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陸進的家人

第二天，仍舊有些發燒的初雲被陸進著喝下了老阿媽煮的黑乎乎但幷不苦的一碗草藥後，竟然很快就退了燒。

而陸進不知道什麼時候人送了一個手工做的大木桶來。

晚上，

阿媽燒了整整一大鍋的熱水倒進木桶，然後兌上些涼水讓悶出了一汗的初雲泡澡。

有外人在初雲很不習慣，但是剛病好，上還有些綿綿的，一泡進熱水裡就不想了，實在無力拒絕陸進讓老阿媽幫洗頭的命令。

「阿妹子真是俏森森呢」，老阿媽坐在浴桶的外面的小竹凳上，用布滿老繭的糙手指輕輕幫浴桶裡的孩清洗著一頭烏黑順的長髮。

熱氣蒸騰中，浴桶臉頰微紅的孩被水汽一熏顯得更加潤，老阿媽一邊用清水衝洗著手中的順髮，一邊低聲說話。

初雲有些聽不懂，只得轉頭對著抿一笑。

老阿媽兩手頓時頓了一下，怔怔的看著孩扭回去的側顔，蒼老的面容上，浮起恍惚表。

「阿媽？」因沒再衝水，初雲有些奇怪的轉頭看。

「哦，某事」，老阿媽回過神來，慌忙繼續用瓢舀水衝洗手中長髮。

「阿媽，我是不是長得很像誰啊？」初雲疑的問，

這已經是第二次看見老人家的臉上出現恍惚表了。

老阿媽不語，沉默的將孩的長髮衝洗乾淨，然後拿起擺放在一旁的巾一點一點的將的長髮絞幹。

弄完後，再用另一塊的幹巾將頭髮包起。

見初雲依然疑的表，黑瘦的臉上浮起笑容，

「阿妹子要和阿進好好過日子，乖漉漉地」，慈的了初雲的頭，然後彎腰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好走出了洗澡間。

這一句初雲聽懂了。

呆愣了一會，低垂下眼簾，咬著下將自己回了暖洋洋的水中。

休息了兩天，見確實已經沒事了，陸進終於點頭讓可以下樓吹風走。

而他則坐在二樓竹席上，拭保養著擺放在席子上的或長或短散發著幽冷寒的各種槍支。

心好的時候，他還會牽著沿著長長的石板路在村裡溜達一圈。

這是一個很小，很窮，很淳樸的村子。

村裡壯年很，男人們大部分都當兵去了。

除了因爲民族緒，還因爲當兵可以每月領取幾十公斤的大米和幾十元錢的津。

人們大都黑黑瘦瘦，皮糙。

們穿著彩不再鮮艶的筒，有時上還叼著煙鬥，頭上頂著裝滿的竹籃到河邊清洗。

村裡的人看見初雲時都十分的驚奇，他們從未見過這麼麗的孩。

而且，這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孩還是阿進帶回來的。

不過初雲發現，雖然村民們對十分好奇，但是幷沒有人會靠近，大家仿佛對陸進有些懼怕。

而有些老人家會在他們經過後吸著煙鬥嘀咕著什麼。

經過村口大榕樹時，還能見到許多皮黝黑，瞪著烏黑大眼睛好奇的注視著他們的孩子，有些不過七八歲大，背上背著一個竹簍，而簍子裡裝的，是更小的孩子。

這時陸進就會懶洋洋的從兜裡抓出一把糖果撒過去時，孩子們會尖著一擁而上，撿起就跑，然後躲到遠遠的地方著糖果看著兩人笑。

而當初雲見到路邊大樹下的涼席上，一兩歲的孩子專心致志的拆裝著比他們還長的自步槍時，驚訝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是，真槍嗎？

「孩子們沒有玩，對他們來說，這個就是最好的拼裝遊戲。」見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陸進放開牽著的手，將臉頰旁散落的髮別到耳後。

「等他們長大，各種槍都悉得跟自己的手指頭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去當兵了。」

他著竹蓆上第一個完拼裝後開心拍著小手的孩子，淡淡的對解釋。

初雲怔怔看著竹席上的孩子，許久回不了神。

這一晚，陸進仍然是將攬在懷裡睡。

就算什麼都不做，他也要讓孩悉他的懷抱，悉他的味道，悉他的存在。

終有一天，會再也忘不掉這種悉。

他一手枕在的頸下，一手橫過的腰間蓋在的手上，大掌的纖手許久，然後十指叉，纏綿包裹。

待到後呼吸平穩綿長，初雲才悄悄掀起了長睫，

著眼前將自己實包圍的雙臂，神怔然，烏黑大眼裡是說不出的迷。

這個人的一切都讓迷。

能覺到他對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變態的執著。

但他並沒有真正的傷害過。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才比大了幾歲，但跟見過的那些年輕的，朝氣蓬的男生完全不一樣，

他邪氣，冷，暴躁，

桀驁不馴。

仿佛有著無數厚重的過去。

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去呢？他也跟今天見到的這些孩子一樣，從小就是抱著槍支長大的嗎？

