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寬敞的單人隔離室, 一名穿著樸實、材小的獨自坐在里面，一只手放在桌上、用指甲摳著桌子的邊角。

　瑟瑟掉落的木屑，在腳邊的地上鋪了一層塵, 但的指尖毫無磨損。

　孩兒很白，眉眼疏淡瞳孔淺, 像是擁有白化疾病，一張眼距頗寬、堪稱寡淡的面龐雖不是第一眼, 但莫名有種郁啊。

　此時正抬著眸，如禽類冷冰冰地注視著面前的反墻壁。

　知道, 墻后有人在看著自己，也知道屋里有監控。

　隔離室外, 顧之桑抱著臂, 眉尖微挑。

　此是抓到降頭師的地區的靈組分部。

　加厚、并且了許多強化防符箓的單面玻璃鋼室，是專門用來羈押窮兇極惡、利用玄學咒為非作歹之人的地方。

　“你們和手了？”

　鄭如玉無奈道：“我代過了找到人之后先涉, 但發現這姑娘的時候, 在附近的荒山里捉野吸，滿臉的漿紅襟上都是跡, 把我們的人也嚇了一跳。”

　被嚇到的組員下意識斥了一聲‘邪修’, 讓這降頭師以為他們是來抓捕自己的，兩方這才了手。

　鄭如玉又說：“還好聽了你提醒，上面給他們撥了高階陣法, 在這姑娘使用飛頭之前，把困在陣法里帶回來了。”

　“這邊的同事也不敢讓隨意行, 就一直把關在隔離室, 很抵我們、拒絕流。”

　顧之桑點點頭：“我進去看看。”

　“也好。”鄭如玉有些擔憂, 說道：“但這小姑娘有點邪, 你最好小心一點。”

　“這麼說？”

　鄭如玉說：“這邊的同事去附近走訪調查了一下的份信息, 在信息庫里找到了比較久遠的資料，這姑娘在檔案里記錄的名字最開始是李暮檀，后改名禾羋暮檀，這幾年了本地崧山腳下有名的小神婆，非常神。

　母親是苗族，父親祖上是泰國籍，三代以前就遷到本地了。”

　據本地同事調查得知，此地位于西南部接地，發展相對落后些，也有不數名族。

　他們去崧山腳下調查走訪的時候，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倒能說出些和這小姑娘有關的信息。

　據鎮上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說，這一戶的母家一直從事通靈看事的行當，小姑娘外和外祖都經歷了過去那個年代，家里很窮。

　二十年前禾羋暮檀的父親以外國富商的份，來到了西南崧山，似乎拉了一支什麼調查隊，不知道在山里找些什麼。

　在崧山下的第二年，他就向禾羋暮檀的母親發起了追求，而后定居在此。

　附近鎮上的鄰友都說人嫁了個有錢的，要過好日子了。

　但事實況是，兩人結婚之后，泰籍富商便讓人在崧山的半山腰建了棟小別墅，平日里鮮有人看到這對夫妻出。

　附近有個頭疼腦熱、遇上什麼邪乎事想找神婆求助的村民，只能上山去找。

　當時這位老太堪堪六十，小孫子被臟東西沖了，高燒不退。

　連夜上山、敲開山腰的大門，屋子里一片昏暗，彌漫著一子濃重的中藥味，其中混雜著鐵銹的氣息。

　床榻上的人瘦骨嶙峋，一張臉慘白慘白、眼窩凹陷，邊爬坐著一個吃的男嬰，把老太嚇得脊背發寒。

　哆嗦著讓人給小孫子看病，視線卻忍不住往人的肚子上瞥。

　''那人很年輕，才生了男娃不久，就又懷孕了，肚皮腫得老高老高，像是要炸了似的……’老太這樣回憶。

　后來那人治好了的小孫子，三個月后又生下了一個嬰。

　再然后幾年，山腳下的人就常見一個小到跑，反而不見哥哥的蹤影了。

　''再然后呢？這家人怎麼樣了？’靈組分部的員追問。

　老太竭力回想，緩緩搖頭：

　‘記不得了，好像那小神婆五六歲的時候，他們一家子忽然搬走了，再不見蹤影。’

