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的喧鬧之后,一切又重新歸于了平靜。
但這平靜之下卻是暗流涌。時間好像就在這一秒定格,舒抬頭看向了旁形形的人流,有人惶恐,有人不安,有人如同看見洪水猛般驚慌失措,匆匆忙忙躲在他人后,有人則像是吃茶賞戲的看客,一臉玩味。
這就是大千世界、萬象人生啊。
悄聲問旁的素娥,“可有看見什麼異樣?”
搖了搖頭。侍衛迅速趕來,理好死尸,又將飛刀拾了回來,他端詳著刀柄上的花紋,走到晏希白跟前,回稟:“殿下,此蛇劇毒,飛刀出自暝煙。”
晏希白點了點頭,看向舒,道:“近來正逢多事之秋,暝煙是從小跟在本宮側的暗衛,這些日子便讓跟著你吧。”
晏妙年們聽聞這邊靜之后,匆匆趕了過來。
“皇兄,你還好吧?”晏妙年話未落地,一個子就從后出來,沖到晏希白面前,兩人距離迅速短至一步之遙。
晏希白連忙躲避,靠近舒,并牽上了的手。
那子正是太子太傅之,杜嬋娟,與舒一般,生肖屬兔,名字寓意為月,和太子殿下也是青梅竹馬的十幾年誼。
看到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眼中流出了一悲傷,最終還是哭哭啼啼,皺著小臉,關心地說:“太子哥哥,你沒事吧?”
晏希白回道:“無事,不必擔心。”
他說這話時,卻偏過頭來看向了舒,兩人相視一笑。
杜嬋娟訕訕地說:“這春暖大地,蛇蟲出沒,城郊又草盛水暖,聽說近日多有毒蛇傷人,太子哥哥…還請多加小心。”
“好。”
舒卻說:“這可真是稀奇,附近人來人往,這些毒居然毫不怕,還生得一副七竅玲瓏心,專喜歡攀龍附,朝殿下尋來。”
杜嬋娟皮笑不笑的岔開話題,聲道:“清明雨后,萬萌,也算尋常。太子哥哥驚了,我在河畔有一艘畫舫,如若殿下不棄,可隨我去避避風、遮遮,還能飲上一壺濁酒,聽一曲琵琶,賞一舞霓裳。看這江山如畫,才子佳人詩作賦,豈不哉?”
晏妙年也扯著舒袖,撒道:“舒,去吧去吧,那頭可熱鬧了。”
隨后又近耳畔,小聲道:“那兒還有江南來的沈郎,芝蘭玉樹才冠絕,都說他是今年春闈最有希奪得魁首的英才。”
晏希白朝著杜嬋娟微微頷首,卻依舊看向了舒,問道:“可要去船上小憩?”
舒笑著說:“嗯,勞請娘子帶路吧。”
舒撇開眾人走到了后頭,越想越覺得奇怪,便與晏希白說道:“京郊雖多草木,但今日人流涌,這吆喝嘈雜,歌舞不絕,即使有蛇也當伏叢不出,這是其一。若真是有人蓄意放蛇,會不會與早上縱馬之人是一丘之貉,但為何卻是大庭廣眾之下沖著殿下而來,這是其二。”
素娥開口提醒道:“娘子,蛇雖眼鈍耳聾,卻嗅覺靈敏,我聽聞有專人馴化,能夠它循著味道跟來,再狠狠的一口咬上去。”
舒愣了愣,“居然還有這種新奇事。”
晏希白道:“舒,若真有賊人所謀,近日還是閉門不出為好,本宮會派人查明,給你一個代。”
“好。”
*
眾人來到渡口,上了舫船,碧水江天,云淺山低,當真是詩畫意迷人眼。
琉璃盞中葡萄酒,畫屏之前玲瓏棋,那方詩人即興而賦,這方便有歌姬隨其后,彈樂奏唱。
舒落座之后,便有侍走來獻上果品佳釀,舞姬池,柳腰翩躚。
慨道:“好生雅致大氣,杜娘子有心了。”
杜嬋娟雙目不離晏希白,淺笑著說:“應該的,余家清正,皆不喜奢華,但能博殿下一笑,便也值得。倒不像戚娘子這般多金,隨意購個酒樓飯肆,茶湯小院,再買上什麼胡商香料、珍珠碧蘿,又或者到勾欄之地一擲千金,贖回個,不知是留下給自己消遣,還是送給未來夫婿當個妾侍。”
舒倒沒想到會這般嗆人,“娘子說笑了,我這人善妒,最是見不得未來夫婿與他人拉扯,又怎會平白無故給自己找麻煩。”
更是掩面嗤笑,“戚娘子才是說笑了,善妒乃是七出之一,您又何必如此詆毀自己,若是讓他人聽見,誰還敢上門求娶?”
