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長公主不在公主府,正在外面打牌。得了下人稟告俞嫣突然回家了，沒有提前支會一聲。立馬撂了牌，轉就往家里趕。

　不遠的回家路,長公主催了車夫五次。

　侍勸：“殿下別心急,小郡主許是回家坐坐而已。”

　長公主沒接話,仍舊自己瞎琢磨著。以前嫌長子沉悶，下面兩個孩子又鬧騰。如今俞嫣嫁了人，才品出兒子兒終究是不一樣。兒子至還在邊，總能見著。可兒嫁了人,不能日日看著了，心里竟是將當初嫁的喜悅拋了個干凈，對兒的記掛倒是一日比一日濃。

　出了什麼事才會不提前支會一聲,直接跑回來？

　他怎麼能不多想。

　長公主又想到昨日行昌園的事。昨天下午俞嫣已經派人過來解釋了行昌園的事，讓不要擔心。不是因為這件事，還能因為什麼事？

　會不會小夫妻吵架了。

　長公主思來想去，越發覺得這個可能很高。

　長公主急匆匆地趕回家中,得了家仆稟告原來俞嫣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姜崢也陪著一起。

　“哦”了一聲,心里的擔憂稍微散去那麼一點。從家仆口中得知俞嫣在后院的小花園里，連裳也沒換,趕忙過去。

　遠遠看見俞嫣蹲在芳草艾艾的花園里,手里拿著個陀螺逗著松兒。還沒走近呢,就聽見了俞嫣和松兒的笑聲。

　再一看,姜崢就坐在一旁的涼亭里，面帶笑地著俞嫣。

　長公主的步子慢下去,心里的擔憂又散去一步。

　“怎麼突然回家了？”長公主走過去詢問。

　俞嫣抬起臉，那是一張沁著一點夏日薄汗的笑臉。輕哼了一聲,說：“知道母親嫌我煩，我是回來看松兒的！”

　晃著手里的小圓鼓，小圓鼓周圍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逗得松兒哈哈大笑。

　姜崢已從不遠的涼亭里起走過來，還未來得及開口，長公主已經用一種打量的目過來，道：“青序也過來了。”

　“這不是剛被革了職，正清閑著。釀釀想回家，就陪一起回來坐坐。”姜崢溫聲解釋。

　長公主多看了姜崢一眼，點點頭，沒說什麼。昨天晚上琢磨昨日行昌園的事許久，最終亦是和旁的朝中臣子一樣，猜測姜崢是得陛下授意。對于他如今被革職這事兒，自然也沒當回事。

　“姑姑抱！”松兒玩累了，出一雙小短胳膊朝俞嫣張開。俞嫣趕忙將手里的小花鼓遞給侍，將松兒抱了起來。

　“姑姑！姑姑！”松兒揮舞著小手，去俞嫣的臉頰。

　瞧見這一幕，姜崢立刻皺了眉。他將目移開，眼前還是松兒那只小臟手。他在心里嘆息一聲——小孩子就是麻煩，把他的釀釀的臉給蹭臟了。

　俞嫣悄悄了他一眼，默默收回視線。

　璧琴姍姍來遲，笑著說：“我睡著了，你回來下人也沒喊我起來。”

　俞嫣立刻道：“是我不讓們吵嫂子的。只不過這不早不晚的，嫂子怎麼睡了呀？是不舒服嗎，還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璧琴遲疑了一下，才笑著說：“上重。”

　俞嫣愣了一下，立刻燦爛笑起來：“恭喜嫂子。”

　松兒小小的手指頭勾住了俞嫣的頭發，在手里把玩著。俞嫣收回目，著懷里的松兒，笑著說：“松兒要有弟弟妹妹了，開不開心呀？”

　遠遠看見俞珂從遠跑過來，俞嫣小聲對松兒接了句：“弟弟都是討厭鬼，咱們松兒還是要妹妹吧！”

　長公主道：“今日風大，進屋去說話。”

　又轉過頭叮囑璧琴：“你上裳單薄了，下次出來披件外。還有你邊的侍也得仔細著點，站得離你太遠了……”

　俞嫣聽著母親叮囑嫂子，耳畔還有松兒聲氣地嘀嘀咕咕。將視線落在嫂子的肚子上，怎麼覺得忽然之間邊好些人都有了孕。

　抱著松兒的手，輕輕拍了拍他。

　一家人一起用了午膳，姜崢和俞嫣的兄弟在前院說話。陪著嫂子進了屋。璧琴如今月份淺，正是要注意的時候。璧琴飲食不影響，只是總覺得上沒勁兒，喜歡躺著、挨著。

　俞嫣對周漾漾、宋臻都不，有好奇也不會去詢問。可和長嫂關系很好，守在璧琴邊，好奇地問：“我會不會吵著嫂子休息？”

