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駕

漆黑的夜裡，戰壕每隔一段距離著火把，幾百個民伕在兵士的督促下挖著戰壕，一群騎兵卻忽然猶如地獄裡忽然冒出來一般出現了，兵士們看到人，驚恐地拿起了號角要吹，卻被雪亮的彎刀劈下，無聲無息地倒下，然而還是有人吹響了號角，號角聲刺破了夜空，驚鳥劃破夜空。

是夜襲！雙林看到了麻麻的騎兵馬蹄上包著布，知道這是一次心策劃的襲，民伕們早就迅速抱頭躲了黑暗之中，卻依然躲不過順手而隨心所的屠殺，彷彿氣激起了這些惡魔的殺意，明明一眼可見的都是毫無戰鬥力的民伕，這些騎兵卻依然猶如狼羊群一般，毫不留地順手屠宰，四都是民伕們的哀嚎呼救求饒聲。

雙林同樣經歷了這畢生最驚險的一幕，一把彎刀向他劈過來，黑夜裡他飛快地躲閃開，記得白天見過的山坡地形，迅速地抱頭往山坡下飛快地滾了下去，將自己離了所有火把能照到的地方，找了一凹屏息躲藏，黑夜裡人馬不辨，雙林一邊擔憂著洪老掌櫃，卻也知道這種時候已無力四顧。他只能著聽著外頭四的呼喊奔逃聲，地面震著，遠馬蹄聲響起來，駐紮在附近的白河關衛所的兵士已被驚迎戰，真正的短兵相接開始了。

殘酷而難熬的一夜過去，天明的時候，曲石城失陷，白河關隘也失守，雙林遠遠看到旗幟更換，沒有往下走，知道敵人必然還要清理戰場，他反其道行之，反而往山上高爬去，靠著上的乾糧，在山上躲藏了起來。他居高臨下，只看到被攻下的曲石城源源不絕地有準噶爾兵進駐紮，他默默按旗幟數著人數，小小一座城，在被攻下後的幾日，居然先後進駐了八、九萬的兵力！更重要的是，他在遼東待過，城外駐紮的帳篷中，儼然有著王帳，說明有著王公地位的將領統帥著這支大軍，而看軍容兵力，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所帶的兵，看這兵力，更像本就是阿拉布本人親自率領的主力部族。

這不對！雙林明明記得之前聽兵士們閒聊，準噶爾的主力，明明不應該是在這條線路上，而走的是石柱、西一代，那邊是當地土司駐紮的衛所，山勢險峻，但都是土人番人居住，多對大乾算不上十分忠誠，和漢人甚至有些不睦和積怨，因此一旦見勢不妙，便立刻歸順或是投降，一路聽說戰事不利，前幾日的軍報，還有來報茂州被阿拉布親自率兵奪下。沒想到當夜這裡就忽然被奪下了！

如果是軍報有誤的話，只怕朝廷主力軍隊都會往那條路線上行進，古代通訊不便，等到這邊一路直取川中再北上，遊牧民族，擅長奇襲快攻，來去如風，這個小城莫名其妙遭到奇襲本就奇怪，想來是早有謀劃，青海一路虛張聲勢，卻早已集中了兵力在這一條線上，到時候那邊的大軍掉轉不靈，中原空虛，只怕京城就危險了！

雙林出了一汗，趁夜下了山，估算著方向，往最近的衛所奔去。

也不知走了幾日，雙林才找到了最近的青川千戶所，將所見詳盡地報了上去，這裡駐紮的千戶所長一聽如此，也不敢瞞，連夜飛快遞了軍報往都左護衛去，為保準確，連雙林也一同帶了去。

而此時，雙林並不知道，對外說駕親征大張旗鼓的大軍還在往都路上的楚昭，也早已親自帶了五千兵，悄沒聲息地抵達了都，四川都指揮使、都左護衛衛所一應將領及所有本地員，都已接了軍令，急趕赴此地，恭候聖命。

