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卿雖不知道沈珩的怒火從哪而來, 但和耐心把他哄好之后,才回書房辦公了。
他全心沉浸在工作中,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一閃而過的一道亮將他從自己的世界中喚醒。
顧正卿愣了一下,看向窗外。
原本平靜的夜空翻滾著烏云, 閃電在云間忽忽現, 在所有人毫無準備時一閃而過, 像是一條被惹怒的巨龍,怒吼著要撕裂夜空。
顧正卿在窗邊站了一會, 休息完眼睛后,他推門出去倒水。
他意外地在落地窗前發現了沈珩的影。
顧正卿剛想過去打招呼,可看到沈珩神時, 他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窗戶半開著,凄厲的風夾雜在冰冷的雨水吹進屋里。
沈珩衫單薄地站在窗邊,風起角,單薄的布料被勁風拉扯著, 那其間夾雜著的暴戾能量似乎要撕碎一切。
雨水打了沈珩的臉, 卷翹的睫上掛著水珠,沈珩像是完全覺不到一般,就那麼靜靜地站著,眼神放空。
顧正卿從沒覺得這個180多的大男孩是如此脆弱,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窗前, 面前是嘶吼咆哮著的雷雨,背后空沒有一人氣的客廳, 好似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心里突然有種沖:好想從背后抱住沈珩,用溫暖他。
先意識做出了決定, 顧正卿向前走了幾步,只可惜他還沒靠近,腳步聲就驚到了沈珩。
沈珩回頭看著顧正卿,扯角笑了一下,表雖然變了,可他眼底的緒還沒藏好。
顧正卿看著沈珩眼底一而過的脆弱和悲戚,掛在睫上的水珠就好像他哭過一般。
顧正卿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如何安他。
“顧先生是出來倒水的嗎?”還是沈珩最先打破了寂靜。
顧正卿點點頭。
沈珩垂眸遮住眼底的緒,“顧先生早點休息,我先去睡了。”
說完沈珩便向側臥走去,肩而過時,顧正卿側眸看向沈珩,他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沈珩便越過了他,走進了側臥。
顧正卿看著閉的房門,把里的話又咽了回去。
沈珩他不會是怕……打雷吧。
腦中浮現出沈珩剛才的表,顧正卿越想越肯定,他雖回了房間,可滿腦子都是沈珩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脆弱。
眼前的文字變了意義不明的扭曲符號,顧正卿看了四五遍,愣是一個字也沒看進腦子里去。
他索把文件扔到一邊,站在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窗外的雨還在下個不停,雷聲逐漸變大,顧正卿滿眼憂慮地看著怒吼著,要把天空撕碎的閃電,深深地蹙起眉頭。
這雨估計還要下好久,沈珩一個人在房間呆著,一定十分害怕。
顧正卿只是想想那個畫面,就恨不得沖進沈珩的房間。
可他還是咬牙忍耐住了。
沈珩剛才強作鎮定,甚至不愿接話的表現,就證明他不愿暴自己的害怕,年人依舊害怕打雷確實在常人眼中是個丟人的事。
顧正卿和沈珩相了這麼久時間,清楚他是個表面淡然,似是一切都不在乎,但骨子里十分要強,若是他就這麼無緣無故地去找沈珩,沈珩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到他的用意。
這樣就傷害到了沈珩的自尊心。
顧正卿糾結得頭都要炸了,依舊沒想出一個不會傷害到沈珩自尊心的辦法。
他又在屋里焦慮地轉了幾圈,視線最后落在了床上的枕頭上。
他忍不住得紅了耳朵。
雖然不是什麼好辦法,好歹能行。
*****
沈珩早就不怕打雷了,可會讓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他不喜歡這種不控的覺,每次雷云天他都會早早睡下,強制讓大腦休息。
