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琴音悠悠,隨月縈繞。
周瑜臉鐵青,十指在古琴上翻飛,縱橫捭闔。
只是相比之前的從容淡雅,周瑜此時的琴音卻是七八糟,時而如同金戈鐵馬,殺氣騰騰,時而如同怨婦自憐,如泣如訴。
琴音正如他的心,一片凌。
周瑜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會被陸皮擄到縣衙,會在這被給人彈琴,而他邊的百余護衛就像憑空失蹤了一般。
陸遠大馬金刀,相對而坐,正品著葡萄酒,隨意揮手笑道:“行了,別這副哭賴賴的表,換個歡快點的曲子!”
“陸皮,周某不是你的琴!”
周瑜雙手一扣琴弦,只覺得滿腔憤懣無排解,邦邦道:“我周家護衛到底在哪,你再不給個準話,就不妨殺了周某,周某絕不會任你辱!”
“殺什麼殺,你是周家智囊,殺心怎麼能這麼重!”
陸遠樂呵呵道:“不用擔心他們,他們好得很,正在你們周府歇著呢,不過他們要是想著逃走,那就是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了!”
周瑜一陣沉默,一想起他見到的那上千兵馬,個個如狼似虎,斜強弓,他心頭就不一陣發涼,他周家護衛要是真想逃走,恐怕一個也活不下來。
“周兄,你與其想著他們,倒不如擔心下你自己!”
陸遠笑道:“你殺了袁的族弟,四世三公的袁家啊,他們能饒過你嗎,陸某請你回縣衙,實際也是為了護全你,你何必這副怨婦表!”
周瑜臉一黑,這混蛋架著自己砍了袁家子弟的腦袋,現在自己反倒了殺人兇手。
不過他是聰明人,事已事實,他也不屑于去辯駁,這本就是解釋不清的事,這混蛋如此做,無非是要拉自己下水,讓自己無法找袁家告而已。
“陸公子,你目的已經達到,周某自然不會去袁家告,徒增麻煩,可你還將周某扣留在此,到底想干什麼!”
周瑜沉一番,冷冷問道。
“周兄放心,陸某只會強搶民,還不至于男不忌!”
陸遠哈哈大笑:“陸某已經明言,請你過來只為護你周全,當今天下,董卓雖然獨霸京城,但各方勢力均以袁氏馬首是瞻,袁若是得知真相,隨意一句話,你周家也就滅門了!”
周瑜臉變了變,再次沉默下來。
他不會去告,現在又被困在這里,也無法告,但是陸混蛋的心思他卻不準,畢竟正常人誰會去琢磨一個混蛋的心思。
天下共討董卓,袁氏兄弟聲最高,這是明面上的事,此戰也是大勢所趨,他自然知道這些,只是懶得和眼前這混蛋討論。
“陸公子,此戰尚未開打,勝負難料,如果圍剿董卓不,袁家也會就此灰飛煙滅,你想以此拿我,怕是要失算了!”
周瑜沉一番,淡淡笑道,就算他自認倒霉,被陸皮扣上一個屠殺袁家子弟的黑鍋,又不由己被扣押在這,無從辯駁,但也絕不甘心被這混蛋擺布。
陸遠不不慢掀開前方桌案,上面卻是一份大漢地圖,只是多了一些標注,一個個紅箭頭指引,像是一條條行軍路線,箭頭中心,正是董卓。
“周兄,好好看看,到底有多勢力共討董卓!”
陸遠逐一盤點:“南袁,翼州韓馥,豫州孔伷,兗州劉岱,河王匡,陳留張邈,東郡喬瑁,山袁,濟北鮑信,北海孔融,廣陵張超,北平公孫瓚,上黨張揚,長沙孫堅,渤海袁紹,西涼馬騰,徐州陶謙,驍騎校尉曹……”
他手指在地圖上一劃,最后重重點在上,沉聲笑道:“四面八方,東南西北圍堵董卓,周兄還覺得此戰勝負難料嗎!”
周瑜看著地圖暗暗心驚,陸家的報竟然如此了得,連西涼馬家的報都能弄到!
其余人大多是烏合之眾,但如果西涼馬騰參戰,只需表明立場,堵住董卓回歸西涼的退路,那麼此戰確實毫無懸念,董卓必敗無疑!
他臉微微僵:“你給我看這些有何用,即便諸侯功,與我周家何干!”
“干系大了!”
陸遠神淡然:“諸侯之中,勢力大的無非西涼馬家與袁氏兄弟,馬家基在西涼,不會進軍中原,袁紹基在冀州,自會向北方發展,而袁嘛,坐鎮南,虎視揚州……”
他的話不用挑明,像周瑜這樣的聰明人,自有見葉知秋的本事。
袁氏兄弟在大戰之后,一時聲無兩,加上四世三公的名聲,幾乎天下歸心,例如當下的政第一人荀彧便在追隨袁紹,而年諸葛亮也正隨他叔父追隨袁。
到時袁得知他周家子弟死于周瑜之手,不經意間一個表態,單單是廬江的各大世家,都會像狼一樣,撕碎了周家。
周瑜面沉,思忖一番淡淡道:“我周家要是有事,周某自當將此事說破,任由天下人議論,眾口悠悠,陸家也不會好過,陸公子當知,坐無所知之罪!”
