要在我面前甩這套把戲還早著呢!”玉菰仙眼睛里、聲音里全是惡毒,拔下頭上的發簪,一點一點湊近阿九,“你憑的是什麼?不就是這張臉嗎?我倒要看看,等我劃花你這張臉,你還怎麼裝清高,怎麼去獻藝!”
最后一個字落地,玉菰仙手中的簪尖狠狠劃下。
“啊!”
車上紗簾輕飛,傳出一聲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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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相思,兩處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