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時下最流行的鴛鴦眉哪！”梳妝臺前，蕭瀟替魏勾完了眉上的最后一筆，波斯銅鏡里映出一個如畫的佳人，只是容貌卻與魏的本來面目大相逕庭。

　　我舒服地躺在太師椅里，適意地品著嚇煞人香，目卻始終不離蕭瀟和魏，佳人梳妝，本就是讓人百看不厭的景，何況倆都是我心的人。

　　“這樣…行嗎？”魏回首問我，雖然易容膏遮住了的，可眼中卻分明著一意，雖然昨夜并不是頭一次一床三好，可自己的態畢竟盡數落在了蕭瀟眼里。

　　“相公娶了個百變娃哩！”我笑道：“阿，你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雨兒見到，怕是要看得目瞪口呆了。”

　　“相公最會夸人了。”雖然知道我言過其實，可魏還是笑逐開：“能生巧，賤妾只是這些日子用的勤了些－－人家不想再讓別的男人輕易看到我的真面目了。”

　　“我倒要替他們喊冤屈了。”我笑道，隨即微微一皺眉：“阿，你還沒見到你師傅吧！”

　　昨夜顧著一敘離別之，離開京城之后發生的一切我還沒來得及問，不過，要易容待在我邊，除了因為茶話會的緣故，不過早暴我倆之間的關系外，很可能尚未見到鹿靈犀，否則，不管鹿同不同意我倆的婚事，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而鹿靈犀雖然和斷絕了師徒關系，可我和都還是習慣地把鹿稱作師傅。

　　“相公真是神仙。”魏投來贊許的目，可眼底卻閃過一困：“賤妾給師傅留下了師門的急聯絡暗號，請回湖，可一直沒等到老人家。倒是辛師叔看到暗號，趕了回去。”

　　“辛師叔還是第一次跟人家發那麼大的脾氣。”說到這兒，魏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約能聽出心中的歉意：“定是失得，可事關相公的前途命運，賤妾、賤妾…”

　　“阿，真苦了你了。”我站起來到魏后，著的香肩聲道。

　　魏靠進我懷里，靜靜依偎了一會兒，才續道：“相公不必擔心，辛師叔畢竟是看著賤妾長大的，氣消了也就沒事了，何況，老人家大概猜到了賤妾和相公的關系，知道賤妾是為了相公才忤逆的。相公若是憐惜賤妾，等日后遇到辛師叔老人家，替賤妾賠個不是，不就什麼芥都煙消云散了嗎？”

　　說著，一雙妙目盯著我，那目里滿是哀求之，顯然是盼著我應允下來。

　　蕭瀟雖然知道我師傅和湖之間有著難解的恩怨，可此刻卻也站在了魏一邊，輕輕搖了搖我的胳膊：“辛仙子固然對相公有見，可畢竟是妹妹的師叔啊！”

　　“相公又不是小肚腸的人！”我瞪了兩一眼：“只要辛垂楊不為難阿，我道個歉又何妨！”

　　“師叔怎麼會為難人家！”魏頓時喜上眉梢，笑語盈盈地道：“就算這次真的生氣了，可罵歸罵，心里卻著實替賤妾著想，那個同時在兩地發布消息的主意就是師叔想出來的，說不能違背自己的意愿表示贊同的意見，但也要讓人家對得起相公，至于賤妾師門究竟何去何從，一切都給師傅定奪。”

　　這倒是頗出乎我的預料，我不輕咦了一聲，對辛垂楊也不免產生了些許好，大概久在江湖行走，更懂得人世故，也更懂得我的價值吧！

　　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將魏抱在上，我調笑道：“你師叔是不是看出來你已經是相公的人了？”

　　“相公！”魏的一下子鉆進了我懷里，再聽到蕭瀟的噗哧一笑，越發不肯抬起頭來，半晌，才細聲道：“相公，你還說哪，人家當時師叔老人家看的，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才好哪！”