坐無所知,是孫堅給荊州刺史王叡訂下的罪名。
至于坐無所知到底是什麼罪,翻譯過來就是不知道罪,是最早的莫須有,比秦檜誣陷岳飛早了近千年。
“周兄果然睿智,不愧周郎之名!”
陸遠笑呵呵道:“陸某正是擔心周兄胡說,不分輕重,陷你我兩家于不義,這才將周兄請來做客嘛,放心,不出兩月,周兄該干嘛干嘛去!”
兩個月以,他也會起兵北上,參與這場群雄逐鹿的盛宴,在這之前,皖城甚至整個廬江,他都會清理干凈,不會留下什麼勢力給他拖后,在他后背使絆子。
周瑜面一寒,不由然大怒:“陸皮,你敢扣押我兩個月!”
一兩天尚且能忍,一兩個月他唯恐自己會徹底瘋掉,在這只跟陸皮說了幾句話而已,他腦子里就已經嗡嗡直響,理睿智然無存,一神如玉的氣質也早已不翼而飛。
“周兄誤會了,并非是陸某扣押你兩個月,而是你要失蹤兩個月,這是兩回事!”
陸遠神平靜:“事到如今,周兄連這點都看不嗎,放心吧,周家不會擔心你,他們會得到消息,你悄悄北上,尋找你周家家主周忠了,兩月過后,你何去何從都隨你!”
周瑜頹然,太猶自砰砰跳,幾乎將他的理智擾的一干二凈。
這個陸皮給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周家都不知道他的境,那麼就算他現在莫名死在這,周家短時間也休想找到他的線索。
要做此事也簡單,一個跟他形相似的年,帶著一群護衛一路北上,中途失蹤就好,周家自然會由此聯想到他前往京城,不想驚其他勢力。
“你讓我失蹤兩個月,到底圖謀什麼!”
周瑜冷聲問道,他其實更想問,已經將事做得這麼周了,為什麼留他命,只是這種自己找死的話,他還不至于蠢得發問,免得這混蛋真將事做絕。
“陸某初來皖城時,已經將周家趕下餐桌了,現在周家還想來蹭飯,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陸遠笑得云淡風輕:“周兄不必怨恨,陸某不是厚此薄彼之人,周家勢力會從皖城徹底消失,而其實世家勢力,陸某也會逐一清退,兩個月后,皖城便是陸某的皖城!”
周瑜呆了呆,突然琴輕笑:“陸皮,你未免太自信了吧,現在你上躥下跳,只因你臭名遠揚,無人愿意搭理你而已,但你要清洗皖城,張揚行事,那就是自尋死路!”
“令兄也是這般說的,后來他就斷了,人也廢了!”
陸遠悠悠笑道:“你我不妨賭一場,兩個月,我若辦此事,你陪我北上走一遭,我若辦不,皖城的陸家產業,全都送你!”
他一直沒殺周瑜,無非惜才,有心收服周瑜。
他手下虎狼之士不,但是除了打殺之外,能辦事的,竟然還得用到小喬和陸遜,一個是自己夫人,一個是六歲孩,和賣草鞋起家的也差不多了。
只是他和周瑜之間,從小打到大,陸家和周家之間,更是恩怨不斷,想用大道理收服周瑜,本不可能,倒不如另辟蹊徑,激將周瑜。
“好,陸公子用命做賭注,周某自當奉陪!”
周瑜只沉一瞬,便爽快答應:“陸公子若能辦此事,那麼未來可期,周某便是追隨左右又何妨,呵,若是辦不,周某不要你陸家產業,只會在陸公子墳頭,多為你燒些紙錢!”
陸遠對他的嘲諷不以為意,志得意滿:“行了,那周兄就先失蹤兩月,在此拭目以待吧,要是彈琴的話,別總彈那些哭唧唧的曲子,多彈點歡快的!”
周瑜面一沉,再不言語,一副端茶送客的架勢。
陸遠遲疑一下,笑呵呵道:“對了,周兄要是想不開,千萬別跑,陸某不會為難周兄,可以給周兄個痛快!”
周瑜悶哼一聲:“不勞陸公子費心!”
他心中清楚,自己逃不掉,白天有專人守護,從不多說一句,顯然早得了嚴令,至于晚上,有那個典韋的黑臉兒壯漢在,讓他逃他也不會逃,免得被誤傷致死。
陸遠得了賭約,不由意氣風發,琢磨著下一步作,負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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