　璧琴笑著搖頭：“只是上沒勁兒喜歡躺著，并不困。你今日回家來和我說說話，正好解悶呢。我就喜歡和你說話，你聲音甜，我聽著心都好。”

　璧琴已經很嚴厲的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孕，整個人氣質和下來。

　俞嫣好奇地盯著璧琴的肚子，詢問：“我可以嗎？懷孕是什麼覺呀？”

　上次嫂子懷松兒的時候，年紀還小，本沒好奇過這些事。

　璧琴拉住俞嫣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問：“出什麼特別了嗎？”

　俞嫣手心在嫂子的肚子上，用心了很久，最后搖搖頭，嘀咕：“什麼也不出來……”

　璧琴輕笑了一聲，道：“才兩個多月，覺不出來呢。”

　俞嫣“哦”了一聲，收回手之前幫著拉了拉薄毯給嫂子蓋在上。

　璧琴瞧著俞嫣覺得有些好笑。以前懷松兒的時候，俞嫣離遠遠的，嬤嬤打趣讓看，怕弄壞了的孕肚，直接嚇跑了。今日居然會主打聽孕事。這是因為出嫁了？

　璧琴琢磨了一下，心道俞嫣日后也要經歷，便斟酌了言辭，聲道：“釀釀以后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你就能到一個小生命是如何在你的里孕育，慢慢長大。也許會有些孕期不適的反應，可是一想到這個孩子一半的骨是自己，一半的骨是心之人，那種滋味就像一顆幸福的種子種在心里。可以慢慢著獨獨屬于你們兩個人的幸福發芽、長大。那是一種只可意會的獨特的幸福、滿足。”

　俞嫣安靜地聽著。

　長公主從外面進來，就聽見兒媳在給兒講這些話。瞥了一眼俞嫣臉上的表，問：“怎麼了？你有孕了？”

　俞嫣口而出：“怎麼可能。”

　“母親說笑了。釀釀出嫁還沒一個月呢，怎麼可能這麼快有好消息。”璧琴道。

　長公主在一旁坐下，盯著俞嫣臉上的表，鄭重問：“我問你，你為什麼今日突然跑回來？”

　俞嫣有一點心虛，故意用強的語氣哼了一聲，反問：“怎麼？出嫁了就不是你兒了，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

　“我何時這樣說了！”長公主氣得輕拍了一下俞嫣的手臂。又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璧琴趕忙笑著打圓場：“釀釀，母親是擔心你在姜家了委屈。”

　俞嫣垂著眼睛，說：“我好好的，別瞎擔心。”

　“真的？”長公主板著臉追問，“馬上快一個月了，很多事也要原形畢。你婆母沒刁難你？那些妯娌呢？最重要是姜六那小子對你怎麼樣？”

　俞嫣小聲嘀嘀咕咕：“人前親親切切喊青序，人后姜六那小子……”

　璧琴被逗笑了，道：“母親，我看您就別擔心了。瞧釀釀這貧的小兒一點沒改，就知道日子滋潤著。再說了，我瞧著妹夫對釀釀很上心。”

　長公主也希自己是瞎擔心，說：“如此最好。你可得給我記住了，我的兒不是送出去給別人欺負的。姜六那小子也好，姜家上上下下也好，但凡誰讓你不順心，都別慣著。該鬧就鬧！天塌了，你母親給你撐著。”

　這倒是長公主第一次說得這麼直白，俞嫣心里生出來，偎過去，難得拿出幾分小兒的態。

　長公主和璧琴想著俞嫣這嫁過去也馬上一個月了，孕事或很快就會到，叮囑了很多細節。包括如何擇期更易有孕、如何在早起分辨出自己孕，還有更多的孕后注意事項。

　俞嫣彎著眉眼認真聽著，實則強打起神才能不讓母親和嫂子看出來的頻頻走神。

　俞嫣和姜崢在公主府用過晚膳才回姜家。

　路上，姜崢瞧著俞嫣有一點心不在焉，主道：“時辰很早，我們去逛逛吧。”