　　這是意料中的事，魏稍一易容，或許能瞞過旁人，甚至連鹿靈犀都可能疏忽了，我卻從沒想過能瞞得過辛垂楊，畢竟就像魏自己說的那樣，辛是看著長大的。

　　可奇怪的是，魏該和辛更親近，然而心目中的母親卻是近幾年甚相見的鹿靈犀。

　　“那…既然已經到了蘇州，怎麼不在蘇州等我？害得相公多想你好幾日！”見魏得玉頸生，我適時轉移了話題。

　　“人家豈會不想留在蘇州！”魏嗔道：“只是那些無聊的江湖人聽賤妾出面支援相公，個個好奇的很，人家怕被人看出破綻，壞了相公的大事，只好離開蘇州。再說，賤妾本來以為，江湖出了這麼大的事，本門的意見又不統一，師傅定是要回到門里問個究竟，可最終還是沒等到。聽說相公要來杭州見齊盟主，賤妾實在忍不住了…”

　　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不可聞，可其間深卻是昭然若揭，我雖然已經大致猜到了其中的過程，可聽言語中的濃濃意，還是忍不住輕憐起來。

　　“也真難為了妹妹！”蕭瀟大概也沒想到魏為了我竟然付出了那麼多，不慨道。

　　聽到蕭瀟的話，魏才從我的溫存中清醒過來，微微側了下子，讓探進服里的我的魔手更加蔽，當然也更加方便了。

　　“賤妾在杭州等了兩天，才等到了相公…”

　　“我和蕭瀟先去了寧波。”我笑道。

　　魏恍然大悟，道：“這就對了，賤妾聽說唐門大小姐夫婦現瀟湘館，當時就猜相公十有八九參與了此事，只是雨妹妹的那個護衛讓人不著頭緒，一時不敢肯定下來。”

　　“別提這廝，一提他我就來氣，他把我都給騙了！”

　　當然，我只是說說而已，其實，我心里對老南有著說不出的激，他不僅義無反顧地站在了我這一邊，而且我心知肚明，孫不二能對我另眼相看，多半也是他的功勞。

　　“等事了了，我非上咱全家－－不，全家還不夠，連秦樓的弟兄一起算上－－去他那兒白吃白喝，直把他吃死為止。”

　　“這麼說，那個護衛竟然是…南浩街老三味的南元子？”魏聰明過人，沉思片刻就得到了答案，只是這答案頗是出人意料，不由得驚訝起來：“賤妾和相公還在那兒吃過餛飩和鴨羹哪，怎麼沒看出來他竟有如此高明的手？”

　　“這廝可是孫不二的傳人，最拿手的就是扮豬吃老虎了。”我恨恨道：“且不說他。阿，你這些日子數度往返于你師門和蘇州，莫非，湖就在蘇州左近？”既然魏對我一心一意，我已無毫顧忌，再忍著不問，反倒顯得生分了。

　　“相公終于肯問起人家的師門了。”魏不由得嗔了我一眼，想來我這一問已經等了很久：“賤妾師門的確離蘇州不遠，只是，相公能不能猜到，人家師門究竟在什麼地方呢？”歪著腦袋笑問道，畢竟還是個年方二十的兒家，心一愉快，人就活潑頑皮起來。

　　“你這丫頭，倒考起你相公來了！”我右手在上微微一用力，呼吸頓時一窒。

　　“湖，顧名思義，一定是和‘湖’有關。”

　　關于湖，白瀾言之甚。其實湖是最早知道白瀾份、同時也是最早與他合作的門派之一，雙方打了十幾年的道，白瀾卻只告訴我，湖不出南京、浙江兩地，其余的都欠奉了。

　　“蘇州左近雖然湖泊眾多，大大小小十幾個，可若能讓一個門派以‘’字為名，則不出太湖、淀山兩湖。城湖、長湖乃至漓湖不可謂不大，但失之水勢平，一覽無余。”

