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書覺得自己日后再出門, 一定要先看看黃歷。
江念打算去江南待上一陣子,江尚書本不放心,但江念表示自己是與安平侯同行, 江尚書這才松了口,親自把人送至城門口。
他與江念二人,父子關系融洽, 本以為只是一場送別, 結果卻在途中吵了起來, 原因無他, 江尚書無意提起了江倦。
“江倦如今是太子妃, 他日便是……小念, 為父過去對他頗為冷淡, 你說要怎麼樣才能補救一番?”
這事兒其實江尚書已經琢磨了許多日。自他從太廟歸來, 每每想起江倦,都覺得悔恨不已, 往日他對江倦從不上心,更是直言對他的嫌棄與不滿, 現在再想維系父子,江尚書只覺得難于上青天。
但是再難,江尚書也得想個辦法。
畢竟江倦現在如日中天。太子對他寵有加、有求必應,他的外祖父又是白雪朝,舉世景仰。
江尚書之所以詢問江念,是因為往常他時常與江念討論一些事,江念總能提出一些獨到的見解, 且頗前瞻,次數多了,江尚書便習慣了聽聽江念的意見。
可這一次, 江念不似往常那般,思忖過后提出他的建議,他一聽完江尚書的話,便面大變,說話也毫不留。
“補救?”
江念質問道:“有什麼好補救的?父親,你與他本就沒什麼,不過一個太子妃而已,日后會怎麼樣,尚且說不一定,有什麼必要去大獻殷勤?”
他的話說得太過直白,江尚書面上有些掛不住,“什麼獻殷勤?我是父他是子,過去對他不上心,現在不過是想彌補一二。”
這一段時間,江念事事不順心,也事事都有江倦的摻和,他實在無法再在此刻保持平靜,江念尖銳道:“父親,眼下他高樓起,你便要彌補一二,維系父子之,他日若是我遭逢不幸,無法再為父親父親,你可是又要冷一冷我?”
“你——!”
這話真是太難聽了,江尚書不再與他多言,揚手就是一掌,他滿面怒火道:“你便是這樣與我說話的?”
“你怨我向你弟弟大獻殷勤,怎麼不想想原本該是你嫁離王府,可是你不愿,我為你跑前跑后,三日未合眼,最后反倒讓他占了個大便宜!”
江念面一白,卻是咬牙逞強道:“他占了個大便宜?這算什麼大便宜?還不到最后,何人又知曉究竟花落誰家!”
就這樣,江尚書與江念不歡而散,但饒是如此,江尚書還是目送他離去,但就在江尚書打算回府之時,突然被人打了一下頭。
為了不引人注目,尚書府的馬車停得遠,隨從也不在跟前,江尚書不耐地回頭,才看清是一個戴著斗笠的人,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他一下。
“你是什麼人?”
對方不理睬他,手上的作卻沒停,拿著樹枝不停地打江尚書,明明是是一個形瘦削的老人,偏偏手勁還大,江尚書想手奪樹枝,卻一下被中腦門兒,當即“嗷”的一聲,慘出聲。
江尚書警告道:“老頭子,你再手,信不信我把你關進大牢里?”
老人冷傲地覷他一眼,“啪”的一聲,直直朝他臉上打過來,江尚書急忙捂住腦袋,指著他破口大罵:“你這老頭兒,是不是有病?”
有沒有病不知道,但這老頭兒就盯準了他來打,沒一會兒,江尚書就被得渾發青,全火辣辣的疼,他只好抱頭竄,上也嚷嚷不停:“你這瘋子,你可知我是什麼人,就敢對我手?我乃禮部尚書!”
老人答得鏗鏘有力:“打的就是你這個孫!”
江尚書:“???”
