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跟竇阿姨調整好了緒回到病房里, 錢素梅也調整好了。

　“你個喪門星，你個賠錢貨！你以為我想要你？我沒把你按在痰盂里淹死都是我心善，你等著, 等這事兒完了, 我看誰還敢要你？你還想上學？九年義務教育早過了，你給老娘老老實實出去打工去！”

　顧棠背過去本不理。

　小韓臉一沉，“你這是棄罪！”

　錢素梅呸了一聲，顧天佑倒是拉了拉胳膊，“媽，我姐得上學, 不然我沒學上了。”

　兩個志愿者對視一眼，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錢素梅這麼激，也沒好好按針口，很快流了出來, 里頭還腫了個大包，很快就青紫一片，小護士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這人一來沒掛號，二來又不是沒代過, 自己作死誰還能攔住不？

　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大病，早晚能自己吸收。

　“素梅！素梅！你胳膊流了。”宋東月倒是看見了，有點暈, 驚慌失措的提醒道。

　“誒呦！”錢素梅一聲驚呼，“怎麼流了這麼多，你這護士水平不行啊。”

　小護士翻了個白眼。

　錢素梅左右看看，“紗布呢？酒棉球呢？趕給我消毒包扎合啊！”

　小護士就給了一個棉球，“自己按著就完了，你不好好按, 這不自找的嗎？”

　“你什麼態度！”錢素梅用力一扯，直接把小護士手上的耗材全拿了過來，“醫者父母心，你這麼沒醫德，當什麼護士。”

　“父母心？我要有你這麼個兒，我早把你流產了！”護士氣急，把才離開的保安又了回來，“這人醫鬧，還搶耗材，你看看給糟蹋的——”

　錢素梅完全不解氣，直接拿了被子起來往胳膊上一蹭，還一連蹭了三床被子，一臉“你能拿我怎麼樣”。

　“士，你不能這樣，這樣我們醫院要把你列醫鬧名單了。”保安警告道。

　錢素梅哼了一聲，完全不在乎。

　顧棠倒是轉過來又加油添醋一番，“你兒子還在呢，你就不怕他將來有學有樣？”

　“滾你！”錢素梅怒道：“我兒子好得很！當年生他的時候，家里果園種的獼

　猴桃直接了俏貨，賺了多錢？村里黃大仙說他是灶王爺下凡文曲星轉世，他將來有大出息的！”

　“灶王爺下凡文曲星轉世？”顧棠反問，又誠懇地勸了一句，“趁現在還能管，你知道院子里的阿姨們都說他什麼嗎？”

　“關你屁事！你就是嫉妒我對你弟弟太好，你放心，你這輩子都趕不上他的！”

　那邊保安倒是請示好上級了，直接過來手一，“士，請離開醫院。”

　“趕我走？你放心！的醫藥費我不會的，誰送來誰教！小孩子家家的養得那麼貴！天佑，走！中午媽媽帶你去吃炸薯條！”

　錢素梅拉著顧天佑，頭也不回得走了。

　宋東月倒是有點猶豫，從聽見一千塊的時候，就開始糾結，顧棠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又知道多？

　當年家里是沒錢才賣了孫子，現在他們可有錢了，銀行存款有兩百多萬呢，還有城里的房子，鄉下還有個三層小樓，尤其那個每年能落下四五十萬的果園，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現在別說養兩個兒子了，就是四個也養得起啊。

　但是看看這一屋子的人，宋東月覺得不好開口，那就等回去再說。

　雖然宋東月看著護士說要去化驗的，但是宋東月連小學都沒上過，認識的字不超過一百個，會寫的只有自己名字，算數倒是會算，別的就什麼都不會了。

　驗這事兒對于來說，印象還停留在滴認親的那個階段，這東西，國家掃盲過的呀，這是假的！

　驗能驗出什麼？老祖宗都沒法解決的事，現在人就更解決不了了。

　宋東月打定主意，安心等著顧棠回來再收拾。

　這一家三人離開，小護士冷笑一聲，“還真的一點都不在乎，等知道來醫院不能用醫保，必須全款預付的時候，就知道什麼醫鬧了。”

