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著實吃了一驚,接過梳背,道謝:“多謝李小將軍,我實在沒料到這梳背還能修補好。”笑了起來,“算我欠你一個大人。”
“周姑娘不必客氣。”李權移開了眼,道,“我尚有軍務在,便走了。”
周妙福了福,見他轉往往府外的方向走去。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將梳背放了腰包,才抬腳轉過廊橋,卻見簡青竹立在廊柱旁沖招了招手:“周姐姐。”
周妙笑道:“你在這里等我?”
簡青竹點點頭,臉上一紅道:“我,我不是故意聽的。”
周妙撲哧一笑:“你聽見了什麼?”
簡青竹咬咬,抬眼凝視周妙,問道:“李小將軍是不是心悅周姐姐?”
“啊?”周妙笑出了聲,“你懂什麼是心悅?”
簡青竹日鼓搗草藥,周妙一直以為還沒開竅。
簡青竹哼了一聲:“當然知道!李小將軍給周姐姐送梳子,說是賠罪,可現在又特意尋人補了梳子,就是心悅周姐姐。”
周妙怔愣須臾,先前其實并未多想,但簡青竹都能瞧出來,雖然心悅談不上,但難道李權真對有點好?
說起來,要想長留在京中,這興許也是一個法子?
周妙想著,兀自搖了搖頭,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可不能被簡青竹帶偏了。
于是轉了話頭道:“你在這里等我,是有事?”
簡青竹先是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先前周姐姐了傷,我便一直按捺住沒問,現在周姐姐傷好些了,周姐姐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傷的麼?”
周妙神微變,轉而笑道:“途中遇到了歹人,馬車摔下了山道,的傷。”
簡青竹盯著的臉看了一小會兒,又問:“為何當日會遇見歹人?李小將軍匆匆將我送回了侯府,也不肯多言,可我覺得那群歹人不是沖著侯府去的?反倒像是為了,為了公子?”
簡青竹思來想去了好些時日,忍不住問道:“公子究竟是什麼人?”
周妙心頭一跳,面上笑道:“公子是與人結了仇,但絕非壞人。其余的,若你真想知道,公子總會告訴你的。”
簡青竹雙肩輕輕落下,嘆氣道:“公子才不會告訴我呢,他只當我是小孩子。”
這倒讓周妙覺有些驚訝,男主朝夕相了這麼久,難道還沒出火花?
見周妙沉默,簡青竹滿是歉意地笑了笑:“我不該為難周姐姐,當我沒問。”
周妙只好笑了笑。
男主角訴衷腸的橋段,可不能隨意瞎摻和。
兩個人總有一天,要坦誠相見,周妙算了算日子,應該也不遠了。
李佑白的毒應該就快好了。
*
誠然,簡青竹新配的藥丸,令疾大有起。
解毒丸吃了月余,李佑白膝下的紅疤痕慢慢淡了。
雖然雙仍舊無所,但杜戚為他診脈時也發現,中的余毒漸漸清了。
“假以時日,公子定能行走,不過需得徐徐圖之,不可之過急。”杜戚收過銀針,不忘囑咐李佑白道。
李佑白笑道:“這段時日有勞杜醫政了。”
杜戚一聽,誠惶誠恐道:“非乃某一人之功,也倚仗簡姑娘。”
李佑白頷首,問道:“尋人打聽簡青松下落,可有音訊了?”
杜戚答道:“聽說月余前,簡青松確實來過京城,可沒過幾日,又倉促離了京。”
“他在京中行醫?”
杜戚搖頭道:“簡青松在京中尋過幾個簡臨舟的舊友,可那幾個舊友早就告老歸鄉了。”
李佑白皺了皺眉:“知道了,繼續派人去尋。他途徑城池,必要過索。”
杜戚稱是。
李佑白笑道:“今日中秋月圓,便不耽誤杜醫政了,早些回去罷。”
杜戚拜道:“某告退。”
中秋月圓,是月圓人圓的團圓夜。
固遠侯府自然也張燈結彩,不過李融不在府中,劉眉只設家宴,沒有外人。
院子里掛了兔子燈,也就府里的人瞧個熱鬧。
周妙和簡青竹被劉眉請去前院吃了晚宴。
席上有伶人吹奏,周妙嘗了月餅,也飲了桂花果釀,滿齒留香。
宴席直到亥時,周妙大病愈后,難得放縱了一會兒,飲過酒后,回房簡單梳洗了一番,倒頭就睡。
今夜無風無云,天上一冰輝皎潔,明晃晃的灑了滿地。
李佑白獨坐檐下,仰頭月。
蔣沖見他又飲過一杯酒,出聲勸道:“公子月下獨酌,恐傷了,不如某去請李將軍來?”
李佑白搖頭,神疏淡道:“不必了,中秋夜闔該是團圓夜,侯夫人久不見他,自要母子團聚。”說著,他又飲了一口酒。
蔣沖聽了這話,不敢再勸。往年中秋,宮中皆要飲宴,從前陛下也會與殿下對飲幾杯,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對父子,君臣大不如前了,而太子甫一出生,便養在皇后膝下,只是近年來皇后不濟,難以得見,太子被罷黜后,皇后也再未召李佑白宮覲見。
蔣沖默立一旁,見李佑白對月而飲,直至月懸于頂,他才終于放下了手中酒盞。
前院的喧嘩聲響業已停歇,夜歸于寂靜。
李佑白雖飲過不酒,但腦中清明,并未大醉。然而,一滾燙而霸道的熱意自他騰騰而起,不及片刻,便游走全。
李佑白心跳愈快,察覺到了周悄然的變化。
他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云母,郁沉,龍腦,杜戚提醒過他,這些藥材亦作宮闈助興之用。解毒丸雖還有一味十段香,但難保沒有別的功效。
今夜不知是不是他飲了酒的緣故,熱意在他里橫沖直撞。
蔣沖立在木榻之畔,見李佑白額頭出了一層細汗,斟酌著開口問道:“不若某去請簡姑娘來?”
簡青竹來也于事無補,此效不可解。
“不必,遞一碗涼茶來。”
蔣沖立刻送了一盞涼茶。
李佑白仰頭灌下,一涼意順流而下,便如水滴火海,無濟于事。他只覺依舊口干舌燥,耳中嗡鳴不止,渾猶如火燒,生著翻攪的熱意,心中生出了一難言的,無法克制,難以抑的沖。
他腦中惶惶然憶起,昔年聽過的佛文,念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之患。
他生來冷淡,鮮有這樣的時刻。
然而,一念起,諸念生,惶惶如墜火海。鬼使神差地,他聽見自己開口道:“去喚周妙來。”
蔣沖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才極快地答了一聲“是”,匆猝轉便去。
作者有話說:
*引自,改字于《佛說二十四章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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