　''鎮子里還有生病的人上山去看，結果發現那房子里沒人了，后來被一個賴漢兒和他老娘霸占了，誰想過了幾年，那神婆的閨回來了。

　當時那不要臉的娘倆還仗著小神婆年齡小、想欺負，結果那賴漢兒摔斷了，他老娘忽然中風偏癱，嚇得他們屁滾尿流地滾蛋了。’

　這老婆婆口中說的小神婆，就是禾羋暮檀。

　鄭如玉道：“恐怕那對占了山間木屋的母子，是被詛咒了。”

　“總之這家人失蹤了□□年，這個小姑娘十四五歲、自己一個人忽然回來，而后就一直生活在崧山的木屋里，沒去上學，平時給鎮里人看病驅邪，利用山里的吸、練‘飛頭降’。

　至于那個被下了桃花咒的男朋友，也是嵩山鎮里長大的，應該是機緣巧合下和這姑娘談了。誰想考出大山后，被人折騰分手了。”鄭如玉有些唏噓。

　不提禾羋暮檀上的重重疑點，看這段，是一段很純真的慕。

　要不是那個做‘小筑最可’的網友給男生下了桃花咒，說不定兩人能夠修正果。

　“我們的人調查之后，發現禾羋暮檀的母親應該也是一個‘飛頭降’。”鄭如玉繼續說道：

　“并且應該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好像是因為殺了一個上山采藥的村民、把他的吸干了，被本地的玄門分部的玄師發現，當邪祟逮捕、死了。”

　“至于這姑娘的哥哥和父親，有出境記錄，應該是回泰國了，不知怎麼把撇下了。”

　顧之桑看著單面玻璃后的禾羋暮檀，忽然開口說道：

　“父親死了。”

　鄭如玉：？

　“桑桑你、你從面相上看出來的？”

　“嗯。”顧之桑語氣如常，“應該是被親手殺的。”

　“父母宮里有親緣煞。”

　煞氣和穢氣、孽力不同，算不得洪水猛。

　只要殺過生就會沾染、人命尤其；

　不名門正派的玄師，都多會沾點。

　像顧之桑，不知殺過多邪修、惡徒，一罡煞；

　若不是有意著氣勢，怕是早被當了壞人。

　如今看來，在個人直播間里測算時，由于沒有禾羋暮檀的照片和八字，測算的結果有誤差。

　這姑娘雖然沒有吸過人類的，但手上有煞氣，并且比一般的人命司特殊；

　殺過人。

　殺的還是自己親爹。

　弒父本就違背了倫理綱常，但從禾羋暮檀的面相上來看，有孽力，但不重。

　說明爹是死有余辜。

　顧之桑不知算到了什麼，有些驚訝地揚了下眉，扭頭對邊的鄭如玉說：

　“巧了，的哥哥你我都認識。”

　鄭如玉：？？

　“我認識？”穿著制服的人眉頭皺起，腦中靈一現，驚詫抬頭：“難道是……禾羋涂？！”

　顧之桑默認。

　“這也太巧了。”

　鄭如玉喃喃說道。

　雖然禾羋涂與禾羋暮檀姓氏相同，但顧之桑不說，本不會把這兩人聯系起來。

　因為在漢族老百姓看來，禾羋這個姓很見，實際上這是苗族大姓，在西南部姓這個的苗人很多。

　同仡遼蟬的‘仡遼’一樣，‘仡羋’也是苗族六大姓。

　在苗族方言中，‘仡’同‘禾’。

　老鄉們發言純正時，就會‘仡遼蟬’、‘仡羋涂’。

　實際上音譯漢音，‘仡遼’會變‘禾流’，另一大姓‘仡削’音‘禾孝’，‘仡羋’也就是‘禾羋’。

　正是因為靈組吸納了諸多地區的組員，各種生僻古怪的姓氏都有，鄭如玉對此有所了解，才見怪不怪，本沒往這方面想。

　還想追問，但顧之桑已經走到了玻璃鋼門口，便暫時緘默。

　隔離室的門緩緩開啟，屋子里年輕郁的孩聽到靜，猛地抬起頭，帶著敵意盯著顧之桑。

　抬頭時，顧之桑的視線落在的脖頸上。

　那里有一道長長疤痕，疤口很寬、也長，應該是被刀子割開的，但像陳年舊傷。

　是隨著禾羋暮檀年歲增長形長開，被皮拉扯變寬的。

　可以想象到當年這傷口有多深、多疼。

　“你好，我是顧之桑。”

