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星空是真的漂亮。
天上繁星點點,亮暗似乎各不相同。月亮明亮如彎鉤,月皎潔照亮鄉間小道。
衡衡滋滋地提著桶,鐵夾子和木桶撞時發出了鐺鐺鐺的聲音。
“媽媽,我吃過、黃鱔嗎”
這會兒正在上坡路,木桶和鐵夾子對他來說還重的,所以說話時大氣。
寧渝想接過桶,衡衡一躲還不讓呢,認真道∶“謝謝爸爸,但衡衡自己可以。”
喬茗茗抱著寧渝的手,小心走過一條石頭道說∶“你當然吃過啦,你爸去年就釣過黃鱔啦,你吃得可歡了呢。”
衡衡滿意了,他吃過就說明黃鱔能口。
這小孩兒越長大對吃方面就越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連胡蘿卜都不吃了。
喬茗茗也沒有去他,這個不吃就換一個嘛,其實也不吃胡蘿卜。
夏夜昆蟲多,走著時常能聽到各種昆蟲的聲音。
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村子外圍的泥潭,泥潭在上湖的旁邊,再往上就是水庫了,平常村里人都不讓小孩兒來到這。
危險啊,又是湖又是泥潭又是水庫,還離村子遠,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沒人來救的。
于是喬茗茗此時反復強調“往后你不可以來這里聽到沒,大牛他們約你來你都不許來,想來就告訴爸爸媽媽,我們可以陪你來。"
衡衡嘟“媽媽你說好幾遍啦。”
好啰嗦的,他都會背了
喬茗茗氣笑,他腦袋,把他頭發搞得糟糟∶“你最好刻在心里,要不然保準要讓你吃竹筍炒。”
說起這個,寧渝就想起來兒子的確實得治一治。
大人說話總聽,這可不行。
說話間,終于到達泥潭。
此說是泥潭,其實更像沼澤。這要是在幾十年后喬茗苕可不敢來,說不準腳下就是什麼保護地區。
對帶有“保護”兩字的花草包括地區都特別敬畏,敬而遠之的那種!
沒辦法,誰曉得你采的這玩意兒地球上就剩多了,你一腳踏進這個地方,會不會給這里帶來什麼幾千年都沒法恢復的傷害。
你要是真把什麼珍稀植給當野花野草給拔了,你是冤還是不冤吶?
但這會兒不同,這會兒這里明顯是自由之地。
這片泥潭種著蓮藕,七八月份正是蓮花盛放的時節,接天的蓮葉與“別樣紅”的蓮花實在是壯觀,不過此刻天黑了他們看不到。
喬茗苕前幾天上山時就看到過,心說這個村子往后若沒有什麼產業富起來,其實開發旅游村落也很不錯。
把這片蓮花保護好咯,就會來!
作為心心念念都是致富,且最能給村民們攬活的周隊長,怎麼著也不可能只種一泥潭的蓮藕,在旁邊靠近岸上還種植有芋頭和甘蔗。
芋頭地拼拼湊湊最起碼有兩畝,不說拿出去售賣給收購站,但肯定足夠供給村民吃。
估計因為這個原因,上村的芋頭餅在附近特別有名,有些嬸子做的在喬茗苕看來比幾十年后網紅店里的還好吃。
而甘蔗地則更大了,寧渝說“咱們這里的甘蔗每年11月份才,到時候會請外村的人來一塊收。”
因為自己村子收肯定來不及,收完后還會直接拉走,這其實屬于任務作。
所以這時候的農村里可沒有閑田,瞧瞧除了這幾樣東西在,泥潭邊一點的地方都被大家見針的種上了蘆蒿,蘆蒿炒豆干,再放點去是真好吃。
當然啦,除荒地外。
喬茗茗打著手電筒,叉著腰興致問“現在咱們去哪里抓”
寧渝拿著另外一個手電筒,四找找,指著泥潭邊緣說∶“我下去,你就在上面。”
說著把手電筒給喬茗茗, 了鞋, 把腳卷起來, 拎著鐵鉗子緩緩走到泥潭中。
喬茗茗手拿兩個手電筒,直接照在他的位置上,頓時直接亮得能看清泥潭里的水草。
“有黃鱔嗎”
興問,衡也蹲在一旁使勁兒著頭往寧渝那里看,此刻只需人輕輕在他屁后一踢他怕是都會摔倒。
寧渝笑著點點頭,小聲說“有”
這個地方就是有黃鱔,而且數量可不,但卻分外難抓。
為啥呢,因為四通八達。
黃鱔和泥鰍外形上很像,都說泥鰍泥鰍不溜秋,黃鱔同樣如此。
在這種地方只要沒夾它,或者夾又被它掙扎了,你就很大概率再也抓不上它。
人家往泥里一鉆,滋溜一下就沒了影兒,困難著呢!否則泥塘里的黃鱔早被村民們抓絕種,哪里還能等得著他們來抓呢。
半小時過去,寧渝顆粒無收。
喬茗茗看得心急,忍不住問∶“要不我也下去給你照著?”
