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泠離開山時，發現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云布，起風了，雷雨將至。

這對于想盡早離開星落島的人來說，并不是好事，但此刻在海岸上造船的人仍舊在忙碌，大部分人行李都已打包完畢，只等上路。

顧泠暗中出了地，并沒有被看守地的兩個長老發現。他去年為救人來過城主府，且在那之前就因閔提供的信息，對島上各的建筑分布非常悉，很快便找到了跟封銘約好面的地方。

這里是城主府的花園，有一汪碧綠如寶石的湖泊，并不大，但景極，湖邊有個三層高的八角亭，是墨巖親手設計，找人建造的，亭子的最高層，是星落島上視野最好的地方，且頗蔽，周圍有不高大的樹木遮擋。

此刻島上人心惶惶，最明的已經先跑了，反應慢的搶不到船的正在想方設法跑，且還要擔心地那邊盛越和兩個長老會不會突然出手阻攔殺人，所以島上除了地之外的人，要麼在造船，要麼躲著不敢出來走。

顧泠登上了八角亭第三層，三面的簾子都被封銘放下了，只有面對地那個方向的簾子掛起來一半，可以看到地的況。

封銘坐在上面，見到顧泠來，立刻起，打了個手勢，需要注意，只有一半區域是安全的，另外一半可能會被人看到。

顧泠點頭，也沒觀察島上的況，而是坐下吃起了封銘準備的食。

封銘又看了一眼地的方向，然后收回視線，在顧泠對面坐下，“王爺見過盛越了？怎麼樣？”

“見了，他要合作。”顧泠說。

“王爺相信他？”封銘問。

顧泠搖頭，“不信。等墨巖回來再說。小心點，不要讓地里除了盛越之外的人發現我們。”

封銘點頭，“明白了。若是殺了那兩個長老，墨巖一回來就知道我們來了。”島上其他地方出事，人都走了問題也不大，地不能有事。

等顧泠吃得差不多，封銘看了看外面霾的天氣，“要是下了大雨，裘公子他們上島更安全些，但到時候船就可能被人發現。”

“不會有事。”顧泠相信曾在海上生活多年的裘琮，經驗很重要。

“王爺夜里想住在何？”封銘問。

“盛越的院子在哪？”顧泠問。

封銘起，指了一下城主府中某個方位，“在那邊。王爺要住盛越那里？倒是好計，一般人不會想到，盛越也不會從地里出來。”

跟裘靖他們約定好的，是讓他們三日后再靠岸上島，船上有足夠的干糧和淡水供他們使用。

不多時，顧泠就進了盛越的院子。

這里空的，沒有人，哪怕有從附近走過的也會繞道，怕盛越在里面，對他們發難。

顧泠進了盛越的房間，把門關上，開始在房中各翻找搜查。

但找了一遍，并未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盛越房中就沒多東西，以他在島上的地位而言，堪稱簡陋。

于是，顧泠直接在床上躺下睡了一覺，養蓄銳。

……

顧泠蘇醒，已是日暮時分。午后看似要下雨的天氣，后來又倏然放晴，并無風雨。

今日的晚霞格外絢爛，仿佛給整個星落島都籠上了一層鮮艷的紅紗。

顧泠站在窗邊看外面的天空，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他不知道如今蘇涼是平安在家，還是已經被墨巖抓了，都有可能。時至今日，不管什麼樣的局面，他都只能面對，盡力解決麻煩。

過了一會兒，顧泠才離開盛越的院子，又去了花園八角亭。

封銘還在，但他中間曾離開過。

“王爺，島上今日走了約莫一半的人，還有不人這會兒沒走，是在等船造好，可能會連夜離開。”封銘一刻鐘之前才把島上各暗中查探了一遍。如今這種局面，再加上先前的事，仍舊選擇留下的人不是沒有，但除了地之外極。離開星落島，外面天地廣闊，或許還有未來，繼續追隨墨巖，是沒有任何希的。

見顧泠看向地的方向，封銘長嘆一聲說，“有個婦人，說的一雙兒子被盛越帶走了。那家人的船造好了，男人都沒打算再管那倆孩子，只想離開，我還遠遠聽到他們說，孩子沒了，到外面安定下來想生多生多。但那婦人不肯走，都被拽上船，又跳到水里，一個人回來了，那家人也沒再管，這會兒跪在地門外，哭求盛越放了的兒子。”

