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有了孕, 自是宮里的大喜事。
不過如今月份尚淺,倒也不易大肆宣告,只是同貴太妃、淑太妃等幾位祖母稟明一句, 便未向外人多言。
姚珍珠的懷相很好。
康健,也不挑,給什麼吃什麼,從不覺得吃東西是件累人的事。
總是笑瞇瞇的, 整日里都很高興,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倒是邊人比更張。
尤其是年輕的皇帝陛下。
以前的李宿本不喜歡同任何人接,他也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 且不提能有心之人相伴一生,便是后代他也從不指。
因從未期待過,所以這個意外之喜才顯得格外珍貴。
李宿頭兩天都睡不著覺。
同姚珍珠在一起之后,他已經可以安然眠, 不會再做怪陸離的夢境,可是得知姚珍珠有孕那一日開始, 他又無法安眠了。
每到晚上, 在聽到姚珍珠規律的呼吸聲時, 他總是克制不住看著的臉,生怕一個不注意, 就不見了。
他夜里熬著, 閉眼都睡不著,白日里卻又不告訴任何人,也不太醫過來看診。
這麼熬了兩日, 本以為無人能知, 姚珍珠卻瞧出來了。
特地尋了個晴好的下午, 親自熬了烏湯,帶去了書房。
閣老們正巧退下,姚珍珠便直接進了書房,來到正低頭眉心的李宿邊。
王婉清把食盒放下便退了出去,賀天來看了看姚珍珠的臉,也跟著退下。
待李宿再抬頭時,書房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怎麼來了?”李宿匆匆起,想要過來扶著姚珍珠坐下。
姚珍珠卻拍了拍他的手,拉著他在茶桌前落座。
“陛下,我有事要同你說。”
李宿立即正道:“怎麼了?若是有急事,你讓宮人過來通傳一聲,我回去說便是了。”
姚珍珠聽到他這麼說,不由皺起細眉。
李宿就更張了:“怎麼,可是不太舒坦?有何事你一定要說,不能自己忍著。”
他確實有些著急,臉都跟著變了,一看便知他有多擔心。
姚珍珠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了一下。
“陛下,我只是有孕,并非生了大病,無須你如此忐忑焦慮。”
李宿張了張,見表嚴肅,便沒反駁。
“陛下,周太醫都說了,我康健,這小東西瞧著也很安靜,一點事都沒有,”姚珍珠問他,“您還擔心什麼?是信不過周太醫的醫,還是信不過我對他的重視和保護?”
李宿張張,終于意識到自己實在是焦慮過度,被姚珍珠看了出來。
姚珍珠盯著他:“你說說,到底怎麼了。”
皇后娘娘確實一貫和和氣氣的,見人三分笑,宮里人人都喜歡,卻也從心底里敬重。
即便是輕聲細語同人說話,也無人敢放肆不聽,大聲喧嘩。
如今沉下臉來,讓皇帝陛下心里都了一下。
他自不是怕姚珍珠,只是不想看生氣,不想讓他為自己的小事憂心焦慮。
這明明是他自己的錯誤,不能讓姚珍珠跟著一起難。
李宿從來不會對姚珍珠瞞,現在姚珍珠親口問了,他更不可能瞞不說。
李宿嘆了口氣,這才道:“我害怕,害怕失去你們。”
因知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姚珍珠大抵也知道他是因為這個突然而來的孩子而擔憂,卻沒想到他居然是真的害怕。
兩個人一路走來,姚珍珠對他的了解不會比他對自己,在姚珍珠看來李宿一直都很堅強,勇敢,從未見過他害怕。
哪怕被刺客圍殺,哪怕跌落谷底,他都沒說個怕字。
可現在,這句害怕清晰鉆耳朵里。
姚珍珠不知道為什麼,竟是輕聲笑了一下。
這笑聲,卻把李宿心里的煩悶一下子打散了。
姚珍珠抬頭看向李宿,表帶著些無奈:“陛下,我會好好的,這小家伙也會好好的,我們一家一人會長長久久在一起,你真的不需要害怕。”
李宿回視的目,看到目里最純粹的堅定。
這一路走來,前半生只靠自己,卻依舊讓自己活了溫可的姚珍珠。
并不脆弱。
李宿長舒口氣:“是我著相了。”
兩個人心意相通,姚珍珠幾乎都不需要多費口舌,只是簡單同他安幾句,李宿的張和忐忑便立即緩解了。
待到晚上安置時,大約因兩日沒有睡好,姚珍珠還沒翻過來,就聽他的呼吸已經平穩。