此時此刻的楚昭，正坐在軍帳中看著據說十萬火急的阿拉布主力已奇襲曲石城的軍報，卻起了疑心。

他修長的手指敲著軍報追問：「一個被強徵的民伕，好不容易在這樣的奇襲大難中，死裡逃生，逃了一條命，可見是個惜命的，不是應該連忙回鄉麼？為何連夜跑了幾十里來報軍？不是朕說，大難臨頭，平頭百姓可不會管皇帝誰家做，定然還是保命為上。你們倒相信他所謂的忠君國？再看一個普通民伕，如何口齒如此清楚，頭腦清晰，說得出兵力如何，口音如何，旗幟如何，武如何，王帳如何？我們剛看過軍報，阿拉布才剛攻下茂州，如何一夜之間主力便能來到曲石？倘若此是計，大軍改道，豈不是被阿拉布趁虛而，門戶大開……」

「此人是什麼口音？」

下邊都衛所參將黃雲正是詳細問過雙林的將領，這次也被了來面聖，心裡正是張之時，聽到皇上垂詢，一怔，回答道：「問的時候聽著倒像是京裡口音，聽說是曾在京裡待過一段時日做過學徒，後來因投親來了雅州，投親不遇，做了松雲鎮酒坊裡的學徒，因部隊徵集民伕徵了去。」

楚昭冷笑了聲：「百出，這下也沒空細查，只是若是細行計騙我們西行，又該如何？」

黃雲額上起了汗滴，這位陛下雖然年輕，卻是帶過兵打過仗軍功纍纍不好欺瞞的，如今見他天深沈，冷肅漠然，一言直指要害，連忙垂頭道：「陛下英明，末將有罪，且待末將下去嚴加審訊！」

楚昭冷哼了聲，沒說什麼。

到了夜晚中軍帳再次布軍，楚昭佈置了一番明日行軍的打算，看到前來議事的黃雲，又想起白天那民伕的事，問道：「那民伕的事審得如何了？」

黃雲連忙請罪道：「那民伕確實可疑，給他上了夾，暈死過去了也未鬆口吐實，只是他孱弱，末將已命人先吊著他命，一定要令他招出指使的人，又命人搜過他全上下，最可疑的是他居然是凈過的……」

楚昭原本漫不經心，他早認定那民伕是細，也並不在意如何，聽到最後一句忽然了他敏的神經：「你說什麼？」

黃雲仍在繼續道：「這的確非常可疑，只怕後頭的人不尋常……」

楚昭忽然心裡覺到一陣慄，猝然站起來道：「朕去看看。」

＊

雙林在全疼痛的囂中半夢半醒，覺到了地獄一般的乾，覺到有人扶著他給他餵水，流進口裡的卻是苦的，他迷濛中依稀聞到了悉的龍涎香，然後有人在他的，小骨一陣銳利的疼痛讓他終於忍不住了出來，手腳也忍不住掙扎退，卻被牢牢抱住了子按著全彷彿被捆綁住了一樣一都不能，然後更劇烈的疼痛傳來，他被這彷彿要破開大腦一般的疼痛給疼醒了，發出了尖銳的喊聲，使出了更大的力氣想要掙制著自己的人。

抱著他的人手臂彷彿鐵鉗一樣牢牢箝制著他，他擡頭去看，視線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雙悉而沈痛的雙眼裡，四目對視了一會兒，那雙眼睛變得冰冷下來：「太醫在替你正骨，夾讓你的骨頭裂了，若不正骨好好調治，你這以後就廢了。」

彷彿終於清醒了些，彷彿又仍然還在夢中，雙林茫然低頭看到果然是太醫在替他上捆紮著夾板，綁上了紗布，疼痛讓他全都是汗，耳朵仍嗡嗡的發響，他努力放鬆了，卻沒有再。楚昭一直抱著他，覺到他子一直不可抑制地抖，等到太醫都替他包紮好後，才將他放回床上，蓋上被子，看他臉青白，又已於半昏迷的狀態，仍在微微抖著，想必是疼極，又想起那天看到他繩索加，遍鱗傷委頓在地，臉白得猶如死了一樣，抱起來的時候輕得彷彿只剩下一把骨頭，他當時的心幾乎絕到了極點。

他想替他汗，卻又收回了手，有些憤怒地想：都混這樣地步了，也不回宮！

他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他怕他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氣和暴怒，然而眼前這人孱弱得一就碎，渾都是辨認不出的新傷舊傷，一雙更是慘不忍睹，也不知是如何變了最低賤的民伕，在苦役和敵襲之間保下一條命，千里迢迢跑來報信，卻被自己當細審問刑，他到底吃了多苦？楚昭滿肚子的氣，卻不知道應該往哪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