可心的黑暗流被抑太久,是會反彈的,沈珩被強制拉下了夢魘的深淵。
漆黑的夜空,怒吼的雷聲,撕裂夜空的閃電,人清淺的呼吸聲……
隨著閃電劃破夜空,沈珩看清了屋里的陳設。
破舊狹小,被油污浸漬到木頭里的家滿了這小小的空間,瓶瓶罐罐擺滿了桌子,洗完的服就晾在床頭,下面放著一個熒綠的水盆,服上的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整個房間散發著行將就木的老人上特有的氣息,那是一種最像死亡的味道。
屋里冷得仿佛能呵氣冰,他蜷著,小心翼翼地近那唯一的熱源。
他出手,到了一個瘦骨嶙峋的手掌。
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安全,他忘記了雷電的可怕,輕輕圈住了母親的小拇指。
雖然作輕得像一片羽,但他仍不放心,抬頭看了母親一眼。
還好母親睡得很。
他徹底放下心來,蜷在母親旁,困得眼皮打架卻不忍心睡著。
因為此刻的時很寶貴,母親醒來不會允許他這般親近。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在半夢半醒間,他想起邊的大人總是用憐憫的目看著他。
可他并不覺得自己可憐,只要母親還在邊,他就很幸福了。
天邊的亮突然刺得他睜開了眼睛,周邊彩消退,影迅速變化,他瞇著眼睛才能看清周圍的事務。
他看到自己的手掌變大了一些。
周邊一片純白,他好似行走在被人忘的空間中。
“你的服怎麼又破了!”
“他們打你,你就不會打回去嗎!我怎麼有你這麼一個懦弱的兒子!”
“對,我不要你了,你去找那個男人吧,他會把你養大的!”
人的聲音消失了,腳下突然傳來微弱痛苦的貓。
白的絨染上鮮紅的雪,的貓腹劇烈起伏著,小貓氣若游,聲越來越微弱。
他趕蹲下去,可還沒到小貓的,小貓突然炸裂開來,化了一塊。
他嚇得瞳孔,猛地坐在地上,冷汗從額角落。
“不……”心中不知為何十分悲傷,他劇烈地搖著頭,額頭上布滿冷汗。
耳邊突然傳來腳步聲,一雙锃亮的皮鞋踩在小貓的尸上,“跟我走吧,我是你父親。”
他抬起頭,只看見一片白,看不清男人的面貌。
“你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男人頓了一下,“只是殺了一只貓,你就恨我了嗎?”
男人沖他出手,強勢地拽著他的手腕,那力度幾乎要碎他的腕骨,“你沒資格恨我,沒有我,你會比那只貓更慘。”
他心里厭惡又害怕,劇烈地掙扎起來,可他的力量在男人面前不值一提,被拖行了很長一段路。
雖然前面還是一片白,但他卻清楚等待他的是吃人的煉獄。
不——
不!
沈珩猛地睜開眼睛,膛劇烈的起伏著,意識還沒有徹底清醒。
周遭悉的一切提醒他這是顧正卿的家,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噩夢幾乎耗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坐起來,抬手抹掉了額前的冷汗。
他還沒徹底緩過來,門突然被敲響了。
沈珩愣了一下,問道:“是誰?”
“是我。”顧正卿接著說道:“阿珩,你睡了嗎?”
沈珩有些意外,他從床上下來,邊穿拖鞋邊說:“還沒有,顧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點事……你能幫我開下門嗎?”
“好。”沈珩走過去,推開了門。
顧正卿穿著灰睡站在門外,手里抱著枕頭,發乖順,一雙眸子水洗過般的澄澈。
好似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年。
見門開了,顧正卿抬頭怯生生看了他一眼:“那,那個……”
說話間臉頰泛上紅,眼神飄忽著,得頭都抬不起來。
這一幕太有沖擊力,沈珩大腦放空了幾秒,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顧先生你這是?”
