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王宅自打落之後,雖說中的王孫境遇猶如坐牢,輒得咎,幾乎是生死榮辱全都之於天子之手,可無論是從前棣王李琰被巫蠱罪名死,還是太子李亨父子三人被殺,又或者是榮王李琬死得不明不白,可至從未如最近這一個月一般多災多難。先有王李珙宅邸好幾院落莫名崩塌毀壞,後有太子別院被大火焚燬了將近一半。大清早站在那焦黑廢墟前時,也不知道多人面發黑。
儘管崔氏確實犯了衆怒,可這樣肆無忌憚的作實在是太出格了,今天遭殃的可能是崔氏母子,明天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太子別院門外,張良娣幾乎完全把的重量在了邊那個婢的上,一副搖搖墜的架勢,聲音中竟是帶著哭腔:“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廣平王就只有兩個嫡子,一個剛剛被人害死,另外一個竟然又遭人毒手!還有崔氏,一個婦道人家,不過是因爲害怕方纔去找了杜相國,竟然連都不放過!”
“太子妃,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據說宮中杜卿會親自帶兵過來戒嚴,同時佐助宗正卿吳王徹查此事。”李靜忠侍立在張良娣邊,小心翼翼地勸解道,“而且,外頭這人多的地方實在是不安全,想當初永王不就是不知道從弄到了一把弩弓?萬一誰也藏有這樣的利……”
“就算他有弩弓,總不還能把這太子別院的人全都殺得乾乾淨淨!”張良娣聲音尖利地嚷嚷了一聲,隨即目一掃四周圍那些龍子孫,用沙啞難聽的語調咯咯笑道,“我知道,人人都在妒忌已故懿肅太子的兒孫們沾,可那都是他們的祖父和父親用命換來的!再說了,懿肅太子哪怕在追封之前,也是祭告天地名正言順冊立的東宮。怎麼就遭人嫉恨了?”
這一次,張良娣話音剛落,便引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懿肅太子固然是名正言順的東宮儲君,可太子妃你別忘了自己當初只不過是一個良娣,要想當太后也麻煩收斂一點,別這麼上躥下跳,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搗鬼!崔氏母子是死了。可事還沒查的水落石出,你就指桑罵槐嚷嚷,難不你以爲大家都不知道,最希母子二人死的人也有你一個?廣平王乃是懿肅太子長子,而李傀是廣平王嫡長子,要說名正言順。他可比南王李係還要正得多!”
打人不打臉,這話一出,張良娣登時面鐵青。循聲去,卻只見那滿臉譏誚的說話者正是儀王李璲,登時柳眉倒豎,可卻不敢貿貿然開口譏諷。
如果說張良娣自己挑中的庶次子南王李係佔的是出自東宮,再加上李亨父子三人無辜被殺的。那麼,儀王李璲同樣也有不可抗拒的優勢。這位曾經在大殿之上得到了李隆基的親口冊封,而且也是現存諸皇子之中最年長的,可他倒黴就倒黴在此事剛一宣佈,勢就急轉直下。先是南王李係揭出了幽州那場刺殺案,跟著杜士儀突然現,一頓指斥把李隆基給貶了個半死。
於是,每一個人都選擇忘了。儀王李璲曾經得到天子在衆臣面前金口玉言許封太子。
王李珙本也想冷嘲熱諷張良娣兩句,可儀王李璲既然跳了出來,他就樂得看熱鬧。可誰曾想,儀王李璲一貫顯得沒什麼本事,此刻卻突然猶如瘋狗似的,又咬上了他:“還有弟,你藉著你家屋宅被毀的事鬧騰了那麼多天。別以爲這世界上就沒聰明人了!不管真的是天災,還是別人造的人禍,爲什麼這麼大的變故,你家裡偏偏一個人都沒死。就連奴婢也都是好好的?這場禍事分明是你自己設計的,爲的只不過是栽贓別人,挑起事端而已!”
本來是兩個人之間的爭鬥,這一下子就把王扯了進來。要說瘋狗,當初屋宅被毀之後,王李珙直接堵了太子別院的門口破口大罵,又豈會怕儀王李璲的這一盆髒水?於是,他立刻破口大罵,言辭之中又捎帶上了武惠妃所出的盛王李琦。盛王李琦不甘示弱,立刻反脣相譏。漸漸的,在場王孫無一倖免,竟是混戰一團,就差沒有捋起袖管直接大打出手了。
當宗正卿吳王李祗和京兆尹宇文審、萬年令崔朋趕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團糟糟的一幕。這時候,火已經燒到了廢太子李瑛一脈上。
平原王李把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嗣慶王李俅護在後,聲俱厲地說道:“父親和鄂叔叔全都是冤死的,那時候你們誰曾經說過一句話?如今只因爲杜相國一句公道話,你們就連我們兄弟倆都掃了進去,你們虧心不虧心?我今天和四弟就撂一句話在這裡,本來我們已經商量過了,能夠爲阿爺爭得太子名分就夠了,其他的不爭不搶,可現在你們非要拿一副長輩臉來威我們,那就對不住了,我還非爭不可!四弟,走,我可不會怕了他們!”