手電筒燈還是不夠亮,導致寧渝只能在岸邊這麼一小塊地方活。稍微遠一些,他就是憑覺抓黃鱔。
寧渝水溫“也行吧,沒有太涼,你小心點兒。”
衡衡一聽瞪大眼睛,立刻舉起小手∶“我要我要,爸爸我也不怕涼。”
喬茗茗可不樂意了啊“你這小人兒怎麼啥都來湊熱鬧,下水后把你腰都給淹了你不怕啊,自己在岸上好好待好曉得不。”
要是惹得你爹火大,搞得你媽我也不能下去你就完了你。
說著, 喬茗茗翹著角, 把手電筒放一邊的樹椏之上, 鞋子準備下水。
就在此時,衡衡哼哼唧唧的撒,“不要嘛我也想下去,爸爸我可以給你舉燈……”
“哎——”
夫妻倆異口同聲!
喬茗苕瞳孔頓時放大,手一沒拉住,只見衡衡腳底一,就跟那黃鱔鉆孔似的,溜進了泥潭中。
“撲通——”
寧渝瞬間撲過去把他從泥潭里提起來,衡衡樂得啊啊“太棒了太棒了!”
他驚喜地歪頭看喬茗茗,像是拿著小手帕招手似的∶“媽媽你快下來呀,水好涼啊,泥土好好。”
邊說他還邊蹦幾下,笑嘻嘻的。
夫妻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決定給這小屁孩屁兩個大比兜!
你一個我一個,你半邊我半邊,打得這小孩兒捂著屁直。
長能耐了你啊!
可下來都下來了,你能拿他怎麼辦,就一起玩兒唄。
寧渝似乎怕喬茗茗會繼續生氣,說∶“今天不帶他下水,我明天也是要帶他下水的。”
小孩兒就是這樣,好奇心天生旺盛,而衡衡的好奇心更是強到不行。
做家長的堵不如疏,他既然好奇就帶他去玩幾次,覺得沒啥好玩后他自然就不會再惦記著這里。
喬茗茗面無表地瞇著眼,對天翻白眼∶“行啊,明天早上你來洗服。”
如今孩子也生完了,月子更是坐完了,于是家里每天的服就又變了一人洗一天。
明天正好到喬茗茗洗, 要不然的臉也不能這麼黑, 泥潭滾過的服多難洗啊。
寧渝 “……好的。”
話音剛落,喬茗茗粲然一笑。
真好明天能多睡半小時了。
寧渝無奈笑笑,心說你剛剛那樣,應該是就等著我開口說攬過洗服的事兒吧。
這會兒月明亮,照得這片泥潭上仿佛籠罩了一層銀白的輕紗。
泥潭并不是只有他們三人來,陸陸續續的也有六七個人提著桶來。
“寧渝和小喬啊,你們也來魚”
大老遠的那人拎的手電筒燈太暗,所以不知是村里哪位大叔對著他們喊。
寧渝“哎”了聲,笑笑說“我們來黃鱔,就是來了好久還沒到。”
"瞎,泥潭黃鱔嘛,你要去旁邊的渠里啦,那里不要下水就能得到。"
他終于走近,喬茗苕和寧渝就認出來了,這人是程蕓蕓的叔叔,村里人都他程老三。
而他邊跟著的年輕男人是程蕓蕓的大哥程連龍,估計基因不錯,這一家子都是壯碩材。
程連龍遠比兄弟都憨厚,指著附近渠說“那里黃鱔會多些。”
寧渝笑道“謝謝了,我們等會兒過去走走看。現在主要是我家這小子就賴在這里不肯彈了,得正歡呢。”
這叔侄倆點點頭,心里都覺得這一家人奇奇怪怪的。
瞧瞧這大晚上, 男人來泥潭也就算, 人也跟著來。還不止呢, 走近一看還有小孩。
這麼小只能在岸邊走走,就這都把大差點掩蓋,難怪抓不到黃鱔。
等兩人走后喬茗茗問“你去年是不是就在那個渠里抓到黃鱔的”
寧渝點點頭,剛想說話就瞳孔一,然后彎下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腳下抓出一條好大好的黃鱔來。
“快快快快快”
寧渝急忙道。
喬茗茗手忙腳地把木桶拿過來,黃鱔甩著子,噼里啪啦的甩著泥點兒,頓時甩得夫妻倆滿都是。
“哈哈哈哈,媽媽臉上都是泥呢!”