　顧棠道：“沒醫保，覺得自己好，覺得醫保是騙局，去年社區的人上門勸城鎮居民醫保，把人罵出去了，連農村醫保也沒過。”

　小護士驚呆了，“這……”想了想顧棠的病例上寫的十六歲，農村那會兒結婚都早，那至也得三十五六了，又是這種脾氣。

　“要不了幾年了。”

　那邊民警也跟上級匯報過了，再跟兩個志愿者商量商量，過來安顧棠，“你先好好休息，等明天結果出來，咱們再說以后的事，你別擔心，國家這一塊的法律法規都是很完備的，你要是真的不想回去，不會讓把你領走的。”

　“謝謝。”顧棠飛快地抬頭道謝，又低頭小聲道：“我想去住福利院。”

　竇阿姨心疼地想的頭，只是顧棠頭上還包著紗布，這就更讓人心疼了。

　“可以，我們給你找個最好的福利院。”

　顧棠抬頭沖一笑，竇阿姨看見眼圈都是紅的，當下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淚，只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拉著同事出去了。

　“咱們得做點什麼，這孩子太人心疼了。”

　“要麼去顧家那個小區走訪調查一下？不管是剝奪父母監護權，還是真的是被拐賣兒，群眾調查都是可以作為證據的。”

　“好！剛才們說一年能賺四五十萬，就這麼養孩子？待罪是沒跑了。咱們下午就去！”

　出了醫院，錢素梅氣不過，直接帶著顧天佑先去吃了炸薯條，接著又帶他去買了不玩。

　下午四點多回家，錢素梅看著已經兩天沒打掃過的房間分外的生氣，直接翻了顧棠的舊課本舊服出來，全給扔了。

　宋東月看不過眼，勸了兩句，“素梅，東西還能用，你這扔了，回來你不還得給買？”

　“買個屁，讓寫欠條，我在上花的每一分錢，將來都得還給我！都十六了還花家里的錢，誰家也沒這樣的道理。”

　“你扔別的也罷了，那書你扔什麼？中考考了全市第三，書留著給咱們天佑用多好？”

　“不行，我看見就煩！這次回來，讓去老劉家做個學徒去，自己賺錢養自己。”

　宋東月嘆了口氣，“那書也能做做人送人的，要麼送給村長？他家的小孫子不是也要上中學了？”

　兩人說了半天，錢素梅也下來了，但是讓頂著大太下去撿東西，那是肯定不干，宋東月也是不肯的。

　不過沒等們把書撿上來，小區里負責清潔的阿姨來了，“這好好的教科書，誰給扔了？”

　錢素梅

　就在窗戶邊上盯著，見狀忙喊道：“那是我家的東西，不許！”

　錢素梅在院子里也算是知名人的，阿姨沉聲道：“要麼你下來撿，要麼我掃了，影響環境衛生！”

　“不許！真是鉆錢眼里了，什麼都要撿，那是垃圾！垃圾！”

　這一幕過來做調查的竇阿姨看見了，道：“記上，把孩子的東西全扔了。”

　跟一起來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腦子特別靈活，又道：“竇姐，你看這距離，這分明是高空拋啊。”

　竇阿姨笑了，“對，你說得對，咱們去跟掃地的阿姨說說。”

　等到晚上顧輕松回來的時候，家里晚飯沒做，錢素梅坐在沙發上罵人，宋東月一邊唉聲嘆氣的，顧天佑倒是乖乖的在屋里打游戲。

　“又怎麼了！”顧輕松沉著臉問，“顧棠呢？還沒回來！報警了嗎？”

　宋東月嘆了口氣，“在——”

　“不許提，我再給花一分錢，我跟姓顧！”

　“去做飯！”顧輕松一腳就踢在了錢素梅上，“你又不用去打工，家里還有我媽幫你，村里哪個人有你過得好？就這點事你都管不好，家里飛狗跳的，你皮又厚了？”