見李一把拽起李俅就走,吳王李祗終於忍不住了。他重重咳嗽一聲,用最凌厲的口氣說道:“你們到底夠了沒有!”
如果換從前,吳王李祗雖然同樣是親王,但爲吳王李恪的孫子,和天子一系的關係已經很偏遠,誰也不會買他的帳,可因爲李祗在河一戰親斷後,是杜士儀救了人,這次杜士儀又親自過府見他,顯見關係非常,皇子皇孫們不得不給李祗一個面子,漸漸安靜了下來。張良娣自忖爲流,如今又是太子妃,當即快步上前,正想要哭訴自己孤兒寡母遭人欺凌,可下一刻就發現李祗看向自己的目有異。至,那絕不是什麼憐憫安的眼神。
“宇文尹,把京兆府廨今天拿住的那幾個人押上來!”
衆目睽睽之下,幾個被五花大綁糉子一般的人就被推了上來。見每個人掃了這些人一眼,全都狐疑地看向了自己,李祗便淡淡地說道:“雖說廣平王妃子之死還沒來得及查,但既然是杜相國所託,我自然不敢稍有懈怠,早早就派人伏在太子別院左近。我原本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在這事剛剛鬧得沸沸揚揚之際,竟然還有人對廣平王妃母子下手!
就在昨天夜裡,我派在這裡的四個暗樁,一個小心翼翼跟著這撥放火的,到了他們藏的王宅那片崩塌的廢墟,另一個則是在此呼救,希能夠來人幫忙滅火,一個去坊外找人幫忙,一個原地待命。可真是沒想到,跟蹤那些放火的暗樁倒是平安無事,在這呼救的人卻出事了!”
聽到這裡,看熱鬧的人們發出了一陣大聲喧譁,可真正的宗室們卻陷了一片難堪的沉寂。尤其是張良娣那張臉變得一片雪白,這一次是真的得靠著邊那婢以及李靜忠的攙扶才能站立得住。而王李珙在最初的訝然之後,隨即氣急敗壞地道:“吳王,你這是什麼意思,誰都知道我暫時藉助在棣哥那片老宅,家裡頭那片廢墟到現在還沒收拾乾淨!”
“我只是說在王宅那片廢墟抓到的這幾個傢伙,並不是說就是你指使。”
吳王李祗的臉上出了深深的疲憊。他了眉心,繼而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幾個人全都尚未審過,我今天帶來,也只不過是想告訴你們這件事,下手的人已經抓了,不要互相疑神疑鬼!至於我那個出事的暗樁,我倒要請各位給我一個待,尤其是太子妃!他敲各家的門請求救火,沒人理會也就算了,可據原地待命的那個暗樁說,去呼救的那個人叩太子別院的門呼救火沒反應,就攀過了太子別院牆頭,卻就此再也不見蹤影,生不見人死不見!”
張良娣恨不得一頭暈過去,也好避免這千目所視千夫所指的局面。昨晚上崔氏所住的院子著火,自然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可別說對崔氏這個長媳本就不滿,又惱恨崔氏多事地帶著李傀去求見了杜士儀,生怕到時候推舉的時候節外生枝,因此就故意吩咐下頭人各自守住各自的院落,等到火已經燒旺了方纔去救火。而李靜忠稟告抓到了一個越牆而大救火的可疑人,爲了避免麻煩,當下就吩咐滅口,誰知道那竟是李祗的人!
李靜忠就更加驚惶了。可他終究在宮裡浸了這麼多年,很快就強打神道:“大王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如若大王要保護廣平王妃,知會太子妃即可,何必要這樣折騰守株待兔?昨夜那場大火,太子妃驚不小,南王等也都生怕驚了家眷,不得不先顧著自己的院子,所以救火的作不免就遲緩了一些。至於各家沒有貿貿然派人出來,還不是因爲這段時間出事太多,誰都生怕出手幫忙反而惹上了一,到頭來裡外都不是!”
被李靜忠這樣一番話連消帶打,登時有很多人反應了過來,立刻起了撞天屈,無不是想盡辦法和此事開關係。看著這些對皇位卯足了勁,卻在背地裡謀算骨至親的人,吳王李祗只覺異常心灰意冷。
倘若李隆基退位之後,登基的便是這些宗室中的一個,這個大唐還有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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