好端端地又是挨打又是挨罵,江尚書只得狠狠地罵上一聲這老頭怕不是有什麼腦疾,他也不傻,知道老人家力肯定不及他,卯足了勁兒往馬車停放跑去。
好不容易拉開距離,枝條終于夠不著他,江尚書也不必再挨打了,他才松下一口氣,“砰”的一下,一只鞋子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他頭上。
這一下,砸得江尚書頭暈目眩,后腦勺直接腫起一個大包,他整個人都懵了,直到聽見呼喊聲——
“離王府的馬車來了!快別看熱鬧了!離王府的馬車來了!”
.
“……外祖父。”
猶豫了一會兒,江倦規規矩矩地喊了人。
白雪朝一愣。
江倦來接他,本來就心里不安,怕被揭穿是冒牌貨,見他不說話,更是張不已,江倦小心翼翼地問:“外祖父,怎麼了嗎?”
白雪朝這才擺擺手,“沒什麼。”
他之所以會晃了神,是因為太多年沒聽過江倦喚他外祖父了。
自從知曉自己的世,他這個孫兒,就鮮與他親近了,并時常表示想要回到他生父邊,白雪朝倒是不怪他,只是有些擔憂。
江倦格沉悶,摔傷了都不曉得哭,常言道會哭的有糖吃,白雪朝總是怕他回了京會吃虧。
事實證明,白雪朝的擔心并不多余。
若非蘇斐月寫信致歉,白雪朝還不知道江倦被退了婚,又被他那爹推給了旁人,這才匆匆忙忙地收整行裝,趕來了京城。
時機趕得正巧,恰好撞上了江倦那不負責任的爹,免了他再登門一趟,白雪朝當下就折了枝條,沖上去打一番。
要不是江倦他們來了,白雪朝不想讓他這外孫瞧見自己這副模樣,這王八犢子,白雪朝還有的揍!
思及此,白雪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滿面笑意地問江倦:“近日過得怎麼樣?”
來的路上,白雪朝倒是聽茶館店小二講了一些事,見到了江倦,也發覺他與往日大不相同,應當是過得不錯,但他還是放不下心來,便又問了一遍。
“好的。”
雖然前段時間總是被迫營業,王爺不睡他也不能睡,但是大上,江倦還是很快樂的,說完他想起什麼,對白雪朝說:“外祖父,這是王——太子,我撿來的夫君。”
平日讓他喊一聲夫君,只能是有事相求,主喚上一聲,當真是不容易,薛放離瞥他一眼,對白雪朝頷首道:“外祖父。”
白雪朝:“?”
同樣是外祖父,怎麼他孫兒喊得這麼好聽,這人喊得就這麼討厭呢?
白雪朝矜持地應下聲來,并不想理會這位太子,他朝江倦揮揮手,示意他過來,江倦便好奇地湊來他邊,白雪朝讓小廝打開包袱。
梅花、木雕人、枯萎的花枝……
包袱里,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好似走了一路,白雪朝便買了一路的小食,也折了一路的花枝。
江倦低頭辨認,他正要問白雪朝其中一枝是什麼花,結果一抬頭,就發現白雪朝頗是張地看著他,江倦便問道:“外祖父,怎麼了?”
這位在外被譽為“雪圣”,盡天下景仰的白先生,此刻也只是目閃,惴惴不安地問:“有沒有你喜歡的?”
江倦一怔。
見他沒說話,白雪朝閃的目黯淡幾分,他也低頭去,隨即發現了什麼,略帶歉意地笑道:“外祖父老啦,忘了梅花不能放太久,久了就不脆了。還有這些花……外祖父腳程太慢,沒趕上花期,是沒什麼好喜歡的。”
“不是呀。”
江倦眨眨眼睛,他不太清楚白雪朝與原究竟是怎麼相的,但是江倦得到白雪朝對他的疼,他當然不會讓老人失。
“我都喜歡的。”
江倦拿起梅花,嘗了一小口,“還好啊,好吃的。”
他又低頭去撥弄花枝,花葉都枯萎了,但依稀可見盛放時的景,江倦說:“回去我讓蘭亭再曬干一點,就可以拿來做書簽了。”
說完,江倦繼續吃起梅花,他吃了一個又一個,還又要白雪朝也嘗一塊,“外祖父,你嘗嘗呀,真的好吃的。”
江倦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白雪朝就算不想吃,也拿起了一塊。
其實不好吃了,幾乎要了面糕,但江倦說喜歡,語氣又很認真,梅花在口中化開,白雪朝心里卻甜得很。
“外祖父,梅花你是在哪里買的?”