　　“淀山湖灣岔繁多、水道崎嶇，又有面積廣闊的蘆葦塘，確是蹤匿跡的佳…”

　　我故意停頓下來，可魏卻只是含笑注視著我，毫不為我的話所，似乎是在說，我猜到這些并不出奇，而想從臉上看出點門道來自是沒什麼希了。

　　這丫頭還真有點爭強好勝呢！我心里暗笑，本來是想讓自己揭開謎底，此刻我卻改了主意。

　　“不過，我更看好太湖！”我沈聲道：“雖然我不清楚湖的歷史，可從它的武學上看，你師門的這位創始人必是驚才絕艷的一代奇人，其心之廣更是江湖罕見，這絕非三步一灣五步一岔的淀山湖所能培養出來，也無法忍淀山湖的小家子氣，唯有太湖浩千里的浩淼煙波才是的最佳歸宿。”

　　“原來相公早就猜到了，怪不得不來問人家哩！”魏嗔道。

　　“我也是方才聽你的那番話才猜到的。”我解釋道。

　　魏釋然，說湖分做兩，對外一就在太湖湖西隸屬常州府宜興縣的一個名下邾的小鎮上，掛著回春堂藥局的牌子經營湖產藥材，是江南著名的藥材商。

　　另一則在太湖中的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島子不過十頃土地，早在幾十年前已被湖全部購下，所有新近和引退的湖弟子都居住在這個小島上，當然，人數并不多，最多的時候，也沒超過二十人。

　　“下邾，老馬車行的快馬四個時辰之就能從蘇州跑到下邾了。”我慨道，下邾到應天也只是一個白天的功夫，幾乎等于在白瀾的眼皮子底下了，可白瀾發那麼多人手來調查湖，卻沒查出它的下落，想來湖的偽裝真的是做到家了。

　　當然，更接近事實的或許是白瀾和湖達了什麼協定，讓他放棄了調查湖的努力，就像他因為寧師姐的緣故而最終放棄了對付魔門的念頭一樣。

　　“回春堂，那可是江南數得著的大藥局啊！一年賺得的銀子不比寶大祥、霽月齋來得，是養靈藥‘和合保春丸’這一付丸藥帶來的收益，可能就比莊青煙或者冀小仙帶給秦樓的收益還要多。”我笑道：“當初，因為雨兒的關系，我曾想過在江南開上一家藥鋪，還打過你們回春堂的名醫葉國楨的主意，沒想到他竟是自家人。”

　　“誰跟你是自家人呀”魏聽著心中歡喜，眼如地撒道。

　　“你說還能有誰！”我把玩著的雪丘調笑道，微微敞開的襟里約出月白束，雖說針腳極其細致，可卻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裁減的。

　　“湖偌大的產業，怎麼舍得你這個小公主服布的呢？”

　　魏聞言收起了笑容，正道：“勤、儉二字乃是師門嚴訓，一日未嫁，就要遵守一日。何況，回春堂雖然每年收益頗，但其中至一半用于賑助各地災民，四十多位出嫁的弟子也需要師門的照顧，們每年都會得到師門的資助，算算一年下來，自然所剩無幾。”

　　我不大吃一驚，魏絕不會跟我說謊，說湖每年都用大筆銀子賑災，自然是千真萬確的事，可數十年下來，江湖乃至朝廷竟無人知曉這足以驚天地的義舉，湖主事人的心怎不讓我肅然起敬！

　　相比之下，師娘們每年立春設七日粥廠的善舉簡直都不值一提了。

　　我整了整魏有些凌的衫，示意站起來，然后我當頭就是深深一拜。魏嚇了一跳，慌忙閃避開，只是法卻不似往日那麼靈。

　　我肅容道：“阿，我不是謝你，也不是我謝你，我是替那些災民謝謝你的師門。”

　　“若是師傅和辛師叔們能聽到相公這句話，那該多好啊！”聽出我的真誠，魏眼中頓時閃過一道欣喜的芒：“辛師叔就不會再誤解相公只是個…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