孩在溫暖懷抱中輾轉難眠，許久之後，才熬不住睏意，沉沉睡去。

清晨，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

老阿媽今天來得特別早，初雲被打掃的聲音吵醒，睡眼迷濛的從床上爬起來。

床邊擺放著陸進給挑選好的服，但他人早已離開。

初雲默默的換上他挑好的白長，將已散開的長髮隨意扎在腦後，然後走下竹樓。

洗漱過後走到一樓簷下的用餐。

吃飯的小方桌上，沒有平時專門爲熬煮的粥，而是擺放著兩碗素面。

很快陸進也回來了，渾都是熱汗，t恤都了，仿佛剛剛劇liè運過。

換了服後他沉默的和初雲一起吃麵，不知爲什麼，初雲敏的覺得今天他緒不太好，而老阿媽雖然跟平時一樣在收拾著屋子，但看上去有些不安的樣子。

於是也不敢出聲，隻埋頭小口的吃著面。

清水掛麵隻放了點鹽，味道實在說不上好，而睡眠不足的隻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去了。

陸進抬眼看了看，手把的碗拉過來，嘩嘩幾口把吃剩的麵條吃完，然後把麵湯推回去給，示意再喝點麵湯，

初雲白晰小臉倏地一下就漲紅了。

這，簡直是太親了。

但在他的目注視下，不敢拒絕，只得端起碗喝了幾口麵湯，

陸進仿佛心好了一點，角又像平時那樣帶起了一笑意。

吃過了面，他接過老阿媽遞給他的一個蓋著白布的竹籃，然後牽著初雲的手出了門。

「我們們要去哪？」，穿過石板路後，兩人進了山，山間小路崎嶇陡峭，穿著長實在很不方便，初雲只得一手拎著擺小心的看著腳下，忍不住開口問他，

「去見我的家人。」陸進大步上一塊大石，然後手將提上，

「呃？」初雲瞪大了眼睛。

「看路。」陸進拽著繼續走，

初雲忍住驚訝，跟上。

穿過一片集樹林後，視野開闊起來，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淡淡花香。

當陸進牽著轉過一山坳後，初雲看著眼前的景忍不住驚嘆起來，

「好--」！

漫山遍野自然而然連接在一起，隨風搖曳的野花，就這樣闖的眼。

紅的，黃的，紫的，

如詩如畫，讓人目眩神迷。

忍不住放開了陸進的手，拎著擺跑上山坡，跑向花海。

「太了！真的好--！」初升的太將金燦燦的灑在大片的花海上，得無以倫比。

奔跑時頭繩已經掉落，長髮被微風輕輕拂起的孩忍不住對著太張開雙臂，閉上眼深深呼吸帶著花香的清新空氣。

陸進微微一笑，走到山坡高，在幾個小山包前屈膝坐下，照在他的臉上，俊無匹，他抬手擋住綫，瞇起眼看著前面閉眼呼吸的孩。

花海中，穿著白的孩沐浴著金晨，驚嘆著大自然的妙。

卻不知道，在別人眼裡，綻放出真正欣喜笑容的自己，才是最的那一個。

好一會，初雲才從驚喜中回神。

轉頭四一看，見陸進在山坡等，不安的抿了抿，小心的拎著子走近他。

「對不起，我，一下子就--」輕聲道歉，一時的忘形，讓他等得不耐煩了吧？

陸進不語，隻朝著雙頰緋紅的孩出右手，手掌朝上，

孩眨著水潤大眼，上前一步，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掌心。

大掌收攏，將的白玉小手包住，拉著坐在自己邊。

「這裡嗎？」他靜靜看，

「嗯，」心曠神怡的看著坡下花海，毫不猶豫的點頭。

陸進微微一笑，跟一起看向花海。

半響，他放開，站起。

「那個，我們們要走了嗎？」初雲也跟著起，

「不用，我們們已經到了。」陸進微微搖頭，拎起老阿媽給他的竹籃。

「呃？」初雲楞了，不是說要去見他的家人嗎？

「阿爸，阿媽，阿，我回來了。」

陸進從籃子裡取出兩個盤子，放在兩人後不遠的兩個山包間，然後將籃子裡的糕點慢慢的擺上去。

「臭老頭，我回來了。」他走到第三個山包，從籃子裡取出一瓶普通的白酒，扭開蓋子，把三個酒盅都倒滿，然後擺在山包前。

「老煙鬼，我回來了。」他拎著籃子走到第四個山包，取出一條香煙，然後出其中一包，用打火機點燃三香煙，一一的放在山包前的小石上。

最後，他後退幾步，靜靜的看著前方幾個長滿了青青綠草和麗野花的山包。

初雲拎著擺的手一下子就鬆了開來。

著前面靜靜站立在數個墳包前，神淡然，但卻著說不出寂寥的陸進，眼淚「嘩」的一下，突然就流了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