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自從上次扇了自己兩掌后, 便一直強行不去回憶那件事。腦子里一閃過元里便再給自己一掌。這幾日沒見到元里，他制的效果很不錯。這就證明了楚賀上一次想起元里舌的畫面只是一時的暈頭而已，這讓楚賀松了口氣。

　也有了底氣敢再面對元里。

　但被元里一看, 楚賀還是躁得難。

　沒有元里在旁邊后, 楚賀頓時覺呼吸都順暢了不，能認真干活了。他作利落地殺著豬, 沒多久就弄完了手上這一只。

　元里去后面洗了把臉, 又喝了點水潤潤嗓子, 坐在樹下休息了一會。

　但沒過多久，他又閑不住地到溜達了起來。時不時跑去看看別人怎麼殺豬，再去數一數已經殺了多豬, 最后又跑到柵欄旁跟百姓們嘮家常。

　楚賀不經意地回頭一看, 就看到元里正站在柵欄邊和百姓說話。

　他皺皺眉, 把刀遞給士兵，手走了過去。

　元里正細細詢問著老百姓們的食住行, “今年田地里的收都還不錯吧？冬季快要來了，家中柴火和木炭可有？”

　幽州是北周最東北的那塊，不止地偏遠，氣候也很惡劣。

　這里一到冬天便是寒風凜冽，冰天雪地。不貧困的百姓都會因為冬天過于寒冷而活活凍死。

　元里的心中其實一直藏著一個憂慮。

　系統的來歷并不清楚, 但顯而易見的是, 系統每一個任務的發布都和元里正在經歷的事有關, 而任務完的獎勵也是元里或近或遠能夠用得上的東西。

　比如香皂換來的家底，細鹽換來的易, 還有即將能對分娩母豬用上的《母豬的產后護理》。

　即使是還沒有開始做的白砂糖, 這個獎勵也帶著明顯的預見。因為這個獎勵是拜師完的獎勵, 拜完師后歐廷就被派去了南方做刺史, 這才給了元里寫信給歐廷，拜托歐廷為他尋來甘蔗做白砂糖的機會。

　因此，元里認為系統給的任務獎勵都帶有對未來的暗示。

　而在沒完的系統任務中，系統已經給出了兩個和冬季保暖有關的東西了。一個是仕后才能獲得“棉花”，一個是平定沂山軍后的獎勵“煤礦”。

　這兩種東西沒辦法不讓元里多想，又是棉花又是煤炭，難道今年的幽州冬季會有雪災？

　但元里轉念一想，又覺得或許不是今年有雪災，而是明后年的冬季會有雪災。

　因為無論是獲得“棉花”的任務還是獲得“煤礦”的任務，元里都不可能在今年冬天來到之前完。如果今年冬天真的會有雪災，系統準備給他“棉花”和“煤炭”預防此類事發生，那就沒必要給元里設置一個目前無法完的任務條件設置了，否則這不是耍人玩的嗎？

　元里從其中窺探出了這個猜測。如果今年冬天真的能夠平穩度過的話，那麼在他立冠仕后的第一個冬天，他便得提前準備應對雪災的東西了。

　只希他猜的沒錯，元里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他將剛剛的想法放下，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百姓上。

　元里雖然面容年輕，但氣質沉穩，卓爾不凡，被他問話的百姓不敢說謊，一五一十地將家中況一一道來。

　今年因為有元里坐鎮幽州，元里先前又給了蔡集等一眾廣郡員一個下馬威，所以今年秋收，各級員都不敢手腳，尤其是薊縣的員。

　薊縣的百姓們今年沒有多被搜刮糧食，自然是比以往好些。

　但幽州荒涼，人煙，許多荒土都沒被開墾，再好，其實也就那樣。

　百姓們在幽州住了不知道多年，他們對付寒冬自有一套，只要不是雪災冰雹等天降大災，他們也能勉勉強強活著度過冬日。

　元里本以為百姓們會期盼一個暖冬，但出乎元里預料的是，百姓卻期盼著冬天寒冷一點。

　元里對此很是不解，直到有一個老大爺巍巍地道：“冬天冷得狠，收才把穩。”