　錢素梅嗷了一聲，灰溜溜地去廚房了。

　宋東月把桌上那通知遞給顧輕松。

　顧輕松倒是認字，這是業的通知，說他們家高空拋，要罰款。

　“一天到晚瞎折騰什麼！看來又得好好打一頓了！”

　宋東月把今天的事兒一說，又問：“你說……那一千塊錢是怎麼知道的？”

　顧輕松點了煙，皺著眉頭，“就是胡說湊巧，我都沒找到人，怎麼可能找到？”

　母子兩個回憶起當年的事來，都有點離愁別緒，那可是帶把兒的，是個男丁！要不是真走投無路了，誰舍得賣兒子？

　他們兩個這一沉默，陷往日的追思中，完全沒注意到廚房的靜小了很多，連油煙機都不響了。

　“當年你也在的，那兩口子就說了自己一個是國企正式工，一個是教師，只能生一個孩子，不然也不舍得那換個兒子。”

　“唉……”宋東月又嘆氣，“當年那會兒我記得工資也就二三十的水平，那會兒就能拿出一千塊來，現

　在得有錢什麼樣？倒是也不用擔心天賜苦了。”

　顧輕松狠狠了口煙，“不一定，前幾年不是國企下崗，教師的工資現在看也沒高到哪兒去，一千塊？連吃頓好的都不夠。”

　“那……等顧棠回來我要好好問問，究竟知不知道天賜——”

　“好啊！原來你們把我兒子賣了！顧輕松，我跟你沒完！”錢素梅聽到了現在，終于是忍不住舉著鏟子沖了出來，“我還想我投胎生了個沒種的賠錢貨，是我愧對你們老顧家，原來是你跟你媽背著我，趁我麻藥勁兒沒過直接賣了我兒子！”

　錢素梅直接把鏟子扔了過去，顧輕松頭一偏就躲開了，“反了你了！”他抓起煙灰缸就往錢素梅上砸過去。

　煙灰缸積小，顧輕松力氣又大，直接就砸在錢素梅腦門，腦門直接就給砸破了，流了下來。

　錢素梅一抹腦門，坐在地上就開始嚎。

　“你們老顧家沒良心！拿我大兒子去還錢還要打我！我不活了！你們賠我兒子！”

　“我給你們做牛做馬伺候一大家子，你們就是這麼對我的！”

　錢素梅的嗓門是村里吵架練出來的，空曠的地方穿里都極強，更別說在樓房里了，上下三層都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對門的，直接拿了手機出來給平常一起嘮嗑的老們打電話。

　“趕來我家！熱鬧了，錢素梅自己說的，顧棠不是親生的，顧家把頭胎的兒子賣了！換了一千塊錢跟顧棠回來！”

　這消息簡直可以用“震撼我全家”來形容了，顧家上下三層別說吃飯了，連電視都關了，就聽著錢素梅嚎。

　“你們把我大兒子找回來！不然我跟你們沒完，我去警察局告你們！我生了兩個兒子啊！我沒生過賠錢貨！”

　“當初村里人看不起我，你們明明知道真相，一句話不幫我說，還跟他們一樣嘲笑我生不出兒子來！顧輕松，沒有你這樣的！宋東月，是不是你出的餿主意！一千塊錢就賣了我兒子，你怎麼不自己生自己賣呢！”

　住在樓下的李阿姨默默開了手機錄音，錄了全程之后發給了今天下午來走訪調查的竇阿姨，“您聽聽這個。們自己招了，買賣兒。”

　顧家吵了

　一晚上，顧輕松一開始還忍著，后來直接拿搟面杖把錢素梅打了一頓才消停。

　顧棠倒是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覺，早上主任帶著醫生護士來查房，還跟人說：“我頭不暈了，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一向以嚴格著稱，號稱永遠不笑的主任也出個笑臉來，“不急，再住兩天，你的電解質還有點紊，再給你打兩天營養針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