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岸的時候,十六已經又在心中的小帳本上記了一筆。
十六雖說記吃不記打,可記那麼好,誰對好,誰對壞,若想記,總是能記得清清楚楚的。
而眼前這人便是迄今為止,從小到大對最壞的壞蛋。
師兄們捉弄,也不過做樣子搶搶的吃食,等氣鼓鼓說要去跟師父告狀,就會笑著還回,順便一把包子臉,平日裡馬步扎不穩,師兄們還會幫忙打掩護。
師父雖會罰抄漫天的書,可下山回來後,帶給十六的新鮮玩意也總是最多的。
可這個壞家夥,又兇又討厭,欺負折磨,還老是變著法地罵笨。
十六拳腳一般、劍平平,唯獨對腦子還有三分自信,平日裡哪個師兄藏了東西,都是第一個察覺,那麼多書,也只有小十六記得最牢。
記仇,記仇,記仇,十六暗下決心,這次決不能再記吃不記打。
這決心維持了一炷香的時間,十六便被熱熱鬧鬧吵作一團的集市迷得挪不步。
桐梓縣是北方有的數條河道匯之地,因此過往的客商也多,遠來的鮮卑人、烏桓人、回鶻人、韃靼人等等,在此全尋得找,算得上是五胡聚集。
今日正逢市集,吵吵嚷嚷,世俗百態。
有人爭著到底是誰的攤佔了旁人的一畝三分地,要過路的牛車嚷著讓點地方,買菜的大爺讓給他挑個最不水的小白菜,但得收兩文錢,路過的婦人不知被誰了把屁,尖聲著“哪個短命鬼,個挨千刀的”。
十六被灌湯包子勾住了魂,那大大圓圓的蒸籠一揭,白騰騰的水霧被熱氣一烘,就夾著香直往鼻子眼鑽。
就有些走不道了。
李玄慈如今只要掃一眼,就知道這沒出息的在想些什麼,抬腳就想走,卻被剛剛還在心裡給他記帳的十六拉住了袖子。
“松開。”他頭都懶得回,就知道是十六,畢竟他一向不與人親近,金展不會如此不知分寸,也沒那個膽子。
“我想吃包子。”十六說得直接。
“不準。”李玄慈答得簡略。
“那我便不走了。”
“隨你。”
真是天生克星。
若不是十六囊中,才不願意求這閻王呢,可腹跟唱戲一般翻騰,十六也只能暫時屈服,換了個角度說服他。
“最好打聽消息的地方,就是這市井之間,你不也是不想聽勞什子話,才微服出行的嗎?”
這倒是實話,李玄慈雖傲,卻也並非不明事理,於是朝金展微一頷首,後者便懂事地將錢袋拿了出來。
十六這才高興,去點了一大籠包子,見李玄慈站得老遠,又累將他拖了過來,一邊提點道:“你和門神一樣,人都要被你嚇跑了。”
李玄慈看了下支起來的柳木桌和幾條板凳,還算乾淨,便勉強坐下了。
十六確定有了埋單的人,便不理睬他樂不樂意了,高高興興吃起包子來,裡面灌了熱乎乎的湯,小小咬開一口,就滋出來燙了舌頭。
十六不慌不忙和燙包子做著鬥爭,旁邊的食客都換了三波了,中間還有大娘給自己的小孫子帶了灌湯包子回去,大概是客,和攤主閑聊著,最近城門關得早,得早點趕著回去。
旁邊全是生人,還多的是瑣碎,李玄慈顯見越來越不耐煩了,下一刻便像要拔了劍,將桌椅板凳砍個乾淨。
十六卻不急,不僅不急,貨郎擔經過時,還提著碗去看熱鬧來著。
這貨郎也機靈,見著他們裳好,便湊上來推銷,把自己挑子裡的珠釵花飾、皂角膏子、針頭線腦的,全攤了出來。
李玄慈自然看不上這些瑣碎,十六略略看了這玩意,問道:“我們是去給侄兒過生的,你這有能順手帶去的嗎?”
貨郎臉上出些悔,說道:“原是有的,最近都沒帶出攤,您要是願意稍等等,我立刻給您取去。”
“為何不帶?”十六問道。
“嗨,如今哪還有帶上街的,帶了也白佔地方唄。”那貨郎答得順當極了。
“這是出了什麼事?”十六自然地問道。
貨郎卻警覺起來,換了本地方言問道,“二位,不是本地的吧。”察覺十六聽得吃力後,又換了話,打起哈哈來,“這不是最近天氣變化,小兒最易生病,所以才不帶出來嘛。”
說完,竟連生意都沒多熱了,不一會兒便走了。
十六慢吞吞回了桌子,李玄慈早已起待走,金展放了些銅錢,他們便離開了。
“都探明白了吧。”待走到人,李玄慈問道。
“你又知道了?”十六不想告訴他,讓他故作高深,活該蒙在鼓裡。
“不就是府在搜羅祭河神,有什麼難猜的。”他連眉都沒挑,淡淡挑破答案。
這一看可讓文淵的心“蹦”地猛跳一下,燭光照映下,但見華瑄一襲輕軟白衣,羅衫下隱現紅兜,一只手伸入在雙腿之間,底下一片濕漉 漉地,像是花石間滲出緩緩流泉,布裙、床單濕了一大片。那手五指微屈,若有似無地蠕動著,也沾了一片濕,燭火照得有些閃亮。因是側臥 ,右腿壓在左腿上,雙腿稍一磨動,便聽得細小的滑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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