　俞嫣這才發現外面很吵鬧，掀開車窗邊的垂簾往外去，瞧見馬車正經過熱鬧的街市。

　原來今日有廟會。

　“好啊。”俞嫣放下垂簾，轉過臉來對姜崢笑笑。

　姜崢細看了一番的神，沒探出個所以然。他先下了馬車，然后朝俞嫣出手，將人扶下來。

　姜崢一眼天，云層有些厚，許是要落雨。若不是瞧著俞嫣緒有點低落，他并不愿意來湊這個熱鬧。走進囔囔的人群，他唯盼著不要趕上雨。

　俞嫣在一家沿街的扇子小攤停下。如今只是初夏就這樣悶熱，可想而知今年的仲夏一定很熱。

　“夫人看看團扇？這個羅繡團扇的繡紋最致，夫人瞧瞧？”小販努力賣貨，“夫人手里拿個團扇更好看，夫人好眼！而且那扇子上繡著石榴，最合適新婚小夫妻！”

　俞嫣本來很喜歡這個淺的團扇，聽了攤主的手，一愣，手里的團扇掉回扇子堆里。

　“那個不錯。”姜崢指了指遠一個雅致的山水團扇。

　“不買了。”俞嫣轉就走。

　小販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姜崢跟上俞嫣，溫聲道：“小販渾說的，你別往心里去。是有很多人覺得多子多福。可我不是說過了？我不太喜歡小孩子，咱們家沒這個講究。”

　俞嫣抿了抿，指著遠的糖人，說：“我想吃那個。”

　“好。”姜崢讓俞嫣在原地等著，親自去給買。

　俞嫣立在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目凝在姜崢的影上。周圍那麼多人，可是所有人好似都了黑白的布景，唯有姜崢拔的影帶著點彩。

　不停有人在俞嫣邊經過，沿著四通八達的街道各種穿梭。俞嫣立在原地，著遠人海里的姜崢，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站在岔道口，需要一個抉擇。

　姜崢買了糖人回來，他將糖人遞給俞嫣。糖人是一只小花貓，笑著的小花貓。遞給糖人的姜崢，也眉眼如畫地溫潤笑著。

　俞嫣從姜崢手里接過糖人，咬了一口。

　知道，這個抉擇很迫切。

　俞嫣看了雜耍、吃了點心，還買了幾件小玩意兒，努力讓自己融這份熱鬧，暫時驅趕心里的雜思。

　天黑下來時，天幕終于開始落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慢悠悠地灑落。熱鬧街市中的行人也越來越了。

　姜崢從青葉手里接過油紙傘，他一手舉著手，一手攬過俞嫣的腰將人帶進懷里。

　傘面朝著俞嫣傾斜，他另一側的肩上逐漸被臟兮兮的雨水打。

　路邊高懸的燈籠在小雨里搖曳，落下來的影也晃，將兩個人傘下挨在一起影子照得明明滅滅。

　“讓一讓！讓一讓！”幾匹快馬突然從遠沖過來，急著趕路般，很快的馬速并不打算減慢。

　油紙傘遮了視線，滴滴答答的落雨聲也讓馬蹄聲難以分辨從哪邊過來。俞嫣回頭去瞧，剛轉過，人已經被姜崢拉到他另一側。

　姜崢握著俞嫣的手臂，與面對面。幾匹快馬從他后經過來，高揚的馬蹄濺起雨泥濺了他一。

　傘下，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四目相對。

　俞嫣著他，說：“你上弄臟了。”

　姜崢未接話，而是用溫卻確定的語氣說：“釀釀有心事。”

　俞嫣有一點想先回家，姜崢握著小臂的手微微用力，沒讓抬步。

　短暫的晦暗僵持，俞嫣說：“有一點丟人。”

　沒頭沒腦的話，姜崢并沒有聽懂。他并不立刻問，盯著俞嫣的眼睛，用心思考著。

　俞嫣著姜崢，眉心一點點攏蹙。

　一整日的思量有了結果。發現自己了心。還沒有聽到姜崢先訴長，還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也同樣喜歡喜歡。不，是更喜歡自己。先發覺自己喜歡這個人，這確實有一點丟人。

　可是，喜歡的人是自己的夫君。也沒有告訴他，也不算太丟人？

　姜崢思量之后，如實道：“釀釀，我沒懂。可以解釋給我聽嗎？”

　俞嫣沒有回答，了姜崢片刻，突然踮起腳尖，將溫的吻落在姜崢上。

　就算不能去會你說的極樂、就算一生無子，也都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