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幽然真的有謀嗎?
其實孫亦諧並不確定,只不過他自己也不相信憑自己的那點能耐和名氣可以勞正義門的門主親自登門邀請並說明原委。
按照孫哥在魚市場里混跡多年的邏輯,這姓沈的必然是對他孫亦諧或者孫家有所圖謀,要不然不會這麼干。
但今天沈幽然既沒張口要錢、也沒要,更沒求他們辦事兒,送完信兒就這麼走了……這就很妖了。
「,你說,他是圖什麼呢?」孫亦諧把自己的想法跟黃東來分了一下后,便開始詢問對方的意見。
「你說的……有點道理啊。」黃東來若有所思地念道,「但沈幽然能圖你啥呢?要說錢,他正義門雖不如你們孫家那麼有錢,但看他出行用的車馬、穿的飾,就知道他也不缺錢;要說人……」他說到這兒,將孫亦諧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就算是有龍之好,也不至於找你這樣的啊?」
「滾!哪兒有那麼多有龍之好的?」孫亦諧道。
「所以說啊……」黃東來道,「那你們孫家還有什麼他可以圖謀的嗎?」
「可能……」孫亦諧邊想邊道,「他是想賣我一個人?畢竟人債最難還了。」
「嗯……」黃東來道,「這就不好說了。」
兩人一時間也想不出個靠譜的答案來,這事兒也就這麼擱下了。
當夜,二人把酒言歡,暢談這些年來各自的經歷,又追憶了一些在另一個世界的往事,一直喝到子時,下人們聽屋裏沒聲兒了,進來一看,兩人已雙雙「自」,都把自己喝死過去了。
家丁們無奈,只能把這倆貨扛著,一個送去了客房,另一個送回了自己的房間。
…………
話分兩頭,同樣是在子時,沈幽然下榻的客棧中。
「幫主,已經查清楚了。」沈幽然的那名車夫,正在向主人稟報自己從下午到剛才的收穫,「如您所料,真的是漕幫的人。昨天我們走後,留在大路上的那些首也都是他們的人悄悄收走的,府那邊完全沒有被驚的跡象。」
「嗯……」沈幽然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蔑一笑,「呵……這狄不倦,還真是沒完沒了,不知倦怠地來找我麻煩。」
「幫主……」車夫此時出了幾許疑之,「昨日之事,屬下尚有些許不明,不知可否賜教?」
「哎~老武,這裏只有我們兩人,講話不必這麼客氣,有話直說吧。」沈幽然道。
這車夫老武,也算是沈幽然的心腹了,要不然沈幽然也不會只帶這麼一個人出行。
「是。」但老武還是十分講究這主僕份的,仍是畢恭畢敬道,「昨日埋伏我們的八人中,唯獨那個和我手的男人,不但功修為不在我之下,他使的那手以克剛的掌上功夫,更是把我那十三路開山斷水刀破了個七七八八……然而,另外那七人,卻皆是嘍啰之輩,武功即使在漕幫也應是下九流的貨……屬下不明白,對方在明知幫主份的前提下,為什麼會派這樣八個人來埋伏我們呢?」
「哦~就這事兒啊。」沈幽然笑了,「很簡單,因為那狄幫主,本來也沒打算殺我。」他悠然地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再道,「他要是真想殺我,就不會選擇離城那麼近的地方下手,也不會只派那麼點人來,更不會只用一般的箭來襲……至也該用毒箭。」
老武這就更不懂了:「那……他這埋伏的意義何在呢?」
「明年『四門三幫』就要選總門主了,姓狄的這是在試我武功呢。」沈幽然不不慢地接道,「你再回想一下就明白了……
「箭從遠來的時候,你是可以直接『看』到的,但我是在車裏,我得『聽』;要是聽不見,或是聽見得晚了,便來不及反應,所以這是在試我的耳功。
「箭貫車輿的剎那,會因撞突然改變前進的方向,而且車輿中空間狹小,幾乎無法騰挪只能用手去接箭,所以這是在試我的眼功和接暗的功夫。
「而讓唯一的高手把你引開,找七個送死的炮灰把我圍起來,則是想看看我現在的法和殺人的手段。
「把這些都試完了,對方負責觀察的那個人,自然也就該撤了。」
老武聽到這兒,茅塞頓開:「難怪……我就說和我手那人的行甚是詭異,好像心思不全在我這兒似的。」
「那個人,恐怕比你想像得還要厲害。」沈幽然道,「我若是沒猜錯,他應該是漕幫的第三把椅,『犀頭蛟』馮順水……他因為怕被認出來,所以藏了招式在跟你打,否則你在他手上怕是過不了十招。」
