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起穿,被窩里,潘金蓮勉力撐起子,啞著嗓子道:“大郎且慢,待奴家起來替你穿。”
曹回頭,就腰高聳拍了一掌:“都一攤水了,何必強撐,且安心睡一睡,待我辦完事回來,再同你說話。”
潘金蓮溫地“嗯”了一聲,又道:“那你早些回來,奴家今日用心整治幾道小菜。”
曹見如此小意,哈哈一笑,拉過頭來親了一口道:“那就多多置辦,正好帶幾個兄弟前來拜見。”
說罷揚長下樓,洗凈口面,帶了配劍出門,照在臉上,春風微寒,只覺力彌漫。
街角一茶肆,呂方、郭盛、鄭天壽,帶了幾個伴當,正在啜飲茶湯,一見武大出門,連忙過來,抱拳笑道:“哥哥可休息得好?”
曹笑道:“連日征勞,一宵洗凈,走,先帶你們悉悉這谷縣,晚上都來家中吃酒。”
當下帶著眾人,先自縣中街巷走了一遍,悉了坊市路途,又帶他們去自家店面巡視一遭,把賬本索過,丟給鄭天壽翻看,告知眾掌柜,這就是以后生意上的總管。
一直忙到傍晚,帶著幾人回到紫石街家中。
潘金蓮開門接,呂方、郭盛、鄭天壽齊齊唱個大喏道:“小弟拜見嫂嫂。”
潘金蓮見這幾個都是相貌不凡的年輕男子,怕惹曹不快,不敢抬眼細看,只笑道:“既然我家大郎的兄弟,便是自家人,且請就做,酒飯即可便好。”
說罷轉下廚房中忙碌,不多時,一道道菜肴端上桌來,酒也開了一甕好的,一一斟碗中。
呂方等人都贊道:“好個賢惠嫂嫂。”
曹微笑道:“金蓮,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上桌同飲一杯。”
潘金蓮聞言洗了手,上桌斟下一杯酒,端起道:“我家大郎雖是好漢,常言道,好漢還需人相幫,只愿幾位兄弟以后多多幫他,奴家無以為謝,以這杯薄酒相酬。”
言畢,端起一口飲干。
呂方笑道:“嫂嫂好生豪爽,還請嫂嫂放心,既然認了哥哥為主,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誓死保他無恙。”說罷三人各自端酒喝了一碗。
曹拉起潘金蓮的荑笑道:“倒是越發有主母模樣了,我這幾位兄弟都是有見識的好漢,若不是你人品出眾,如何肯敬服你?來,你這些日子守家不易,我也敬你一杯。”
潘金蓮聞言,芳心喜滿,忙忙端起酒杯和他了一下,一飲而盡。
連喝兩倍急酒,面頰上頓時飛起兩團紅暈,看著越發。
曹笑道:“喝急了吧?且吃些菜一。”
郭盛羨慕道:“哥哥嫂嫂好恩,以后我若有了娘子,能通哥哥嫂嫂一般和睦方好。”
曹大笑道:“兄弟,你堂堂一表,又有本事,遠勝為兄,何患沒有佳人相配?若是急著討個老婆,讓你嫂嫂做,谷縣哪家千金,不你這良人?”
郭盛赧,端起酒碗遮面,眾人無不大笑。
曹又指著鄭天壽道:“金蓮,不日我便和呂方郭盛兩位兄弟,去江湖上走一遭,拜會一眾豪杰,你在家中若有事,便去尋我鄭天壽鄭兄弟,咱家的生意,盡給他打點,你莫看他生得斯文,一武藝卻是不凡,凡事必能辦得妥當。”
鄭天壽端起酒道:“豈敢當哥哥謬贊?嫂嫂,以后有事,但請吩咐。”說罷仰頭飲了。
眾人喝酒吃菜,說些江湖上的勾當,一直到酒酣耳熱,曹和呂、郭二人約了明日相見的時辰,這才送他們出門,各回下。
回到屋里,潘金蓮泡上一盞釅茶,讓曹解酒,自己挽起袖子,開始刷鍋洗碗,抹桌掃地,都收拾停當了,拿張小板凳在曹面前低低坐了,相伴他說話。
曹手拉了拉手,只覺手指冰涼,便將兩只手都拿在手心里捂著,微笑道:“卻是我的疏忽了,如今家里也不缺錢,你有時間去找個人牙,揀那干凈勤快的使,或買或雇,讓做這些雜事。”
潘金蓮只覺心中火熱,暗想:這搗子如今倒是真會疼人了。臉上笑得三月桃花一般:“咱又沒個兒,哪里有許多事做?我捎帶手也便做完了,你要做大事,多留錢財傍才好。”
曹聽了心里滋滋,手著臉兒道:“小銀婦,如今怎變得這般賢惠?”
潘金蓮不勝,就勢把臉在他掌心,低聲道:“天下婦人都是這般,嫁個英雄好漢,便是賢惠娘子,只要男人讓心服,什麼苦不能?我想那王寶釧苦寒窯十八年,也是因為薛平貴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漢,若是個無賴潑皮,誰肯同他苦守?”
若是一般男子,聽了這話不免多心,曹何等心?聽了卻是連連點頭:“你這話倒是大有道理,其實不止男,便是君臣兄弟也是一般,若是遇見真正英雄豪杰,真心以待,便替他效死何妨?若是上位者愚蠢短視,自私淺薄,還替他效死,那才蠢之極矣。”
慨嘆一回,又道:“不過我雖日后花銷不小,自有賺錢的辦法,省到哪里也省不到你這頭,你只管聽我的,找個老實可靠的使,自己清閑些豈不快樂。”
潘金蓮兩眼就漸漸冒出些火來:“奴的快樂,可不是清閑來的,乃是要靠夫君賜予的……”
曹被他一,頓時眼神也不正起來:“罷了,不把你喂飽,豈能放心出門……”
當夜這小樓之中,又是一夜春風帶雨晚來急的風景,自不必多說。
次日曹起床,潘金蓮手腳服侍他用了早飯,穿戴停當,揣些金銀,選了幾件禮出門,呂方、郭盛帶了十余個漢子,都牽馬在門口等候,曹和潘金蓮告了別,讓伴當們帶了禮,上馬而去。
十余匹馬一口氣奔出縣外,呂方道:“哥哥,如今這趟,往何去?”
曹看著北面道:“滄州橫海郡柴大人,每每寄書送禮,早該前去拜,便先往滄州去吧!”
呂方等笑道:“小旋風名頭響亮,仗義疏財,正好有緣拜見。”
滄州距谷縣,路程不下六百里,曹等一連走了數日才到,就城中休息藝一夜,第二天出發,走了半日路,趕到柴進所居的莊子。
那座莊院極為廣大,四下都挖了河渠圍住,沿岸盡是垂楊大樹,樹影中出一排長長的墻,正門外,一條寬闊板橋從河渠上搭過,橋上幾個莊客正在說笑,忽見了十余騎駿馬本來,都站起喝道:“且住,你等乃是何人?到此何事?”
呂方高聲道:“你們可是柴大人莊客?去報與大人,就說東平府谷縣‘武孟德’武植武大郎,專程前來拜會!”
那為首莊客一聽,頓時喜笑開:“爺爺呀,你可算來了,我們大人三天兩頭便要念叨爺爺大名,這一番可不知多麼歡喜才是,爺爺稍等,小人這便去報與大人!”
說罷腳后跟打著屁蛋,如飛一般奔進莊中。
其余幾個莊客也連忙上前牽馬,殷勤服侍眾人下馬,曹把四周風景看了看,點頭笑道:“好莊院,柴大人過得卻是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