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三十六年, 十二月初五。

　整個灌江府的貨齊齊在太新縣城門排隊。

　先經過滄依鎮，再從滄依鎮走石橋, 到石橋東鎮。

　說起來, 因為滄依鎮有著附近最大的關口，所以城門跟道路都是最好，最寬敞的。

　如果直接去石橋東鎮, 那邊道路爛得厲害。

　而從滄依走，路好，過個石橋就到石橋東鎮, 而那個鎮子里所有店鋪都設置在一起，又極適合開關市。

　兩簡直完配合。

　當然, 如果過石橋的話, 普通個百姓不收銀錢, 但如果是大型牛車馬車過去, 則要收橋梁損耗費。

　等于普通百姓不出錢, 只收商賈豪強的銀子。

　這個費用紀煬提前告知過, 所以大家都在排隊錢, 也沒什麼怨言。

　畢竟太新縣這點費用跟之前黑市相比, 已經客氣很多。

　守在石橋這邊收過橋費的小吏，手都了。

　他們太新縣也有這麼富裕的時候？

　這麼想想, 當初劉家霸占黑市，其實就是在跟朝廷搶錢吧？

　沿途中有衛藍帶著的五組巡邏隊伍, 捕快們人人佩刀騎馬，簡單的矛盾他們直接理，如果鬧事的人多，則直接放信號。

　守在中間，帶了五百兵衛的凌縣尉立刻出現。

　這些兵衛有一百是從定江關調過來, 還有四百是當地民兵，便是盜賊來了都能一戰。

　所以整個關市送貨隊伍井井有條。

　其實從進太新縣起，所以運貨的豪強商賈知縣都到了。

　進來之后一切都有秩序，什麼類型的貨人手送到哪，員們安排到哪，老爺們安排到哪，全都有條理。

　整個石橋西鎮，特別是主城附近店鋪全部征用，被劃分食住行四塊，想要去哪換東西，都有明確的目的。

　什麼類型的件在什麼時候出關易，全都規定好了。

　到時候按照順序出關即可。

　更可怕的是。

　所有常用件都有方指導價。

　既不能賣得太高，牟取暴利，還不能賣得太低，同行。

　有些想法的豪強商賈們看到這些，臉都綠了。

　反而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眾人心里松口氣。

　整個石橋西鎮的主城，全都為關市貿易的一部分，每個店鋪都有雇傭來的百姓幫忙。

　但超過主城的部分，則有巡邏的吳將軍派來的兵士巡查，不能去外面打擾百姓生活，否則就會送到滄依鎮的衙門里。

　紀知縣的名頭，想必大家都聽過，如果送到那邊，便是雷溫兩家的家主來了求都不好用。

　吳將軍本人則在靖臨關的關口。

　此的守衛全都被換了一遍，都是吳將軍信任的人。

　一會開關放易的人出城，必須在規定的地方易，越界一步，皆斬首，不問任何緣由。

　當然，吳將軍等人也會在關外保護承平國易人的安全，保證關外那些人不會搶。

　開放關市是利于發展。

　但這些守衛安全的工作也必須做到位。

　所有的買賣也必須明文登記，不能在暗地易。

　如果發現有暗地易的況，舉報者賞銀百兩。

　反正能做的預案全都做了。

　紀煬唯一要求的就是保證本地百姓安全的同時，再讓易進行。

　不過靖臨關外面那片空地劃分好區域，紀煬等人只要站在城樓上，一切易一目了然。

　肯定不會出現太離譜的事。

　再說還有個霸道的條例。

　但凡關外人鬧事，承平國太新縣可以直接暫停一切易，提前關閉貿易。

　詳細的要求更多。

　反正那些條條框框讓承平國商賈們看了，都覺得安心。

　事雖然多。

　可易在承平國外面，保證對方進不來，又有自家兵士保護，這種可信的易，其實比黑市那種沒有保障的要好。

　但這話也不敢說。

　畢竟雷溫兩家以前控劉家掌握黑市，還一人綁了人家一個孫兒。

　他們兩家大部分發家的財富，都是從黑市來的。

　自己要敢說黑市半點不好，只怕會被暗地里報復。

