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臉慘白地看著同樣臉慘白的林子沖。
事實上, 林子沖自從林五將安琳瑯的尸帶回來,就一直飽煎熬。安琳瑯的死了他過不去的噩夢,他如今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食不下咽,寢不安眠。但是為了安玲瓏這個他心目中單純堪憐的姑娘, 林子沖一直覺得是值得的。現實卻如此的諷刺,他做了那麼多,在安玲瓏的眼中竟然只是個歹毒的蠢貨?
“玲瓏……”林子沖不愿意相信這是事實。他捂著口從門口走進來, 腳步都有些踉蹌。林大太太十分擔心, 甩開下人親自上去攙扶。還沒靠近便被林子沖撇開。他雙目通紅地看著安玲瓏,不懂自己為做出了那麼多, 為何半點不知激?
“我是為了你, 我做那麼多,都是為了你。”
安玲瓏激怒之下將真心話口而出, 此時想收回已經晚了。
看著崩潰的林子沖并沒有同, 自己都要自難保了哪里有閑逸致去在乎別人?何況,林子沖在眼中就是個蠢貨。上輩子這人頂著金陵才子的名頭,一直到死之前都只是個舉人罷了!安玲瓏不覺得自己殘酷, 畢竟一個廢舉人憑什麼值得青眼?
但是如今的局面,也不想再樹敵。若是林子沖都反口來咬, 當真是孤立無援了。
安玲瓏的眼淚驟然落下來, 淚流不止。不去直視林子沖的眼睛,偏過頭來委屈地哭泣。那無聲勝有聲的可憐模樣, 分明就是被林家一家人給急了才口不擇言。
林子沖立即就替找了借口:“是不是他們你?是他們迫你欺辱你對不對?”
安玲瓏也不說話,只咬著下無聲地哭泣。上的裳不足以蔽,跪坐在地上還被五花大綁。在座的所有人都冠楚楚的譴責于,只是個弱子……
立即替安玲瓏找好借口, 林子沖下自己的外衫將安玲瓏給包住。
“沖兒!!!”他出其不意的作令在座所有林家人都瞠目結舌,林大夫人京滬目眥盡裂,“你到底在干什麼!的心里怎麼看你,你難道都聾了嗎聽不見嗎!”
林老太太已經坐不住,靠在心腹的懷中咻咻地氣。林子沖卻深吸一口氣,堅定地將跪在地上的安玲瓏給扶起來:“玲瓏不是那樣的人,會那樣說定然是你們!你們這麼多人將綁來,還是在了欺辱之后如此□□,盛怒之下遷怒我也是應當的。”
“你!”林老太太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罵你是蠢貨,你還真蠢給所有人看!林子沖,人家說你是蠢貨你聽不見嗎!說你耳子,被人隨意哄兩句就對親下毒手,你聽不見嗎!!”
林子沖扶著安玲瓏的手劇烈地抖著,他如何聽不見,他只是不想相信。他不愿自己付出那麼多真心去哄的一個姑娘真的拿他當傻子耍,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就是安玲瓏口中所言的那個愚蠢歹毒的惡人。他寧愿相信安琳瑯是惡人,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張正義!
“祖母,你子不好就回去歇息吧。”林子沖不敢看林老太太的眼睛,撇開臉低聲道,“玲瓏今日已經了這麼大的委屈,你們不應該落井下石。有什麼事也該等路家給出一個公道再說……”
他這話沒說完,就見那窩在仆從懷中的林老太太一個箭步上前,一掌扇在他的臉上。
一掌下去,吵鬧的花廳瞬間雀無聲。
林子沖怔怔地轉過頭,白皙的臉頰瞬間紅腫,高高地腫起來。他垂眸看著從來沒有對他過手的林老太太睜著紅的眼睛一臉仇恨地瞪著他。林老太太從來沒有這樣寒心過,從來沒有。這已經不是愚鈍,而是無無義!這是自私自利!眼里只看得見自己在乎的人,將其他人的命都不當命!
“或許有句話說對了,”林老太太念了快半年的經,心里的愧疚一日比一日深,快得不過氣,“你就是愚蠢得歹毒!”
