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在座的眾人都被勒令不得發聲,會擾懲罰。因此聞雪時剛推門進來,坐在離門最近的郭笑就趕沖他比了個噓。
聞雪時掃視了一圈房,立刻皺起眉頭,也不坐下,姿勢僵地站在門口。
婁語在他推門而的剎那嗓子眼一,岔了氣,猛地咳嗽出聲,電話那頭,周向明聽到的咳嗽,語氣一頓。
“冒了?”
“沒。”盡量讓聲音恢復如常,聊天的容也聽上去很平常,“我來和你確認下,懷南那個組……是這個綜藝結束后進……對吧?”
周向明沉:“你確定你可以?我聽你的狀態不太對勁。栗子跟我說你前兩天暈船暈得厲害,下個組晚進兩天吧,休息下。”
開玩笑,立刻回絕:“不用!我沒不舒服。”
他不悅道:“還以為自己二十來歲?切掉半個胃……”
婁語神一慌,直接從按椅上起,迅速打斷他:“真的沒事!”
這聲急促地變了調,嚇了眾人一跳。
靠門的人表一愣,隨后視線掛在婁語那片薄薄的肚子上。
婁語腦子一團,再也顧不上這出蠢到的懲罰游戲,倉促地掛了電話。
包房里依舊雀無聲,大家還在消化那句冷不丁的半句話里所包含的信息量。
雖然也算不上什麼特別勁吧,這個圈子里對自己狠到全改造的人都有。觀眾好像都喜歡天然去雕飾的人事,但十全十的人總是萬里挑一,于是余下的人只好裝作不費力氣地去偽裝完。比如有的明星對外說自己天生吃不胖,其實背地里不知道怎麼折騰自己。
看樣子婁語也是這種類型吧……所以大家一時之間有種知道不該知道別人風背后的尷尬。
周永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捧過酒:“我自罰三杯!婁語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往外說。”
鄧婧扭了他胳膊一下:“你在說什麼啊,剛我可什麼都沒聽到。”
婁語收起手機,下心頭的不快,飾地擺擺手:“只是游戲而已,好像真的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了。不好意思攪大家興。”
以為一分鐘的對話翻不了車。事實上如果不是聞雪時在場,切胃這件事說出來也沒什麼。這個圈子里的人,誰沒往自己上過點什麼。大家半斤八兩。
但問題是,這讓最不愿意知道的那個人聽到了。
這個人還堵在門口,站在的必經之路上。
向他走過去,卻覺得自己還坐著剛才的按椅,手腳都在抖。
婁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抖,就像不知道他會在得知這件事后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站定到他跟前,說道:“聞老師,讓一下?”
于是,他挪開了擋住門的,沉默地放行了。
婁語的抖在他走開的瞬間突然就停止。
在原地怔了一秒,平穩地打開門走出去。
“等等!”
有人喊著追了出來。
婁語立刻回過頭,看見姚子戚被酒浸的紅臉。
姚子戚看見盯著自己忽然笑了一下,表說不出的恍惚。
他心想,這人大概是喝醉了。
“我送你回底艙?看你走得搖晃,是不是喝多了?”
婁語還在笑:“怎麼會,還沒上次喝得多。不用送。”
“那行吧。其實我就是找個機會開溜。實在被周永安那小子灌狠了。”
兩人并肩往電梯走去,姚子戚躊躇了片刻,還是開口問:“剛才電話里提到的……是之前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婁語猜到他會問,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瞞的,簡單說了下緣由。
“就是你出意外那段時間,其實那陣子我也過得不太好,暴飲暴食,重一直飆。但是剛好收到一個很重要的試鏡機會,需要我的重必須在90斤以下。你應該知道曹導吧,那可是曹導……所以我就把胃切了一點,終于在試鏡前一天瘦到了他想要的指標。”
提到切胃時的不以為意,令姚子戚半天啞口無言。
他十分不認同道:“你這樣非常得不償失……角總會再有,就算沒法兒和曹導合作還是會有其他優秀的導演。但如果搞壞了,你看看我,需要走多彎路。”
婁語點點頭:“或許吧,但有時候人的命運就是不停分岔。如果那個時候不抓住,誰知道以后會怎麼樣呢?只是那時候時機不湊巧,控制不了食,所以才極端了一點。”閉了下眼睛,眼睫在輕,“切胃是最快的方法。再說切完了也好的,一勞永逸,我本就是易胖質。”
“什麼意思……?控制不了?”