舒愜意地往后一躺,跟人拌還蠻有意思的,不過既然非要咄咄相,那自然也可以暗箭傷人,“這就不勞娘子費心,這七出之罪本就待子極為苛刻不公,我一不求權貴仰仗,而不求深似海,這婚事自然不急。”
“但我卻聽說杜娘子家中可是催的,平日里又是繡手帕、繡錦囊,不知道可為它們尋到主人,我倒是認識好些正值妙齡的小郎君,你若喜歡我還能給你介紹一二。”
大概是默默翻了個白眼,便不再說話。
另一艘畫舫上的大詩人又出了奇思巧作,意萌生的小娘子可坐不住,趁著眾人狂歡,又是仍手帕、又是扔絹花,還有些不管不顧的,便是金珠翡翠也瘋狂地扔了過去。有些砸不中,便掉進了水中,噗通的響聲格外悅耳。待人散去,泛舟打撈也夠尋常人家花上一年半載。
歌舞不停,極盡奢靡。
人生百事一杯中,喝也愁,不喝也愁。
舒看著云卷風起、一直到日落黃昏,杯中酒見底又續上,旁人來又人往。
晏希白不喜歡暄鬧,只在一旁靜靜坐著,看,然后神游。或許覺得哪道點心好吃,便遞了過來,或許覺得口干舌燥,又倒了清水,或許見出了薄汗,再悄悄送手帕。
舒喝的漸漸有了醉意,腦中作一團麻,剪不斷理還,無法思考,他人說話也不能深究。
酒品還算不錯,起碼不會說些顛三倒四的胡言語,就著落日投來的一抹余暉,再懶洋洋、慢悠悠傾倒在晏希白懷里。
他上永遠泛著一沁人心脾的清香。
晏希白見舒醉酒之后,雙臉酡紅,就連原先清冷的眉眼也盡是憨。乖乖的,也不,只是靜靜躺在懷中,連帶著淡淡的酒氣、若有若無的呼吸,安靜得好像能聽到誰的心跳,在膛之中打著鼓。
的一雙眼眸像小扇般撲通撲通眨著,愣愣的、無辜的看向晏希白。
眾人向他們投來了詫異的目,晏希白抬起手,寬大的袖子遮擋住舒的醉,誰也看不見一一毫。
舒聞得到他袖子上殘留的墨香書氣,酒醉之后又顯了些稚心態,掀開他袖子的一角,猶如管中窺豹一般,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覺得無聊,又趁著別人看不見,便對著晏希白手腳,這也,那也。就連自個兒也要掩耳盜鈴般閉上雙眼,假裝睡。
他察覺到意之后,輕笑著說:“就你玩鬧……”
不鬧了,安靜下來,不知不覺便哼唱起母親家鄉的歌謠,隨著畫舫在水面上輕輕漾。
春日飄來一場桃花雨,極盡的溫和浪漫,要溺死其中。
許是玩得無聊,在直起板,嘟嘟囔囔地說了句,“有點熏,我去吹吹風。”
晏希白道:“好,素娥,將你家娘子扶穩了,莫要跌跌撞撞掉落水中。”
舒笑著說:“我水極好,掉下去便當是洗了一場春雨,們說這是好兆頭,能去去上的晦氣,日后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他搖了搖頭,只當舒在胡言語。
舒在素娥攙扶下站了起來,走到風口看著天邊的晚霞,腰的快要直直靠在素娥上。
對面的詩人才子也醉醺醺倒了一片,一個不知的小郎君,見舒貌,在眾人哄鬧中,念了幾首酸詩,什麼“蒹葭蒼蒼,白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舒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那登徒子,長得還算中人之姿,也就五周正、量高挑而已。
他見舒角揚起了弧度,覺得有戲,又念道:“有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狂。”
素娥在一旁笑道:“娘子,你看這書生好輕佻,可需我出言訓斥。”
舒搖了搖頭,晏希白尋聲走了過來,給舒披上了外衫,道:“外邊風涼,當心。”
卻笑著看向他,道:“殿下,那邊有個白面書生,他想要勾引舒。”
晏希白挑了挑眉,往那書生看去,隨后問:“那魚兒上鉤了沒?”
“可惜魚餌不夠鮮。”
“若是魚餌足夠鮮?”
歪著頭,漫不經心,“說不定紅杏見園外春更,便想著出墻去呢。”
晏希白道:“若是本宮養的紅杏出墻……”
舒打斷了他,“你即春,我心向你。”
說罷,舒朝著那傻眼的書生,說道:“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那書生不知道晏希白份,依舊風流地說:“恨不相逢未嫁時。”
舒嗤笑,便是未嫁,也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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