姚珍珠借著昏黃的宮燈端詳他的睡,李宿這些時候因為太忙碌,其實比以前要略微瘦一些。
或許是年紀長了,也可能是份變了,他人瘦下來,卻猶如青松古柏一般,更顯蒼勁和拔。
只有睡著的時候,才能放松下來,顯出年輕人原本的神態。
姚珍珠了肩膀,整個人依偎在邊,閉上了眼睛。
一夜好夢。
一晃到了十月。
姚珍珠已經懷孕三個月,瞧著倒是沒什麼變化。
以前如何,現在還如何,人沒長胖,上的氣質卻更沉穩了。
這一日蘇碧鸞領著李如嫣回宮,先去淡泊寧靜看姚珍珠。
如今李如嫣已經過了十五,也及笄了,只不過不肯回宮,也不想見外人,及笄禮便也沒大大辦,只在皇覺寺簡單行完。
些許時日沒見,小姑娘瞧著又長大了些,有些大姑娘的端莊了。
同姚珍珠是這幾個月才悉起來的,兩個人投緣,倒是關系極好。
如今姚珍珠有了孕,蘇碧鸞再回宮時,也總會跟著一起來,陪著坐下說說話。
今日也是如此。
一進寢殿,就看到姚珍珠站在桌案前寫大字。
學字晚,每次寫大字的時候都格外認真,便是李如嫣到了,也沒停。
“你先坐。”
李如嫣便在圈椅上坐下,耐心吃了半碗茶,等寫完這一頁過來,才拉著的手瞧。
“嫂嫂的氣比以前還好,形一點都沒變。”道。
大抵是一直在皇覺寺待著,上有很淡的線香味道,不惱人,反而能讓人心平氣和。
姚珍珠笑著說:“才三個月,自是還未發胖呢。”
李如嫣又看了看,才說:“今日貴祖母要來同皇兄議事,我便跟著來看嫂嫂,順便把給寶寶抄的佛經供到菩提齋里。”
姚珍珠道:“你有心了,我現在字都寫不利落呢。”
李如嫣笑笑,沒多說什麼。
現在除了帝后夫妻、敏王夫妻以及貴太妃和淑太妃,旁人皆是不怎麼說話,只有同親近的人,才能有些笑容。
這些事,姚珍珠不好勸,只能引著多笑多鬧,多些朝氣。
“我啊,識字不多,也不懂那些四書五經,”姚珍珠笑著逗,“以后還要靠你這個姑姑好好教小侄兒。”
李如嫣立即點頭答應:“一定一定。”
兩個人說了會兒家常,姚珍珠才問:“可是云霞七州那邊有了變故?”
從九月中旬開始,云霞七州那邊就有些,先是北漠新狼首攻下大片關外部族,然后又借口北漠小王子在云霞七州“閑逛”時失蹤一事,準備舉兵攻打云霞七州。
說要攻打,卻也需要長時間準備。
北漠對中原虎視眈眈,最前哨安北關又被北漠攻破,云霞七州仿佛開了口的篩子,只待時機一到,北漠立即就會。
此刻大褚正是新舊替時,北漠又已完了雁庭清洗,環繞在新狼首邊的都是他的心腹。
攻打大褚,住中原,在此一舉。
這幾日李宿忙的自然就是前線戰事,如今大褚風平浪靜,國泰民安,北漠既然敢來,李宿就敢打。
他正愁沒有攻打北漠,收復云霞七州的借口,北漠就送上沒來。
這些事姚珍珠自然是知道的。
不管朝廷眾臣如何作想,李宿是堅定的主戰派,他從一開始,就想收復云霞七州,這個想法從未更改。
仗要打,卻不能胡打。
云霞七州現在還有邊軍在鎮守,不需要朝廷立即派兵,李宿這些時候在忙的,就是調兵遣將,籌集糧草之事。
本來一切按部就班,偏巧今日蘇碧鸞了宮,姚珍珠才憂心問一句。
李如嫣便道:“倒也不是云霞七州的事,是神臂弓有了眉目,貴祖母高興,特地同皇兄說一句,讓他安心。”
神臂弓去歲便要研制功,只是不能批量生產而已,數量稀,只能先行訓練神機營銳,等待神臂弓能全數配給。
現在聽李如嫣的意思,神臂弓的制作生產怕是有了眉目。
姚珍珠一聽便笑了:“多虧貴祖母一門心思研制神臂弓,否則……”
否則這一場戰爭,不知道又會有多人失去親人,戰死沙場。
只要有戰爭,就有流和犧牲。
李如嫣卻道:“我也想去。”
姚珍珠扭頭看向。
年輕的小姑娘一臉稚氣,臉上掛著純凈的笑,上穿著錦緞素衫,舉手投足皆是貴氣。
一看就是極有教養的大家閨秀,卻說要去戰場打仗。
姚珍珠沒有勸阻,甚至都沒有安,只是說:“既然要去,就要保護好自己。”
“如嫣,你為自己而活,就要活得長長久久,活得比任何人都瀟灑肆意。”
正是因為姚珍珠如此通達理,如此善解人意,李如嫣才會同越來越親近。
的話,李如嫣都能好好聽進心里去。
認真看著姚珍珠溫的目,使勁點頭:“我會的,我會為大褚最厲害的將軍,手刃外敵,榮凱旋。”
姚珍珠笑了:“我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