天暗了，從顧泠的位置看不到在地門外哭泣的人，也聽不到聲音。

“可有人找兒？”顧泠問封銘。

封銘再次嘆氣，“查到了那個小孩的家人，已經撇下都走了。”

此時地里，盛越正帶著兩個男孩一起在吃飯，小孩又睡著了。

一個長老進來，盛越問什麼事，他看了看那倆孩子，示意盛越單獨談。

盛越便起往外走，也沒出去，到山出口就停下來了。

“盛公子，那倆小子的爹和叔伯都跑了，娘在地外面哭。”長老說。

盛越神淡淡，“就算我現在把兒子還給，他們母子三個也走不了了。不用管。”話落便轉回去了。

雙胞胎之一見盛越回來，又問了一次，“師父，我們今晚能回家睡覺，明日再過來嗎？”

盛越搖頭，“不能。”

兩個小男孩眼眸瞬間黯淡，默默地握住了彼此的手，不敢再吱聲。吃飽之后，他們就乖乖到石屏后面睡覺去了，那里鋪著被褥。

啞奴進來收走了碗碟，又送了熱水來。

山里沒有盛越的床鋪，他就盤膝坐在水潭邊閉目養神，面朝外面，抬手就能到躺在小床上的小姑娘。

封銘和顧泠在八角亭待到了臨近子時，又暗中到海邊看了看，比白天的人很多，仍有人在挑燈造船，還有人背著行李在等離開。

就目前的況預計，過了明日，島上除地之外，就沒什麼人了。

回城主府的時候，封銘問顧泠，要不要管那個在地門外哭泣的人，“夜里冷，再這樣下去，不住。”

“你認識？”顧泠反問。

封銘點頭，“阿蕪，似乎本姓彭，我見過帶兩個兒子去采蘑菇，打過照面，也打過招呼，算認識吧。”

“你說什麼？”顧泠又問了一遍。

封銘再次回答后，就見顧泠若有所思。

“難道王爺知道的份？”封銘問。島上的子大部分都是被抓來的，也有生在島上的，譬如閔，但是數。彭蕪就是被一個長老從島外帶回來當孫媳婦的，但那個長老去年已經死在了當時的乾國京城。

“不確定，或許是。”顧泠說。他曾聽聞跟蘇涼關系頗好的原涼國老將彭威本來有個大孫，也就是彭凡的姐姐，但出意外淹死了，找到的時候尸都已無法辨認。那是約莫七年前的傳聞，顧泠并未關注過那個意外亡故的彭家小姐什麼名字。但星落島上彭蕪的人，雙胞胎兒子五六歲，有可能是彭威那個已死去的孫。

顧泠再次想起今日白天在山中見到的那對雙胞胎男孩，當時并未留意，但如今得知彭蕪這個名字后，顧泠便覺得那倆孩子的眉眼，頗有幾分像彭凡。

本來顧泠不打算貿然出手，怕打草驚蛇，被地里盛越之外的人發現，想著那人總會回去，死不了，暫時不是管的時候，也沒辦法從盛越邊把那兩個男孩帶出來。

但既然那人可能是彭威的孫，顧泠便讓封銘過去一趟。倒不是因為彭威的孫比島上其他的人更重要，只是假如此出將門，子堅強，可以通的話，不會給他們惹來麻煩。

至于星落島上已經離開的人，事后顧泠會找他們清算的，該救的人也會救。

深夜時分，星落島城主府中很安靜，幾乎沒有什麼亮。

地的門鎖著，也沒掛燈籠，封銘小心翼翼靠近，就聽到了沙啞的哭聲。

封銘等了一會兒，沒見地里有靜，便快速上前，把坐在地上的彭蕪給拽起來，捂著的，拖進了影之中。

“是我，封銘。”封銘低聲音說。

彭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們原是認識的，且封銘之前歸來當了海岸守衛隊的隊長，又被關進地牢，在島上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彭蕪看到了封銘的臉，立刻安靜下來。

