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趕忙低頭，仔細地搜羅了一圈。

只是那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也沒找見好東西。

荒野之路上，除了泥和雜草，就只有些難以下咽的野菜了。

“綿綿？”

這下周老三有點拿不準閨的心思了。

轉過頭蹭了蹭閨的小臉兒，卻看見周綿綿正眨著大眼睛，盯著地上的某一看去。

周老三尋著視線，趴在地上。

這才看到地上冒著兩三簇金黃的傘狀。

金竹蓀苗？

周老三隨手摘了幾株，笑了笑，回頭刮了下周綿綿微涼的小鼻尖。

又對宋念喜樂呵道：“咱閨真是個小人，才這麼小就知道啥是好東西了。”

宋念喜也彎著笑眼，不過卻并不興，而是蹲下去摘野菜了。

這金竹蓀品種名貴，的確是極好的食材，只有富貴人家才能吃得起。

若是品相好的，兩株大的就能賣上半貫錢的高價呢。

只不過周老三手里的這個，是尚未形的，可賣不上價，甚至白給都沒人要。

誰讓這一帶土壤不適宜，金竹蓀都不了呢。

野生的竹蓀最多只能長干癟的一小坨，難以口，酒樓也不收。

周老三正要把手里的竹蓀丟了，周綿綿卻急了，哼唧著揪住了爹的頭發。

“綿綿要！”

這里的地長不出好竹蓀，可的靈池里卻可以啊！

把這金竹蓀丟靈池里泡上一宿，保準能長最上等的品相，拿來換小錢錢不香嗎。

周老三一愣，看閨稀罕這東西，連忙把這幾株都塞進了綿綿的手心里。

乎乎的手心貪婪地捧著，周綿綿糯聲催促：“綿綿還要，要吼多吼多的！”

“好，爹給你撿！”

周老三疼閨，能做到的就無不應的。

更別說摘點兒沒人要的野生金竹蓀了。

沒一會兒，周老三就把這一片的都給摘沒了，足足有一大把。

周老太也順著乖孫兒，從包袱里拿出塊麻布，給綿綿把竹蓀包好，帶在上。

忙活完了，周家人就繼續往前趕路。

眼看前面就有個大的村子，炊煙裊裊的，周家人的疲倦也更多了一分。

本想著能去那村子打探下況，或是歇一宿。

可誰知這時，逃荒的鄉親們卻都從那村子里跑了出來，一個個被攆得像野狗似的。

狼狽極了。

周老三一看不好，這便過去問了下。

“咋啦李伯，那村子不讓咱進啊。”

被老三拉住的，正是之前同村的鐵匠。

見他苦著臉直搖頭：“咱人太多了，人家怕咱進去鬧子，連口水都不給，見咱就打。”

周老三不覺意外，眼下景不好，哪個村子見到這麼多流民能不害怕。

既然前面的村子不給進，那別的村子定也是如此，看來只能繞遠路，一口氣走到鎮上了。

正好不鄉親都有這打算，大家便又一起趕路。

周老三帶著全家又往前走了一段，有點走不了。

見宋念喜額頭都冒汗了，三郎四郎也得直肚子，周老三便找了棵大樹底下，暫且歇歇腳。

“娘，死了，您那兒還有吃的沒。”

剛一停下，李春珠就賊眉鼠眼地蹭過來，想去拉周老太的包袱。

周老太滿手老繭，一掌就給的手拍飛了。

“有個屁！我還能背著你藏吃的不？”

李春珠癟癟，這可說不準。

先前這老太婆不就拿白糖，給周綿綿那丫頭片子開小灶嗎。

想起周綿綿的那碗甜米湯，李春珠的心里就不平衡極了，憋氣地坐回周老四邊。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也就他們周家當個寶貝疙瘩寵著。

換是別家的丫頭，哪有這待遇？

能給口吃的就不錯了，趕上如今這荒年，被扔了的都不在數呢。

“娘，俺。”

這時，一個黑瘦的娃，朝李春珠上撲了過去。

李春珠不耐煩掃了一眼，火氣更盛。

這是跟前個丈夫生的，后來帶到周家來的閨，妹福。

不是周家的種，自然也沒被周老太當過孫對待，跟周綿綿的待遇本沒得比，讓怎能不氣！

妹福才不過五歲大小，已經生的一副賊溜溜的眼珠子。

正得直拿手拉娘李春珠呢。

李春珠煩了，朝妹福腦袋就呼了一下。

“一邊去，你娘我也。誰讓咱娘倆命不好，死也沒人管。”

這指桑罵槐的話，可逃不過周老太的耳朵。

周老太不慣病，下鞋子抬手一丟，正好砸在李春珠的腦瓜子上。

“誰不管你娘倆了！忘了昨夜里是誰把苞米都吃了，放了好幾個大臭屁，差點兒給俺乖孫兒熏吐了。”

周綿綿一聽，不由得小一咧，嘿就樂出了聲來。

可不是夸張，那味兒是真沖啊！

都能熏出二里地去。

捂著被打疼的腦袋，李春珠忍了忍，不敢再多。

周老太可不忘繼續敲打：“老四家的，別忘了當初要不是周家收留，你娘倆早就沒命了！”

聽了這話，李春珠著肩膀，更是不敢吭聲了。

這哪里忘得了，當初因自己生不出兒子來，又好吃懶做，連著最小的閨一塊被前個婆家攆了出去。

正好趕上一個大雪天，著單，險些在雪地里被凍死。

要不是周老四打獵路過，給這娘倆救了，李春珠和妹福早就不知在哪兒投胎了。

想想這茬兒，李春珠就難得。

自己只能生出不帶把的，被之前的婆家好一通嫌棄，誰知再嫁之后，卻又遇到個把娃當寶的婆家。

早知生娃能得這麼大便宜，早些遇到周老四該多好，反倒是讓宋念喜獨獨在婆婆面前長了臉，憑啥同人不同命啊。

扭頭再看看妹福這個小拖油瓶，李春珠不甘心地直咬牙。

這娃就是沒福，要是投生周老太親孫兒該多好！

那周綿綿現在得的好，不就都是的了，自己也能跟著沾！

“娘，你瞪俺干啥。”妹福一邊摳腳，一邊抬頭瞅李春珠。

娘倆都是一副賊溜溜的面相，尖下微齙牙，活一對黑耗子。

宋念喜朝那邊看了過去，笑了笑。

“老四家的，都了吧，我方才摘了把野菜，一會兒就能喝上菜湯了。”

野菜？李春珠撇過頭，沒搭理。

誰稀罕吃這破，這三嫂指定藏著好東西留著自己吃，拿野菜打發娘倆呢。

這時周老四看不下去了，一嗓子吼了出來。

“沒看三嫂在做飯，你也不知道幫著添把柴。”

李春珠這才不不愿地磨蹭過去。

剛撿好柴，就看見周老太從包袱里拿出一條襦來，還是新做的呢。

正往周綿綿的上比量著。

這大小正是給小孩穿的。

李春珠眼珠子一亮，抬手就要去奪。

“娘，這是給妹福的吧，一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