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琰最近很忙。

　溫又鋒有意磨練他, 放了相當一部分權。權力相帶來的就是責任。為了服眾，也為了不給溫又鋒丟臉，他這幾天兢兢業業, 不敢有毫懈怠。

　晚上八點半, 他回到家里，在客廳看到了正在給花瓶添水的林彤盈。

　花瓶是玻璃的, 盛著一支盈盈艷的花。

　似是聽到靜, 抬起了頭：“回來了？”

　“怎麼這麼晚。”看著溫琰眼底的，有些心疼, 輕聲抱怨了一句，“你爸也真是的。”

　“爸也是在鍛煉我嘛。”溫琰安, 然后道，“盛然和小帆在家麼？”

　“小然跟我說過，他說這幾天要寫論文, 所以都住學校。”林彤盈道，“小帆在自己的書房里，這幾天白天也是一直在書房里呆著，說是在忙公司的事。不過心看著倒是比之前好一些。”

　頓了頓，“是你……”

　溫琰點了點頭，把包放了。

　他吐出了一口氣：“爸不是讓他倆實習麼？”

　“我就給他們倆分配了些任務。”他道。

　他頓了頓，笑道：“小帆來實習過，比較有經驗, 給他的難一些。估計是遇到麻煩了。”

　林彤盈臉上的表放松了些。

　“難點就難點吧。”道，“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就行。”

　溫琰點了點頭。

　他回到房間換了服。

　原本打算洗個澡就休息，林彤盈的話卻提醒了他。

　他先去溫帆的房間里看了一眼。

　男孩子正坐在筆記本前打電話, 聽到腳步聲怔了怔, 抬起頭。

　看到是他, 他愣了愣，隨即角就彎了起來，用氣音跟他講話：

　“哥哥等一下哦。”

　溫琰笑著點了點頭，拿了個凳子，在他邊上坐了下來。

　他這一坐，溫帆就有些張。

　不過只是一瞬。

　很快，他電話里的聲音就重新變得鎮定。

　溫琰掃過他屏幕上麻麻的標記，以及一些分析，心中便有了數。

　等他掛了電話，他笑了笑：“怎麼樣？”

　溫帆吐出一口氣，開了口，語氣帶著些不自覺的撒：“好難啊。”

　“這是最近我們最重視的項目之一了，不知道多人在為了他加班，怎麼可能不難。”溫琰道。

　他頓了頓，“學校里的知識終究還是理論，多經歷實戰才能提升得更快，不要怕難，也不要怕做錯，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小吳，是專門帶你的，我已經給減輕了工作量了。”

　溫帆點了點頭。

　隨后，他彎起了眼睛：“哥，這算不算以權謀私？”

　溫琰失笑，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說什麼呢，這詞是這麼用的麼？”

　兩人就項目的問題聊了一會兒。

　溫琰給溫帆解答了一些以目前他的能力不足以解決的問題，然后站起了，叮囑他：

　“別弄得太晚，早點休息。”

　“知道。”溫帆笑著應了一聲。

　溫琰了他的頭，站起走出了書房。

　回到房間，他想了想，先點開了溫盛然的對話框。

　-回宿舍了嗎

　溫盛然有的時候會上晚課。

　這個點基本就是他回宿舍前后。

　過了幾秒，對方的消息回了過來。

　然然：今天沒有晚課O.O

　溫琰看著對方的表，角剛彎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他的下一句話。

　然然：剛剛和黎瑜哥哥吃完飯O.O

　溫琰：“……”

　他臉上的表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

　但是面對的弟弟，他又不忍心說什麼重話。

　手機屏幕前無能狂怒了半天，他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選擇了點開黎瑜的對話框，狠狠地把發小的惡劣行徑譴責了一通。

　一大串字發過去。

　不一會兒，黎瑜的信息發了過來。

　只有短短四個字。

　-有病去治。

　溫琰：“……”

　手機又震了一下。

　這回是溫盛然發過來的。

　然然：有什麼事嗎哥O.O

　溫琰了太，終于想起了正事。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后打了個語音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背景音有些嘈雜，應該是宿舍里有人打游戲。

　“喂，然然。”他道，“沒什麼事。”

　“就是問問你。”他頓了頓，盡量讓語氣變得溫和些，“之前讓你寫的企劃書寫得怎麼樣了。”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不是在催你，就是問問你有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哥知道你最近在忙論文。”

　電話那頭，游戲廝殺的聲音充斥著耳。

　溫琰的腦子都被震得嗡嗡地疼，然后，他聽到了溫盛然的聲音。

　“那個啊。”他道，“已經寫完了，我白天忙忘了，一會兒就發到哥的郵箱。”

　“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問……”溫琰準備好的話說了一半，尾音變了一個上揚的疑問音：“嗯？”。

　溫盛然的聲音也出現了一疑：“怎麼啦？”

　“……沒什麼。”溫琰道。

　他掛了電話，有些不可思議地又看了眼通話界面的時間。

　距離他給兩人布置任務，才過了三天。

　溫盛然白天要上課，最近還有論文。

　這就……

　寫完了？

　哦。

　他面無表地想。

　還要和黎瑜出去吃飯。

　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就在這時，電腦屏幕響起了“叮”的一聲。

　一封新郵件跳了出來。

　也就是說，事實確實如溫盛然所說的那樣。

　他只是忙忘了沒有發，早就寫完了。

　那就甚至沒有三天。

　溫琰本來還有些困意，這會兒已經完全醒了。

　他看了眼文件大小，先確認了一下對方不是隨便寫了點東西敷衍他。

　然后，他下載了附件，認真地開始看容。

　十分鐘后，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可思議地把文檔整個又重新瀏覽了一遍。

　然后，他撥通了周鴻的電話。

　*

　溫琰掛電話的時候，周鴻的話還在他的腦海中回。

　“我確實跟小爺說過，如果遇到了困難可以來找我。”他道，“小爺當時也答應了，但是他最終并沒有來找我問什麼的問題。”