　從顧之桑踏隔離室的瞬間，禾羋暮檀便繃了，眼中兇畢。

　了下脖頸。

　那條長而寬的刀疤，像閉合的開口一扭，裂開了一條細細的。

　顧之桑知道，隙之下是可以分離的頭、以及墜在頭下完全離的臟。

　但毫不懼，眼中反生出一些興味。

　從眼前這個孩兒的上，到一斑駁異樣的邪氣，頓時更興趣了。

　外頭一直觀察著的鄭如玉、以及其他組員，都有些張，怕里面一會兒打起來。

　奇怪的是，禾羋暮檀只是狠狠盯著顧之桑看了很久，上的戾氣緩緩平息，閉上雙眸。

　半晌，脖頸那條細細的裂口愈合，恢復原樣，又是一條澤暗淡的疤。

　眾人：？

　“鄭姐，這個降頭師的氣勢怎麼弱了？”

　鄭如玉也覺得奇怪，但還是耐著子繼續看。

　——

　“顧、之、桑。”

　禾羋暮檀睜開眼眸，冷冷笑了一聲：“我聽說過你，你很紅。”

　“過獎。”顧之桑饒有興趣，“你脖子上的疤痕，是致命傷吧，你在鬼門關走過一趟。”

　“要殺要剮直接來，別廢那麼多話！”年輕孩兒咬牙不耐，眼神和語氣中盡是不甘：

　“我等你們這些玄門走狗很久了，只可惜……我自己廢。”

　自嘲笑笑，微微昂了下脖頸，竟像是準備好被絞殺了。

　顧之桑無辜地眨眨眼睛，“可我們不是玄門之人啊。”

　禾羋暮檀睜開眼：？

　十分鐘后，聽完顧之桑解釋為何要抓捕自己、以及靈組的來歷，禾羋暮檀陷沉默。

　面帶懷疑，“你們和玄門真不是一伙的？”

　“不是，水火不容。”顧之桑說：“我們只是想和你談談，規范你在民間日后的行為，當然了如果能將你招安是最好的。”

　禾羋暮檀被這格外實誠的話搞得一噎，還有狐疑：

　“既然是國家組織，你們不殺我？我吸食家畜，你們不覺得我是邪修？”

　顧之桑語氣平淡：“數并無正邪，好壞看的是人心，就算你修習飛頭降，只要還沒屠戮無辜百姓，任何人都沒資格對你喊打喊殺。”

　禾羋暮檀盯著，“那如果我殺過人呢？你們也不清除我？”

　“殺人而已。”顧之桑輕描淡寫，“若是斬殺邪佞，那便是懲惡揚善，該殺。”

　看了眼禾羋暮檀，勾了下角：

　“就像你那個生父，死有余辜。”

　禾羋暮檀愣住了，被語氣中平靜的戾氣所震懾，抓著桌角的手掌微微抖。

　不是害怕，而是興的。

　休息飛頭降之后，必須靠吸食新鮮來維系的力量平穩，時常讓到自厭、煩躁。

　由于禾羋暮檀的能力，就是吞噬生，對生的強弱、以及中蘊含的力量格外敏。

　在蠢蠢、想要對顧之桑出手的瞬間，一強大到讓覺臟都在輕的氣息，生生制住自不量力的心思。

　還以為將自己‘抓走’的這些人，是十幾年前抓走母親的那些玄門玄師。

　同樣的不分青紅皂白和原委，便認定和母親一樣有罪；

　同樣的僅憑借們修習的門路是飛頭降，就要判是妖、要死。

　所以靈組分部的組員們找上門時，才會如此抵；

　更是做好了就算死，也要拉幾個人陪葬的念頭。

　只是禾羋暮檀沒想到，這個踏房間的年輕人，會這麼強大，讓清晰意識到了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就在已做好了被絞殺的準備，卻柳暗花明！

　禾羋暮檀語氣了下來，聳了下鼻尖，“你……”

　“你怎麼知道我殺了那個老鬼？”

　顧之桑：“算出來的。”

　“我還算出，你脖頸上那道傷痕——”抬起蔥白的指尖，點了點頸部，剎那間禾羋暮檀的臉就白了。

　“是你母親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