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散后,謝老太爺便柳姨娘開箱。

翻出兩件自己收著的紫貂裘，謝老太爺人送給謝知道。

長子封了超一品的伯爵就能穿貂了，明兒祭祖必然得有一件貂才是伯爵該有的面。

時謝知道剛回到天香院正房,準備與呂氏商議后兒進京的事,謝奕、謝子平等人也在。

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穿貂的機會,謝知道手里并沒存一張貂皮,而謝子安和謝尚與他的孝敬也都是狐皮，并沒有貂。

謝知道正想著要從哪兒弄件貂裘來呢,沒想老太爺就送了過來。

謝知道心里高興，讓人打開裳包袱。

看到里兩件拼排好的紫貂,謝知道心里點頭，不過當著兒孫并沒多說，轉看向呂氏。

對于封爵，呂氏比謝知道更為意外，以致打聽到消息后腦袋一直都是懵的——連當時怎麼接的旨，事后怎麼回想都回想不起來了。

要不是來賀喜的娘家嫂子悄悄問誥命賜服頭面當多錢，只怕到現在都還在當自己在做夢呢！

著手掌下貂裘的，呂氏笑道：“難為爹想著,送了這現的貂裘來,只要人蒙個面,明兒祭祖就能穿！”

即便封了爵,但未曾過翰林院,就不能反穿,還是得罩面。

當了伯爵的謝知道完全不在意這點小事,點頭道：“即是這樣,你這就人做去吧！”

看丫頭收走了貂裘,謝知道告訴呂氏道：“后兒進京,你這兩天把要帶的行李裳都整出來！”

呂氏趕應了個事，然后遲疑地問道：“伯爺，妾想跟您商量個事！”

“哦？什麼事？”聞言謝知道下意識地看了謝子平一眼——剛他進來時，謝子平就已經在了，只不知道這回跟他娘又說了些什麼。

已準備了一肚子說辭地謝子平期待地看著呂氏——他能不能去京城就在他娘這句話了！

只要他娘起了頭，他就能順口接音地說服他爹帶他去！

頂著長子的眼，呂氏抱著大白貓鼓足勇氣道：“這個伯爺，您看妾能不能帶著繡球一道？繡球日常跟妾作伴，這京師路遠，個月地把它給旁人照看，妾實在不能放心！”

過去兩年除了有限的節慶，家常都是繡球給做伴——陪吃、陪睡、陪說話、逗開心，卻從不跟講條件，提要求，真是比親孫子還親！

不，繡球就是親孫子！

現升了伯夫人，進京謝恩必然要帶著繡球，給長長見識！

至于兒子謝子平，呵，都四十好幾的人了，早就該斷了——似他大哥謝子安，九歲就死了娘，但這些年娶妻生子、當家科舉、升進爵，可有哪一樣給拉下了？

先前就是太舍不得兒子了，才養他如今遇事總躲在人后的烏糟子。

圣人云：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先前做錯了，現今改還來得及。

總之再不給兒孫們出頭，他們想要什麼，有本事就自己去爭，沒本事就忍著。

橫豎有伯爺分家給的一份家業在，不死他們！

呂氏的話完全出乎了謝知道的意外。

不過，怔愣過后謝知道心說：這是好事！不然呂氏真堅持要帶子平，他還真不好一口拒絕。

畢竟呂氏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而此行天寒地凍，路途遙遠，呂氏想個兒子跟著也是人之常。

年夫妻老年伴。呂氏雖說出低了些，也沒啥文化，但能謝知道跟生三個兒子，在原配過世后將扶正，且去赤水縣也都帶著，自然有的好。

人生暮年，但有可能，謝知道也不想呂氏傷心。

難得呂氏這回心底明白。

看看呂氏懷里聽到自己名字而突然睜開眼的貓，謝知道點頭道：“那就帶著吧！只是看好了，不然萬一跑了，人生地不地可不好找！”

繡球不止長貌，而且溫親人，從不似他爹養的三花那樣禍害他的鳥魚，謝知道家常也喜歡繡球。

“哎！”呂氏笑應道：“伯爺放心，妾會小心的，而且繡球乖得很，不會跑的！”

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繡球似是答應呂氏的話一樣“喵”了一嗓子，逗得呂氏眉開眼笑道：“伯爺您看，繡球也知道答應呢！”

謝知道見狀愈加喜歡，手擼了擼繡球的腦袋，笑道：“乖！”

被無視的謝子平……

謝子平做夢也沒想到他娘會當著他爹對他絕口不提，甚至連個話引子也不給他遞，意外之后不免無措——現要怎麼辦？謝子平無奈地想：遂自薦嗎？

鼓起勇氣，剛要開口，沒想小丫頭進來回道：“陸虎、曉喜求見！”

謝知道進，陸虎、曉喜進來磕頭道：“小人見過伯爺、伯夫人，恭賀伯爺、伯夫人加進爵，福祿壽喜！”

謝知道點頭道：“起來。你們怎麼來了？”

作為尚兒媳婦的陪房，他們家常往他這里來，來都是有事。

“回伯爺的話，”陸虎又磕了一個頭后站起道：“小人的主子現在京師。京師離咱們雉水城路途遙遠，加上天冷路凍，一封信要走小半個月。”