　其他百姓七八舌的話，元里這才懂了。

　冬天若是降雪充沛，對田地能起到保溫補水的作用，再加上冬季的寒冷天氣，能將不害蟲凍死，減來年莊稼病蟲害的發生。

　暖冬對人好，但是對田地不好。百姓們靠田地吃飯，寧愿自己挨冷凍，也想要個冷冬。

　元里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正在這時，原本還在和他好好說話的百姓們卻出了害怕的神，忽地一哄而散跑了個干凈。

　元里轉頭一看，迎面襲來了一個小東西，他下意識接住，低頭一看，是個黃橙橙的秋梨。

　這只梨的品相極好，上小下大，看著便能知曉它定當很甜。

　元里抬頭，看到了楚賀板起來的英俊面孔。

　楚賀上濺了不豬，人又長得高大健壯，面無表時著煞氣，活像是個殺人砍頭的罪犯，也不怪百姓們會害怕。

　元里剛被他兇過，這會不想吃他的東西，邦邦地問：“這是什麼。”

　楚賀皺眉，上下看了元里一眼，表古怪，似乎沒想到元里連這都不認識，“秋梨，沒見過？”

　元里：“……”他當然見過。

　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是問楚賀為什麼要給自己秋梨。

　元里一陣心累，他覺自己在楚賀的眼里一定跟個傻子一樣。就像楚賀在他眼里也跟個傻子一樣。

　他懶得再說什麼，面無表地拿起秋梨啃了一口，“……好甜。”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和的圓眸睜大。

　男人角微勾，又很快收起，像是不經心地道：“不是讓你在后面坐著休息嗎？你跑什麼。”

　看在梨的面子上，元里跟他道：“問問百姓家中是否準備了過冬的柴火和木炭。”

　楚賀沉思了一會，篤定地道：“今年冬天不會很冷。”

　元里來了興趣，好奇地問：“為什麼？”

　“冬天冷暖看十一，”楚賀淡淡道，“十月初一，柴炭貴如金。十月初一如果是晴天，冬天便會是暖冬。”

　“今年十月一是個晴天嗎？”元里好奇追問，“這說法準不準？”

　楚賀瞥了他一眼，“不準。”

　元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楚賀眼中閃過笑意，轉往井水邊慢悠悠地走去，“這只是一個農諺而已。農歷十月初一這日，是幽州，各地便有晴有，難不整個幽州的冬日冷暖還各不相同？”

　元里跟了上去，幽幽地道：“楚賀，你是不是在故意戲弄我。”

　楚賀的步子快，元里的步子也邁得飛快。但男人長，邁起步子來氣勢很足，雙掀起袍子時的大健壯結實，顯得尤為輕松。聞言，他似笑非笑地轉頭看了元里一眼，狹長的眼睛微瞇，帶著點氣，夸贊一般地道：“不錯，還知道我是在逗你。”

　元里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楚賀往前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轉頭往后一看，元里白凈的臉稍冷著，角下著看他。

　俊秀的年郎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背后就是熱火朝天的殺豬場，或吵鬧，或腥，都影響不到他的干干凈凈。明明手里沒有石刀，明明沒有健壯的魄，偏偏讓人心里一咯噔，有些慌張就從心底生了出來。

　楚賀咽咽口水，面無異地走到元里邊，眼神不聲地掃視著周圍，唯恐他伏低做小的這一幕被人看見，里低聲道：“怎麼，跟你開個玩笑都不行？”

　元里還是不說話，只是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下繃著，那是心不虞的象征。

　楚賀觀察周圍的眼神一頓，聲音更低，“真的生氣了？”

　元里轉就要走。

　楚賀低聲罵了幾句，雷厲風行地大步向前，頃刻間堵住了元里離開的路，“好好說話，走什麼走？”