丟下這一句,林老太太轉就走。
林大夫人看著林老太太離開的背影,轉頭再看傻眼的林子沖和他懷里的安玲瓏,心咚地一聲沉到了谷底。林家雖然看中長子嫡孫,但卻不只是林子沖一個嫡孫。林老太太一生兩子一,林老太爺除了嫡出的子嗣,還有五個庶出的孩子。林老太爺尚在,林家沒有分家。一家子子孫都住在一起。先不說年紀最小最得林老太爺偏的林五,就說嫡出的林二爺一家,也是有三子一的。
林老太太往日偏長房,對長房的子嗣多有疼,其中以林子沖最寵。大房因為林老太爺和林老太太的偏得了多好,如今林大太太看著林老太太遠去的背影就有多心慌!
“你!”
林大夫人顧不上罵林子沖,追著老太太的背影就哀求道:“老太太!老太太莫生氣,沖兒這小子就是被這死丫頭一時迷住了心竅,并非故意頂撞!”
然而剛追了兩步,就被老太太邊伺候的人給攔住。
林大太太急得要命,可是仆從得了主子吩咐本就不會放行。林大太太別無他法,只能狠狠一跺腳又折回去。這一折回去,見林子沖還想扶著安玲瓏離開。頓時一惡氣沖上頭頂:“都是死人啊!看不見腌臜東西臟了大公子的手,還不快給我將倆人拉開!”
一聲令下,立即幾個婆子沖上去就要將兩人給拉開。拉扯之中,本來還心虛的林子沖覺到仆從對安玲瓏的不敬,越發覺得自己說的沒錯。若非林家人仗勢欺人,玲瓏如何會說出這樣令人寒心的話?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上,林大太太比路大太太要差得遠。路大太太雖然在趕到之時就給了安玲瓏一個教訓,但回到家中面對兒子,卻立即換了一副臉。
不僅沒有當著路嘉怡的面指摘安玲瓏其心可誅,甚至還可憐起了安玲瓏:“子闡,安姑娘鬧了這一出,怕是給一個良妾的份都難了。一個才及笄的小姑娘,家中也沒有長輩教導。行事確實是偏頗投機了些,但如今這幅局面,也只能路家給一個面了。”
路嘉怡不傻,事實上他可不是林子沖這種花架子。能被路老太爺帶在邊教養的嫡長孫,自然是有那個資質。安玲瓏那日約他出去的種種行徑,事后回想其實本就經不起推敲。
路嘉怡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那麼大一個人,幾乎將他這些年的面和名聲都一朝毀盡。若說原先路嘉怡對安玲瓏的小打小鬧只當趣看,如今鬧的這一出幾乎摧毀了他的自尊心。
路大太太回來以后難得沒有厲聲斥責安玲瓏卑鄙下作,只是可憐安玲瓏。若是憤怒斥責,想盡辦法阻止他對安玲瓏負責,或許路嘉怡還能冷靜下來。這回連素來不贊同他與安玲瓏接的母親都勸他發生這樣的事只能吃下這個啞虧,路嘉怡只覺得一口老梗在了心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母親,別說了。”路嘉怡理智告訴自己不該跟個姑娘計較,但只要一想到那群姑娘進來看到他正在做那等事之后惡心的表,路嘉怡就覺得靈魂都被鞭笞了。
路大太太看他這幅模樣,心里也難,可是安玲瓏做的這個腌臜事,絕對要讓路嘉怡永遠銘記在心。不吃個深刻的教訓,永遠不知道疼:“如今不是喪氣逃避的時候。子闡,你與安姑娘被那麼多姑娘撞見,事早已傳出去。如今已經不是往后你在金陵議親都問題,而是不給出一個妥善的安置,你科舉取得名次以后都會被人指摘。路家和你,都必須給一個代。”
路嘉怡閉了閉眼睛,他如何不知?正是如此,他才會如鯁在。
自己要娶妻納妾和被著娶妻納妾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這就是在踐踏他的自尊:“我知道了,我會給一個代。這次去京城,我必會去安家拜會。”
說著,路嘉怡深吸一口氣,眼睛已經通紅:“您請回,我想歇息了。”
路大太太深知有的話不能說太滿,點到為止才是正好。也沒有揪著不放,只是讓路嘉怡好好歇息,千萬被因此壞了心境妨礙科舉。而后長嘆一口氣道:“如今你科舉在即,馬上就要啟程去京城。不若安姑娘那邊你暫且別心,給母親來置吧。”
路嘉怡極度煩躁之下都有些不想提及安玲瓏,當下便應了:“母親置便是。”
得了這句話,路大太太才從路嘉怡的院子出來。
剛一出來,臉上憂心忡忡的神便已然被極度憤怒所取代,立在回廊高看著林家的方向,眼中盡是森冷的恨意。這個下三濫的庶竟然敢毀兒子,且等著看怎麼收拾吧!