“你不覺得人很空的時候,就需要一些東西來填滿嗎?”婁語重新睜開眼睛,瞳仁一片漆黑,“我想用吃的填滿,可是不行。越是不行越得繼續。我沒辦法。”
從五年前和聞雪時分手的那天起,就覺整個世界從冰柜里被了出來,放在太下暴曬,一切都在加速腐壞,沒什麼值得保留的。
眾人傳言消失的那一周,一直躺在醫院手靜養。有微博私信是不是去陪姚子戚了,說是在醫院看到過。其實和姚子戚的醫院本不是同一個。
但沒有澄清,任謠言甚囂塵上,當作那場營業最漂亮的結局,也給自己不能示人的痛苦套上了最合理的外殼。
那一周,接了里那一部分胃永遠不會回來的事實。它在某種意義上變了臍帶,對面連著的那個人隨著它被一起切斷——因此痛徹地知道,這個人將不再和自己有任何牽扯了。
有人分手剪發,有人分手旅行,只不過的告別儀式聽上去好像驚世駭俗了一些。
電梯達到頂層,門打開,婁語看見玻璃窗上了一片雪花。
放眼去,原來是海上飄雪了。
紛紛揚揚的鵝細雪,閃爍在冬日的海面上,靜寂無聲。
姚子戚不由嘆:“海上下雪可真漂亮啊。”
這句話沒得到回應,他側頭一看,婁語似乎了神,怔怔地盯著窗外。他自覺無趣地收住話頭,電梯先到了他住的這層,這才又開口說了句晚安。
婁語終于反應過來,連忙回他晚安。等姚子戚離開,轉手按下了一層的電梯,從船艙來到甲板。
地面的雪還是零星的,積得很薄,應該是剛剛才下的緣故。
婁語走到狹長的船尾盡頭,這里很蔽,但視野極好,能看清撲簌簌的雪被吞進深海。
裹大,在只有自己的這一雪夜角落哼起不調的歌。
“來吧,來吧,再來一杯吧。”
“去吧,去吧,都離我而去吧。”
……
沒唱兩句,婁語就收了聲,笑著自言自語:“唱得真難聽。”
不再開口,沉默地盯著水晶球一般的世界。幸運的是眼前的世界沒有像水晶球那樣隔著玻璃,手可及。
可卻不敢手一。
因為一旦到指尖,就會發現水晶球里飄著的雪白飄帶其實是冷掉的煙灰,這就是堂皇背后的真相,夠,也夠冷。
這就是二十來歲的你追求的世界,你滿意嗎?
婁語在心底問自己,笑著點頭,說滿意。
可為什麼一臉,卻到一片。
除了拍戲之外,已經很流眼淚了。那些眼淚都該留到戲里去,作為婁語本人,覺得自己已足夠堅,還有什麼東西能夠讓流淚?
可是今晚,看著這麼好的雪夜,居然流淚了。
婁語垂下頭,終于放任眼眶里蓄著的眼淚掉下去,轉瞬又蒸發,像融進海里的純白細雪,被黑海面吞沒得十分安靜。
雪越下越大,手機被凍到沒電,也沒戴手表,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大概過了久,久到眼眶的眼淚干涸,神重歸平靜。婁語手拍了拍臉,轉過,卻無法再踏出一步——
后幾米,聞雪時正不聲不響站在那里。
不知來了多久,肩頭和頭頂已積了薄薄一層白。
他看終于發現自己,慢慢走過來,肩頭的雪在走間抖落,最終停在跟前。
“婁老師怎麼一個人在這里看雪?”
回過神,拍了拍上的雪花,笑道:“船上的雪景不怎麼常見。”
“雖然景漂亮,但還是要注意別冒,明天是最后一天直播。”
“這話應該送給你才是,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聞老師記得也早點回去。”
婁語客氣地回答,越過他就要走。
他卻手按住胃的位置,突然在的上按下暫停鍵,話鋒一轉——
“所以早餐只能吃這麼一點?”
不吭聲,默認。
“為什麼要切。”
婁語言簡意賅:“爭取某個角罷了。”
這次到聞雪時沉默了。
“什麼角需要你切胃?你的重還不夠瘦嗎?”
沒說話。
沒得到回應,他嗤笑一聲,收回手。
“是你能做得出來的事。”他臉上出一種了然的無奈神,“一串關東煮要PK你的事業,怎麼打得過?但你能做到切胃,我還是佩服你。”
語氣里帶著薄怒。
他說完扭頭就走,后卻傳來婁語的反駁。
“切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吧,畢竟能為我掃尾的人已經沒有了。”
或許是被這場雪蠱,頭腦發脹,不控制地說出這句話,已經干涸的眼睛又輕而易舉地翻滾出酸意,立刻又補了句,“當然,我也不再需要。”
聞雪時停下腳步。
他并未回頭,輕聲道:“所以你要更加護你自己不是嗎。”
心又劇烈地了起來。
婁語頭翻滾,眼睛模糊,瘋狂眨了幾下眼睛,狼狽地想,幸好,幸好他沒轉過。
趁機背過去,潦草地回了句嗯,卻泄出微微的鼻音。
腳步聲再度響起,踩在積雪上,嘎吱嘎吱,卻是朝著的方向。
聞雪時的聲音著的背響起。
“哭了?”
脊背僵地搖頭。
“那你轉過來,轉向我。”
不,卻在聽到他這句話后撅得高高的,努力繃著臉上的表。
聞雪時突然攬住的肩頭,強迫轉過,抓到了流淚的眼睛。
“……”
他同樣臉繃地看著,雙手扣著肩頭,像在極力控制著什麼,扣得骨節發痛。下一瞬卻又松開了手,去了大。
婁語還沒反應過來,劈頭蓋臉的,整個人被他的大蓋住了。世界變得一片漆黑。
然后,連人帶被往前一帶,裹進他帶著酒氣的懷抱。
聞雪時隔著一層他的大,深深地抱住了。
隔著白茫茫的雪,他們用力的擁抱被框進某個的手機攝像頭中。大雪無聲,快門亦無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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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語哼的歌是草東的《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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