“易縣。”
“外祖父,梅花放了這麼久,都還這樣好吃,下回你帶我去吃剛做好的,可以嗎?”
年語氣乎乎的,他眼地看著白雪朝,好似一只饞的小,無聲地用眼神向他撒,白雪朝的心都要化了,他把江倦一拉,“走。”
江倦茫然,“啊?”
白雪朝鄭重道:“外祖父現在就帶你去吃梅花。”
別說是區區一個梅花了,他這乖孫就是要月亮,他也立馬登天去給他摘下來!
江倦:“???”
行力不必這麼驚人吧?
江倦極力勸阻:“外祖父,你才來京城,先歇一歇啊。”
白雪朝渾不在意,“沒關系,梅花要,乖孫,咱們走。”
江倦:“……”
出一趟遠門,江倦起碼得先躺上十來天,再給自己做一做心理建設,他并不想要說走就走的旅行,江倦連忙向薛放離求救,“王爺!王爺!”
薛放離眼皮一掀,總算出手,拉住了江倦,白雪朝回頭,不滿地問薛放離:“我帶我乖孫去吃梅花,怎麼了?”
薛放離淡淡地說:“他昨日心疾才發作過一場,出不了遠門。”
“什麼?”
白雪朝一聽,急忙問江倦:“乖孫,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騙王爺,江倦只有一點心虛,但是騙老人就不一樣了,江倦在心里痛斥自己,然后對白雪朝說:“沒什麼事。但是……外祖父,我應該出不了遠門。”
白雪朝一聽,雖然憾,但還是勉強作罷了,“改日吧。”
江倦松了一口氣,“好。”
接到了白雪朝,他們就該回王府了,幾人一同往馬車停放走去,結果還沒走幾步,就有人急急追上來。
“白先生!白先生慢走!”
白雪朝回頭,竟是江尚書,他手上捧著一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竹杖,一路小跑過來,向江倦與薛放離行了禮后,江尚書對白雪朝說:“岳丈,小婿方才沒認出是您,小婿確實該打!”
江尚書看看江倦,沉痛道:“小婿對太子妃,多有虧欠。白先生您教訓的是,只是枝條細,打起來到底不如竹杖,白先生,您用此再給小婿長個記吧!”
江倦:“?”
求著挨打?
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要求。
江倦看得納悶,覺得他這個尚書爹必定在作妖,實際上,江尚書確實另有打算。
——讓白先生結結實實打一頓,無論是白先生還是江倦,對他的怨氣說不定都能減幾分,日后他們關系也好緩和。
白雪朝一聽,卻是神大變,他皺眉道:“你這人在說什麼?枝條打?我白雪朝豈會做出如此魯之事!”
江倦:“……”
他言又止。
算了,還是不要告訴他這個外祖父,自己目睹了他更魯的事——了鞋子砸人。
白雪朝不認,江尚書只好幫他回憶:“就方才,您老上來就打我,后面還用鞋砸我頭,現在還鼓著個大包呢,您看,您看。”
“一派胡言!”
白雪朝怒斥一聲。他白飄飄,真真是出塵獨立,這麼一聲訓斥,也頗有威嚴,江尚書當即就愣住了,不敢吱聲。
白雪朝急急扭頭對江倦說:“別聽這人胡說八道,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癔癥。”
江倦艱難地說:“……哦,好的。”
白雪朝又忙不迭推著江倦走,“快上車,乖孫,快一些,免得他又開始胡扯。”
江倦只好率先踏上了馬車,白雪朝則回頭狠狠地瞪了江尚書一眼,一想到他差點害得自己在乖孫面前形象全無,白雪朝就覺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