　元里埋著頭，看不出表，白皙小巧的耳朵被黑發掃了掃，側往右打算繞過楚賀。

　楚賀立刻朝右邊移了一步，跟堵石頭一樣擋得結結實實，“元里，抬頭。”

　他看不見元里的表，心里得有些惴惴，語氣也不由帶上了些強。

　元里倔強地拿著發旋對著楚賀，又往左邊走去。楚賀跟著往左移了兩步，宛如是個攔路的土匪，是攔著人家不讓過。

　“別生氣了，”楚賀從來沒這麼低聲下氣地哄過一個人，他臊得出了一的汗，“旁邊還有人看著，回府再鬧行不行。我錯了，這次就算了，行不行？”

　忽然，元里的肩膀開始抖了起來。

　楚賀臉一變，哭了？

　他連忙彎腰去看元里臉上的神，但看到的卻是元里忍笑憋紅的臉蛋，還有高高揚起的角。

　瞧見被楚賀發現之后，元里再也忍不住了，他倒退幾步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眉目之中全是得意的狡黠，“將軍，不用道歉，畢竟我也戲弄回去了。”

　說完，他又忍俊不，大笑著轉就跑。

　楚賀在原地僵了幾瞬，臉青紅變換著，大步跟了上去。

　*

　兩千頭豬，足足從早上殺到了傍晚才將其殺完。

　殺完之后，整個宰豬場已然腥氣沖天，殺豬殺了一天的人累得手都抬不起來，癱在地上大口氣。

　這會兒別說是吃了，他們短時間都不想要看見了。

　尤其是那些來幫忙殺豬的普通百姓，他們更是被和腥臭味沖得心底反胃。

　但等元里開始給他們算工錢和豬的時候，這些百姓突然就來了力氣，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期待興地開始排著隊。

　元里面前擺著兩張桌子，一左一右坐著給百姓們算賬的郭林趙營兩人。

　每個來幫忙的百姓殺豬的總數都有士兵給記下，每殺一只豬邊會給一百文錢再加一斤，郭林負責給錢，趙營負責稱，每一個算好賬的百姓離開時，都笑得見牙不見眼，一手揣著錢一手拎著，忙碌一天的疲憊和不適都已被喜悅沖刷。

　怕他們會遭歹人搶奪，元里還派人將他們送回了家中。

　等將全部的百姓送走之后，已是半個時辰之后，天邊已然黑沉了下來。

　圍觀的百姓也被驅趕散了，剩下的都是忙碌了一天的士卒們。

　元里提高聲音道：“諸位今日辛苦了一天，咱們今日殺了整整兩千頭豬，這都是新鮮的豬，咱們今晚就敞開肚子吃一場全豬宴！”

　聽到這話，士兵們歡呼雀躍，興高采烈地開始收拾起偌大的空地，燃起了篝火擺起了爐灶。

　元里已經把軍中的伙夫和楚王府的大廚找來了，給他們提供足了調料，令他們加快理這些豬。

　將領們都不好意思，“讓元公子破費了，他們敞開肚皮這一吃，估計要下去百來只的量。”

　“應該的，”元里笑了笑，“剩下的豬我也已經給諸位分好了，你們看這個量夠不夠。”

　兩千頭豬里，元里只要了一百頭的和所有的豬下水以及邊角料，其余的豬都給了軍中。

　聽到軍中能得這麼多，幾個將領大吃一驚，連忙擺手，“不可不可，元公子，這太多了！”

　“元公子，這豬是你買的，咱們的士兵給你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你給我們這麼多，我們真的是之有愧。”

　“這有什麼？”元里毫不在意地笑了，“我所需要的量很，不送到軍中也吃不完，你們盡管拿著吧。”

　“這……”

　眾人看向了楚賀。

　在楚賀點了點頭后，他們才敢要下來，連忙和元里道謝。

　元里本就負責大軍的后勤，這兩千只豬本來便要供給軍中，只是這些將領不知道他的打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