金陵這邊兵荒馬,遠在晉州以北的北疆大營曹山收到了一封署名為“周攻玉”的信。
收信的將士雙手捧著這封從武安縣運送過來的信件,差點沒驚喜過度。他拿到信件的當日疾走呼號,一路經過無數通報直送到了主帳,眼睛都是紅的。
曹山看著信上悉的字和名字,大喜過,當場就嚎啕大哭:“是世子爺的信,是世子爺的信!”
他們都以為周臨川已經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那種。早已接了天妒英才的結果已經一年,重新得知他們的主將還活著,他們的主心骨還活著,這他們如何能不激萬分?
且不說北疆大營將士們的激,曹山看過信件以后立即招來了心腹安排去武安縣,就說安琳瑯在經過一個晚上的輾轉反側以后,突然頓悟了。
憑什麼周攻玉說什麼就是什麼?為什麼要為了這件事這麼煩惱?早先說不娶妻的是他,如今想娶的人也是他。話都讓他說了,安琳瑯難道就不能有點意見?不可否認,周攻玉是兩輩子的人生里見過最出眾的男子,但是安琳瑯也不是沒男人就不能活。
想明白這件事后,第二日安琳瑯的態度就很泰然。婚是一樁關系兩個人一輩子的事,沒必要那麼急。等等再說。
安琳瑯的態度讓焦心等了一夜結果的周攻玉有些失。但他跟安琳瑯形影不離這麼久,比任何人都了解的心思。會這般,他早有預料。
他一大早握著眼神躲閃的安琳瑯手腕,將人拖到他屋子里,給堵到墻角。
周攻玉其實不怕被拒絕,也早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他如今的子還沒有恢復,余毒未拔除,確實不是個良人。他可以接安琳瑯暫時的嫌棄,但不能接接別人:“琳瑯,或許你會覺得我說出這樣的話太過霸道,但即便是霸道,我也想讓你知道。”
安琳瑯被他堵在角落里十分的窘迫,周攻玉素來冷淡溫和,這還是頭一回從他上到尖銳的氣勢。疏離的玉哥兒難得不:“琳瑯,這個世上除了我能娶你,別人都不能娶你。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等好子人,你把這件事牢牢記在心上。”
安琳瑯眨了眨眼睛,有點懵,周攻玉松開便轉離去。
從屋里出來,頓了頓,轉準備往前堂去。剛走一步就被在庭院散步的柳豫章給住了。安琳瑯看到他還楞了一下,這公子在店里住了這麼多日,竟然還沒走呢?
“安姑娘,”好歹在食肆里住了十多日,有些事也打聽清楚,“玉公子當真姓周麼?”
說起來,安琳瑯的消息好打聽,周攻玉的消息反倒不好打聽。柳豫章在西風食肆這些日子拉著杜宇聊過幾回,但是杜掌柜機警得很。每回他問到周攻玉的事兒,他都是科打諢地糊弄過去。他還是今早在后院散步正好撞見章家祖孫倆在后院喝茶,說話說到的。
他看著安琳瑯咕咚一下咽了口水,眼神微地問道:“玉公子姓周,名喚周攻玉,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玉哥兒要崛起了,既然決定要老婆,必然得拿出點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