“我,我……”
顧正卿深吸了一口氣,眼地看著他,語氣忐忑又赧:“我,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
見遲遲得不到回應,顧正卿又著頭皮問了一遍。
沈珩的視線在顧正卿上轉了一圈,微微低頭遮住神,輕聲說道:“好,顧先生進來吧。”
顧正卿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大步走進了沈珩的臥室。
沈珩在他后關上了門。
臥室里面沒有開燈,窗簾拉著,此時門關上了,屋里黑得手不見五指,顧正卿連床都看不到。
“稍等。”沈珩說完,走上前打開了床頭燈。
昏暗的燈打在沈珩的側臉,廓更加立,高的鼻梁投下濃重的影,半邊臉幾乎藏在黑暗中。
燈只照亮了床頭,顧正卿站在床尾,只能約視。
顧正卿頓了一下,說道:“這燈稍微有點暗。”
“有點接不良,這幾天越來越暗了,我還沒來得及換。”沈珩繼續說道:“要不我去打開大燈?”
“不用了。”大燈那麼亮,開著誰也別想睡著,顧正卿想也沒想便阻止了沈珩。
沈珩也沒再堅持,說道:“那顧先生睡床吧,我有床厚被子,可以打地鋪。”
顧正卿又不是來跟沈珩搶床睡的,他趕說道:“不,還是你睡床吧。”
沈珩堅持地說道:“不行,我怎麼能讓顧先生你睡床呢,沒關系,被子很厚,睡地上也很舒服。”
顧正卿自然知道這話是客套,也堅持道:“你不能睡地上,地面那麼,被子就一床,醒來肯定會腰酸背痛的。”
沈珩還是有些猶豫。
顧正卿見狀,搶在他之前開口:“我看這床大的,睡兩個人綽綽有余,我們一起睡床上吧。”
沈珩看了看床,又看了看顧正卿,這才點點頭:“好。”
顧正卿見沈珩終于妥協了,松了口氣。
可等要上床睡覺時,他又忍不住迷茫起來。
他沒想和沈珩一起睡啊,事怎麼會變這樣?
他還來不及深思,就被沈珩打斷了:“顧先生你蓋這床被吧。”
顧正卿點點頭,此時天邊響起一道悶雷聲,他怕沈珩害怕,連忙出一個微笑作為安。
沈珩看到顧正卿臉上的微笑,眸晦暗,目盯著那殷紅的,眼底翻滾著念,黑暗是他的幫兇,幫他藏住了神。
顧正卿抱著被子,干地沖沈珩笑了笑:“時間不早了,我們上床睡覺吧。”
沈珩點了點頭。
兩人誰也沒有先,屋里的空氣變得粘稠凝滯,說不清道不明的愫在空氣中發酵。
顧正卿六歲之后,就再也沒跟人同床睡過,此時有些尷尬,但他覺得兩人僵在這不太好,便著頭皮先躺下了。
他從上而下看著沈珩,裝作十分自然地拍了拍邊的位置。“你還傻站在那做什麼呢,上來睡覺啊,都已經這麼晚了,再不睡明早就起不來了。”
沈珩點點頭,坐在了床上。
顧正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天花板,可耳邊全是沈珩躺下時發出的簌簌的聲音。
邊的床微微凹陷,雖然兩人沒有肢接,但顧正卿清楚地覺到沈珩躺在了他邊。
臉上的熱度莫名升高,將他的大腦燒了一團漿糊,顧正卿眼神飄忽了一會,沒話找話說:“阿珩,你要睡了嗎?”
沈珩白日的嗓音清冷溫潤,不知為何,此時變得低沉充滿磁,兩人距離又近,顧正卿覺低音炮三百六十度環繞著他。
“還沒有。”
顧正卿的嗓音有些干,他咳了一聲,盡力穩住聲線:“那個,是不是因為燈太刺眼了,你才……沒睡著的。”
沈珩說道:“還好,顧先生想把燈關上嗎?”
顧正卿話不過腦子,說道:“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