　灌江府其他人戶面面相覷，其實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同。

　他們這中間很多人，頭一次到有承平國保護的覺。

　這是完全新奇，不同的驗。

　眼看到巳時，關外都準備好，兩邊都準備放人出去。

　城樓上，紀煬站在中間，一左一右正是吳將軍跟五姑娘。俯視下面的關口大開，先是最近添上的騎兵出城，騎兵手握□□，穿鎧甲，儼然威武之師。

　上百騎兵出城，后面跟著千人分兩側，守衛在關市周圍。

　春夏時陛下送來的封賞，加上紀煬抄劉家，鮑家來的財，早早已把定江關，靖臨關兵士裝備好。

　不僅是朝廷送來的兵盔甲，還有紀煬買的馬匹跟送來的上來牧草。

　這兩個關口的兵士們本就經百戰，再有如此良好的裝備，以及再也不缺的糧草，看著威風凜凜。

　是要做貿易。

　也是要秀。

　吳將軍穿著陛下賜得盔甲，顯然很滿意下面的兵士，笑道：“咱們自己種的牧草果然好，看著馬兒神的。”

　紀煬笑：“回頭咱們自己養馬，只會更神。”

　對！

　他們的牧場！是要養馬的！

　這些事只有數人知道。

　吳將軍跟林婉蕓顯然屬于數人。

　說起這事，吳將軍對林婉蕓也道：“你們新研制的傷藥也不錯，效果很好。”

　林婉蕓開口：“多是韓家大夫的功勞，只是那些藥材珍貴，如果能自己種肯定更好。”

　藥材，牧草，馬匹。

　全是作為關口后方要準備的。

　吳將軍知道，這些事紀煬夫婦兩個全都在著手做。

　說起來沒有特別驚天地，可對將士們的作用卻很明顯。

　藥材讓將士們傷口快速愈合，牧草馬匹保證大家的作戰力，更不用說如今每月按時送到的充足糧草，以及牧場補充的羊，聽說紀煬在讓文饒縣那邊開始養豬。

　都不用說，吳將軍知道，只要紀煬在，那些東西肯定不了他們的。

　吳將軍心里正呢，今日易的布匹商販們已經出城。

　關市半個月十五天。

　食住行，每樣給三天。

　第十天的時候，再整理雙方有的，跟對方需要的，進行兩天貿易。

　最后的四天時間，則是承平國止售賣的食鹽，上好綢，量礦的易。

　特別是食鹽，關外幾個部落小國都有需求，特別是最近的古博國，他們境不產食鹽，除非往跟西邊的國家買，不然就近找承平國。

　這些東西，民間不能易，都是國與國之間的來換。

　關市的最后四天，就是紀煬等人出面的時候。

　所有流程太新縣知縣早就寫出來，讓所有貿易的人知道，不要錯過購買東西的時間。

　需要什麼，就在什麼時候過來。

　售賣什麼，就在什麼時候出關。

　買賣過后該回去的人回去，不要聚集在關市附近。

　這是太新縣衙門，紀煬，韓瀟，玉縣丞等人黑著眼圈做出來的。

　不得不說，這種做法確實很有效率。

　關外幾個部落小國見到承平國這樣的做派，這樣的軍馬，忍不住異口同聲道：“說好的承平國衰落了？”

　這衰落？

　那他們呢？

　看著下面易有序進行，每一都有小吏在登記，紀煬也就放心了。

　忙前忙后的玉縣丞走過來就道：“這關市，真是誰開誰開。”

　確實有好，但是真累啊。

　玉縣丞自然是隨口抱怨，該做的事一樣都沒，順便向紀煬微微點頭。

　吳將軍看他們的表，挑眉道：“你們又在想什麼好主意。”

　等到了營帳里，此只有紀煬，吳將軍，韓瀟，玉縣丞。

　這時紀煬才道：“吳將軍，你對關外幾個部落了解多？幾個小國又了解多？”

　紀煬跟玉縣丞安排的人，自然是探聽外面的消息。

　更想知道雷溫兩家到底跟誰聯系。

　探聽那些消息之前，聽聽吳將軍這邊的況自然更好。

　果然，吳將軍在邊關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渠道，他開口便道：“雷溫兩家是跟古博國皇室有關，但是跟哪個皇子聯系，我并不知曉。”