簡單的解釋了紅棗謝尚還沒信家來的緣故后，陸虎自告勇道：

“小人主子對伯爺伯夫人一貫孝敬，但知道伯爺伯夫人進京，必是要派遣小人給打前站，安排食宿，替換車馬。”

“所以小人特來請令現在出門給伯爺和伯夫人從雉水城到山東這條道上打前站！”

山東往京城這段路有張乙在，用不著他！

曉喜跟著回道：“小人跟隨伯爺、伯夫人車隊出發，給伯爺夫人引路。”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大雪天趕路，沒有向導可不行。陸虎得在前頭預備，他便在后面保駕，勢必代主子把伯爺和伯夫人安全護送抵山東才行。

呂氏聞言不慨：連陸虎、曉喜兩個陪房都知道的道理，偏兒子還要唧唧歪歪地請托來說。

這份不登臺盤的行事，不說跟大房其他人比了，竟是連個奴才都趕不上！

不怪男人一直偏心大房，說實話，這兒子要不是自己生的，也不想看！

“你們有心了！”謝知道頷首贊嘆。

現從雉水城往山東、京師沿途都有甘回齋的店鋪和謝尚紅棗的田莊私宅。

似去歲冬李貴中往山東迎親以及舒家送親隊伍的沿途食宿就都是陸虎、曉喜給做的安排——可以說在李貴中婚禮如期舉行這件事上，陸虎、曉喜功不可沒！

現有他兩個給打前站，此番京師之行勢必順當——等到了山東，見了兒子，就更沒啥好擔心的了！

陸虎曉喜走后，謝奕笑道：“這下好了，有陸虎、曉喜一路隨行，我在家也就放心了！”

雖然很想跟著一起進京，親眼見證他爺爺、他爹他大哥封爵的榮耀，但太爺爺年歲太大了，連陛下都免了其進京謝恩，他作為他家唯一能留在雉水城的人得留在雉水城替他爺爺和父兄盡孝。

為紅棗生產，謝奕已兩年沒跟父母照面。

而云氏原本打算臘月十六從山東啟程家來過年，如今要進京謝恩，卻是來不了了。

謝知道心疼謝奕，早晌聽到信后便琢磨著把謝奕帶去山東給他爹娘瞧瞧，結果沒想謝奕會主說不去，不免有些詫異：“你不去？”

“為什麼？”

“我答應過我爹，”謝奕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他和大哥不在家的時候代理族長一職，現爺爺又要出門，我就更不能走了！”

他大哥是長房長孫，人又有本事，他家原不到他撐門戶。由此他才更要把這臨時的代族長做好，不能為追看熱鬧而誤事！

謝知道聽明白了謝奕話里的意思，不免心疼——家里所有人都得了爵位，獨他的奕兒卻還是個白。

難為他還記著先前跟他爹的承諾。

他的奕兒真是又孝順又乖巧！

謝知道抬手拍拍謝奕的肩膀夸贊道：“好孩子！等出門，爺爺這天香院過年送灶、接灶、祭天、接財神也都給你了！”

“放心吧，爺爺，”謝奕滿口答應道：“我會替您照管好的！”

幾番不得開口的謝子平終于開口道：“爹，京師遠在兩千里外，且天寒地凍地路不好走。您和娘都上了年歲，倒是兒子一道去，沿途給您二老照應照應！”

“難為你有這份孝心，”謝知道頷首道：“不過不用了。出門在外，最難的不過是車馬食宿。”

“剛你也看到了，尚兒媳婦的陪房陸虎已經出發打前站去了——有他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再還有曉喜這個常來往山東的跟著引路，也不用擔心會走岔。”

“而你前年才搬的新屋，照規矩你得連續三年在宅子里過年才能得宅神認可——所以你別掛心我跟你娘，只管安心在你宅子里好好過年吧！”

謝子平……

想跟著一起去的謝子俊、謝子……

謝奕在一旁不眨眼地看著，心里頗為無語——他三叔想什麼呢？

先家常一個城住著都不大走，現見他爺封了爵，他封了伯夫人便又想起扮孝子，跟著進京了？

他也不想想，連他親娘都不肯替他出面說的事，他爺又怎麼會答應？

簡直是自討無趣。

“爺爺，”謝奕道：“再兩天您就要出遠門，且一去兩三個月。趁現在得閑，您倒是替我把功課留好，我到時太爺爺和十三爺爺給我批改！”

該跟他的待的家務他爺都已經代好了，謝奕以為還是拉他爺去書房的好，沒得留這里生氣。

俗話說“五個手指出來都還有長短”。素知兒子們脾的謝知道倒不至于生氣，不過他想著謝奕的前程，不得他用功上進，聞言笑應道：“好！”

然后便又和呂氏道：“子安既然把奕兒給我，這出門在即的，我得給他把后面兩個月的功課安排好，就先去書房了！”

呂氏自是說好。

送走謝知道和謝奕，謝子平轉臉娘。呂氏知道他要說什麼，抱著繡球道：“聽你爹的。你爹是為你好！”

拒絕過一回，呂氏發現其實說不也不是很難，當下越說越順，甚至還輕快笑道：“你跟子安一樣都講究風水。這兩年為新宅子很費了不心，今年已是第三年，可不能功虧一簣！”

謝子平：這真是他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