衡衡叉著腰笑, 喬茗茗終于忍不住, 做出了那個想做許久的作
——輕輕踢他一腳。
果然,這個三頭的小屁孩"啪"地一下摔坐在泥潭上。
他懵了。
這次換喬茗茗叉腰哈哈笑。
寧渝忍笑走開。他才不像這對舟子倆那麼稚呢。
這次的黃鱔就像是開門紅,大約十幾分鐘后又找到第二條,很快又第三條。
寧渝是真的很喜歡釣魚黃鱔這種事,不消多時,喬茗軾見他臉上出真正的,由心而發的開懷來。
就該這樣嘛,傷心事不要過夜。
生氣會傷肝,傷心事會傷啦。
月漸漸如水。
喬茗茗估著他們已經出來兩個小時,這會兒怎麼說也即將晚上十點了吧?
于是他們收工,衡衡玩得非常盡興,后來還跟著程老三叔侄去魚。
別說,還真帶了四條小魚回來,用油煎一煎,再加兩塊豆腐,應該能做出一碗白濃濃的魚湯。
衡衡不停嚷嚷“不可以把小魚煎了熬湯喝的,這是衡衡抓來的伙伴,我要喂它們長大,就像喂小妹一樣。”
呃……
喬茗茗忍住咽口水的作“然后呢。”
"然后我就放生啦,讓它們去河里去湖里,這樣它們才能自由自在,才能生出更多的小魚給咱們吃呢。”
夫妻倆再次對視一眼,意思皆是∶這話你教的?
然后又不約而同的搖頭不是我啊,真不是我。
那就是這小子從外頭學來的,還是他自己自學悟到的?
聽著怎麼就這麼奇怪呢
回到家,月亮仿佛掛在了村里那棵香樟樹的樹頂上。
寧渝拎著裝著黃鱔的木桶,喬茗茗手上拿著鐵鉗,而衡衡則十分寶貴他的四只小魚。
屋里燭火搖晃,喬小弟正坐在書桌前津津有味地看著連環畫,時不時還低笑出聲。
"嘿"
喬茗茗突然從窗戶那里探進頭來,喬小弟"喔"了一聲,往椅背一倒,嚇得手里的書都差點丟了。
“二姐!”喬小弟深深吐出一口氣,“大晚上的嚇死人了你。”
說完,他放下書匆匆跑出去,興問∶“真的能抓到黃鱔嗎,項琪他們幾人連續了好幾晚都毫無收獲,怎麼去的怎麼回,后頭干脆都不去了。”
喬茗茗得意地微微抬起下,指著木桶∶"喏,整整齊齊四只黃鱔。有大有小,省著點兒怎麼的也可以吃上那麼兩三頓。”
喬小弟震驚了“這麼好抓”
“當然不是”喬茗茗扯著自己的服,“你瞧瞧我,我就差沒變泥人了。”
又說“你是沒看到衡衡,他才真正是個泥球,這會兒是被他爸提溜到衛生間洗洗沖沖去了。”
喬小弟心說,即使是這樣能換回四條黃鱔也很值啊。
喬茗茗決定做個好姐姐,大手一揮∶“明兒咱們就吃黃鱔,你說說想吃啥,我給你做。”
“你做”
媽媽去世之後,繼父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一樣。多少年之後,我想起來小時候的這段過往,都忍不住躲在牆角,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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