　古博國。

　皇室？！

　紀煬皺眉，吳將軍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部說出。

　如今這形，如果紀煬都信不過，那還能信誰？

　雷溫兩家在灌江府深耕多年，原本只是在里倒賣私鹽，他們實際控制的鹽礦不止今安縣的一。

　其余有大小不同的三，算是兩家長時間對峙之后瓜分。

　憑借私鹽的買賣，又通過地勢更為平坦，更好買通的靖臨關關口，以及掌控劉家為他們所用。

　靠著販賣私鹽起家，之后更是涉獵頗深。

　才有了劉家跟靖臨關關口勾結，一起把劉地當做走私地的況發生。

　之后走私的東西自然不止私鹽，兩家胃口越來越大。

　除了太新縣的靖臨關，還有今安縣那邊的關口，以及寧興縣的關口，偶爾也會用來走私。

　但最順暢的，自然還是劉地這個。

　他們兩家也是因為私鹽，跟幾百里外的古博國皇室搭上關系，定期提供私鹽。

　那皇室一共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

　政斗死了兩個皇子，兩個公主。

　現在是四人奪權，手里都有些兵權，所以那四個人都有可能跟雷溫兩家有關，他們誰調軍隊里應外合都不意外。

　聽說那剩下的四人，雖說是同胞兄弟姊妹，但生母不同，部斗得極為厲害。

　如果能知道雷溫兩家跟誰有關，確實可以拉攏對立的人。

　吳將軍最后道：“古博國在前朝中期，跟咱們還是一個國家。”

　“如果仔細看的話，其中定江關，靖臨關還有隔壁的今安縣的關口，其實合一個大關口。”

　“現在前面做易的空地，乃是真正屯兵之所，屯兵百萬不問題。”

　“而再往前，那就是古博國，以前古博城，也是真正的邊城，到了邊城外，那才是真正的塞外西域。”

　這些紀煬知道一些。

　更知道，現在古博國人的語言，跟今安縣這些地方的方言還一樣。

　甚至也在讀四書五經，雖說發展出一切獨有文化，可說一句同宗同源，還是沒錯。

　前朝滅亡之時極為殘暴，古博城獨立出去當了古博國，當時的朝廷也無暇顧及。

　等今朝確立，時間也過去大幾十年，中間的屯兵之所早已荒廢，兩的城墻也被搗毀得差不多，那就了古博國。

　不過直到今日，朝中也有想收回古博國的想法。

　畢竟有了古博國，他們中間的屯兵所也好，幾關口，以及真正的邊城，都會發揮真正作用。

　那樣西邊才會固若金湯。

　不至于有這麼漫長的防線，以及如此多的關口。

　等于說，一個原本非常契合的地方。

　最前面是邊城，邊城兩邊的城墻往里面延，這城墻里面屯兵百萬。

　屯兵后面，便是定江關，靖臨關，等大小十幾個關口。

　關口再往后便是大后方，可以源源不斷地把資送過去，在真正的關口跟后方之間，留一個極大的緩沖地。

　就算里面不屯兵，或者屯兵，都是給后方百姓一個撤退或者請援軍的好時機。

　更不會面對現在如此復雜的局勢。

　古博國，或者說古博城。

　它對承平國的西邊防，真的很重要。

　可惜，如今不是他們的了。

　當地百姓說不定不想回來。

　講到這的時候，吳將軍竟然搖頭：“聽說你們捕快里，有個姓那的？”

　“他們其實前些年是想回來的，古博國王室殘暴，在位的皇帝供奉不知名神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大開殺戒。”

　“所以之前百姓們想回來，那捕快一家就是例子。”

　“但這二十多年，估計改變想法了。”

　也是，兩天離得這麼近，之前這邊什麼鬼樣子，他們也知道。

　玉縣丞卻道：“可現在承平國不同了，他們說不定會改變想法？”

　本就用同一種語言，同一種文字。

　哪邊生活好就去哪邊，這也很正常。

　百姓們心中或許沒有太多國家的概念，但都向往更好的生活。

　現在說這些還早。

　歸到底，要弄明白雷溫兩家，到底跟誰聯系。

　三個皇子，一位公主。

　都有兵權。

　國王還殘暴。

　承平國這邊皇帝的問題是，兒子太，也沒兒。

　古博國那邊顯然兒子太多，兒也不。

　他們這邊換完消息，只等著邊關易中能搜集到有用的信息。

　如果對這些消息并不清楚，就要看最后四天里的府易。

　那就是紀煬出馬的時候。

　他一定要揭開雷溫兩家的底牌。

　知道他們要打什麼牌，那才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