　他頓了頓，“據我所知，他應該只有我的微信，因為一些有關于寫企劃書需要用到的基本資料，他是直接來找我拿的。”

　如果加了別人，就不用來麻煩他。

　“……我知道了。”溫琰道。

　周鴻的腦子里浮現了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對方確實顯得過于淡定。

　以至于一向秉持著對上司私事絕不越線的原則，他這會兒還是開了口：“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不。”溫琰道，“沒有。”

　不是出了問題。

　……相反。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

　是太好了。

　好到，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剛被認回家里不過半年，也剛剛接了一點金融的學生。

　但是仔細一想，好像又不是特別在意料之外。

　雖然這份“作業”超出了溫琰的預期，但是它的有些地方確實依然稚。

　是符合涉世未深的學生考慮事總是過于理想化的特征的。

　溫琰想起了當初溫盛然轉學時那份優異的面試績單。

　他掛了周鴻的電話。

　隨即，又重新打開了文檔，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起來。

　-

　溫盛然在快十二點的時候收到了溫琰的回信。

　彼時他正在洗漱。

　他的里都是牙膏沫，一邊漱口一邊瞥了眼手機屏幕，隨手點開了郵件。

　一個附件是他發過去的文檔，文件變大了些。

　他點開來看了一眼，發現是溫琰給他做的一些批注和解釋。

　容詳細，基本……

　和他刻意出的“問題”吻合。

　好，他想。

　看來他確實還沒把老本行忘完。

　然后，他點開了另一個附件，發現里面是一個包。

　溫盛然怔了怔。

　隨即，他的角勾了起來。

　他漱完口，回到床上，給溫琰發消息。

　-郵件收到了O.O

　那邊幾乎是秒回消息。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不能仗著年輕就拼命熬夜知道麼，對不好

　……他哥也就不到三十吧。

　溫盛然想。

　說話的口吻怎麼聽著愣是像跟他們差了一輩呢。

　不過想到溫琰平日里又要心公司又要心家里，還得應付他和溫帆，他又覺得理解了一些。

　他慢吞吞地回。

　-知道啦O.O一會兒就睡

　-看到哥哥發的了，哥哥好厲害！[小貓轉圈撒花.gif]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也沒有

　-哥哥畢竟在公司待了很久了

　發完這句話，那一頭就又陷了沉默。

　溫盛然看著對方名字旁邊的那一串“正在輸中……”，耐心地等著自家的傻子哥哥組織好語言。

　半分鐘后，他放棄了。

　他主敲了行字過去。

　-哥，你發的附件里的資料，是要看嗎O.O

　那頭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終于秒回。

　-嗯，你看一下

　-這些就是之前讓溫帆跟進的那個項目的材料，是集團最近的重點項目，雖然有點難，但是適合你們練手的

　-一會兒我給你推個姐姐的微信，要做什麼，會告訴你

　溫盛然怔了怔。

　……同一個項目啊。

　他想。

　他了太，失笑。

　他現在相信他哥是真的沒想那麼多，只是單純地據能力來分配任務了。

　這麼一想。

　溫帆跟溫琰雖然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溫琰也沒多了解這個弟弟。

　他乖乖地發了一句“好”，然后加了句“晚安”，關掉了手機。

　*

　午夜十二點半，溫帆從筆記本前抬起頭，了有些發酸的脖子。

　他的眼睛到現在已經充滿了干。

　他去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看到了眼底的。

　盡管如此，他的心底卻是這些天以來，前所未有的滿足。

　剛剛和溫琰的對話還浮現在眼前。

　他看著對方閉的房門，眼睫微，頃，才收回了目。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哥哥這樣聊過天了。

　像從前那樣。

　溫琰比他大了幾歲。

　從他記事起，他的生活中就不怎麼出現父親的影。

　長兄如父，自小，就是溫琰一直在護著他。

　看到溫琰和溫盛然相融洽，溫琰對著溫盛然展出與從前一般無二的關心和寵溺的時候，他心里幾乎是恐慌的。

　他害怕。

　同時，他又不甘。

　他不相信緣的力量真的有那麼強大。

　……還好。

　他想。

　他就知道，哥哥只是因為愧疚，所以才想要彌補溫盛然。

　真正和溫琰一起相二十年的還是他。

　這二十年的，是任何東西都沒辦法彌補的。

　這樣想著，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手機震了一下，是跟他對接的孩子發來的消息。

　他略地看了一眼，回復了一個“收到”加笑臉，然后干了臉，準備再回書房看一會兒材料。

　雖然他比溫盛然贏在了起跑線。

　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就此而自滿。

　在專業上，溫盛然不是他的對手，那麼，他的對手就是他自己。

　他按滅了屏幕，剛準備把手機放回口袋，屏幕就突然亮了起來，上面顯失了一個號碼。

　掃過那個號碼的剎那，溫帆就渾僵了起來。

　他死死地瞪著那個號碼，第一反應是想要手掛掉，但是手指到屏幕，又驀然收了回去。

　來電持續了很久。

　一直到屏幕黯淡下去，他還面無表地看著屏幕。

　然后，他閉了閉眼。

　再重新睜開眼的時候，屏幕已經完全變黑。

　他出手，重新解鎖，將剛剛的號碼添加進了黑名單，然后走出了洗手間。

　夜涼如水，窗外是車雨吸湪隊。水馬龍的街道。

　他盯著天邊幾顆遙遠的繁星看了許久，手指放在鍵盤上，卻始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