封銘拽著往遠離地的方向跑，一直進了花園，最后到了八角亭才停下來。

“你又回來了，是不是有人跟你一起的？”彭蕪拽著封銘的胳膊，神急切地問，“是不是那個蘇神醫也來了？”

封銘搖頭，“沒有。有件事我要問你，請你如實回答。你在來島上之前，是有家人的吧？你家在哪里？”

彭蕪容貌清麗，但很消瘦憔悴，眼睛紅腫。聽到封銘的問題，抿了一下，有片刻的猶豫。因為來島上之后，除了名字是真的之外，從未跟任何人提過的世，且知道姓什麼的人都極，封銘是特別留意打聽過。知道，沒有人能幫助，這島上男人都是豺狼虎豹，人只是男人的所有。起初是試過逃跑的，但被抓回來，打得很慘，后來有了孩子，更走不了了。

但想到封銘被認定是星落島的叛徒，彭蕪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家在涼國曜城。”

封銘便問，“你祖父是不是彭威老將軍？”

彭蕪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我帶你去見個人。”封銘說著順著亭子中央的梯子往上爬。

彭蕪連忙跟上，因為力不支，險些摔下去，但還是爬了上去。

顧泠在上面，但彭蕪并不認識他，只是震驚于他的貌。

“我顧泠，我夫人跟你祖父是忘年。”顧泠開門見山。方才封銘和彭蕪在下面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且彭蕪的容貌也跟顧泠見過的彭凡的姑姑頗為相似。

彭蕪呆住了。日夜幻想能離開這個魔窟，但得到的只是日復一日的失，因為當年出事時，親眼看著抓的那個人偽造了的死亡。的，一切有份標識的東西，都被拿走放在了另外一個人上。這些年，一想到的家人以為死了，本不會找，彭蕪就心如刀絞。但有時候又覺得，的家人真以為死了也是好事，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對他們更是一種折磨。

“你弟弟彭凡，你爹彭謙。”顧泠說。

“是的！我爹他……”彭蕪瞬間熱淚盈眶。記憶中父親一直很差，不知道彭謙是否還在世。

“你祖父，你父母，你弟弟都還在世。”顧泠神淡淡，“你父親的病是我夫人治好的。”

彭蕪被巨大的驚喜沖擊著，一時放松下來，站立不住，差點跌坐在地，被封銘拉住，扶著坐了下來。

“謝謝……謝謝你們……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吧！他們才六歲！”彭蕪又要給顧泠跪下。

顧泠看了一眼地的方向，“我今日見到過你的兩個兒子，他們沒事，只是被盛越控制，我暫時無法把他們帶出來。”

“你見到他們了？他們真的沒事？”彭蕪喜極而泣。

“我會盡力帶你們離開星落島，送你們回家。在這之前，你需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顧泠看著彭蕪說。

彭蕪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救不了孩子，只能靠你們，我不會惹麻煩的！你們放心！”

“送回住的地方。”顧泠吩咐封銘。

彭蕪堅持跪下給顧泠磕了個頭，才被封銘帶著離開。

封銘把彭蕪送回了在島上的住，是城主府外一個獨立的宅子，其他人都跑了，就剩自己。

“那就是傳聞中的顧人吧？我小時候就聽說過他。”彭蕪心稍稍松了一些，“他跟蘇神醫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封銘讓彭蕪吃點東西就去睡覺，接下來就在這里待著，白天可以到地附近“游”一下再回來，避免惹人生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小心的。你們也多加小心！”彭蕪神激。

……

除了上島第一天顧泠去見過盛越，之后連續兩日兩人都并未面，盛越始終守著地，顧泠在島上各游，看著人越來越。

等到第三日，島上就真的只剩下了地里面的人，以及為了兒子不肯離開的彭蕪，還有暗的顧泠一行。

裘靖四人是在計劃好的時間上島的，把船藏在了封銘跟他們說的一個懸崖下方的潭里。這個地方知道的人不多，基本都已離開了。封銘接到他們，帶著去見了顧泠。

得知顧泠在島上發現了彭威多年前死去的孫，且彭威還有兩個重外孫在盛越手中，裘靖不由嘆氣，“也算好事，但最好不要讓墨巖和盛越知道他們母子跟我們有關系。事到如今，只等墨巖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