「原來如此。」老武皺眉點頭,「幫主明鑒!」
「哼,也難為漕幫的那些傢伙了。」沈幽然則是淡然念道,「平日裏我都待在本地,在我的地頭上,他們自然不敢輕舉妄;而我出遠門帶的人若是多了,他們也不敢來;難得這次讓狄不倦等到這樣一個機會,但他也只敢派結拜兄弟來試試我的功夫,不敢下死手,怕真出了事兒會被江湖同道找上門算賬。」
老武附和道:「狄不倦宵小之輩,實不可與幫主的量同日而語。」
「呵……不提他了,既然已查實了是漕幫在搗鬼,我也就安心了。」沈幽然道,「對了,老武,你對我們先前偶遇的那位黃公子,有何看法?」
老武想了想:「黃公子的武功在同輩中當屬不差的,當然,比起幫主您在那個年紀時的修為……那就是雲泥之別了。」
「嗯……」沈幽然沉一聲,「我倒是覺得這黃東來頗有些過人之,但又覺他有些古怪……還有,我今天終於見到了那孫亦諧,他和他爹孫員外為孫門後人,竟然都不會武功……看來他們家是真的久不涉足武林了;所以,這次的『大計』事之後,我還得派人到孫府跑一趟,用『更直接的法子』把『孫家的東西』弄到手。」
「幫主……」老武聽到這兒,臉上忽現出一抹狠厲之,「我們都已經在這兒了,為何不趁著今夜就……」
「哎~」沈幽然連忙擺手,「這怎麼能行?杭州府除了漕幫之外其他幫會的眼線也不,我今日去孫府,不知有多雙眼睛盯著呢……若是第二天他們家的人就被屠個,這我能得了干係?再怎麼說也得等年英雄會過後,等我拿住了武林各派的命脈時再手,那時候就沒人會說三道四的了。」
「是是!幫主高見,屬下愚魯。」老武確實不算聰明,但是很忠誠,也正是這樣的人,才更適合做心腹。
…………
第二天,沈幽然和老武一早就出離了杭州城。
他們走的時候,孫亦諧和黃東來都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呢。當然了,大戶人家的爺嘛,別說偶爾,就算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事兒。
到了巳時,孫亦諧才起來,洗漱完畢后,家丁就告訴他老爺有請。
孫亦諧本以為是因為自己昨天多喝了幾杯父親要說叨他幾句,沒想到,他去了之後,孫老爺什麼也沒說,而是一臉嚴肅地他跟自己一同前往祠堂。
這大戶人家,都是在自家設有祖宗祠堂的,只有窮人家才會把牌位放到村口的祠堂去;而大戶人家的祠堂除了逢年過節祭拜先人外,也有其他功能,其中最典型的就是……
「不會吧?我偶爾多喝了幾杯就要去請家法了?還是說他終於決定跟我斷絕父子關係了?」
跟著孫老爺子去祠堂的路上,孫亦諧一直在胡思想。
孫員外則是一言不發,臉上還帶著幾許堅定之,瞅這陣勢,還真是有什麼大事兒的樣子。
待兩人邁步進了祠堂后,孫老爺立刻吩咐下人出去,並把祠堂的門關上。
孫亦諧心裏這就更虛了,他心想自己最近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難道是以前給人拍黑磚套麻袋之類的事兒敗了?
「亦諧。」短暫的沉默后,孫員外便開口道,「你今年也一十有七了吧?」
「是。」孫亦諧有點慫,所以態度很好,「孩兒今年春天就滿十七歲了。」
「嗯……」孫員外點點頭,「你這次是否已下定決心,要與黃世侄一同前往參加那年英雄會了?」
「呃……」孫亦諧有點猶豫,他試探著應道,「那個……目前是這麼打算的。」
他這話的潛臺詞是——您要是有什麼不滿,其實我也可以不去。
「好。」不料,孫員外當即又點了點頭,嘆道,「看來這是天意啊……」他頓了頓,「既然如此,也是時候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幾步,繞到了擺放祖宗牌位的供臺之後。
也不知孫員外在暗挪了什麼東西,一息過後,伴隨著一陣機楔滾的響,祠堂中竟開啟了一道暗門。
「兒啊,隨我來。」接著,孫員外便淡定地朝孫亦諧招了招手,領著他,邁步走進了那道暗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