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往後的一個半小時， 祁凱全程怔坐。

林驚蟄的突然放棄也讓拍賣場的其他參與人費解不已。

這場大戲開展得毫無預兆結束得不講道理， 風頭甚至一度蓋過軸的那兩場拍賣。始於地產最終就再沒舉過一次牌， 彷彿林驚蟄的到來真的只是為了二號地而已，雖然最後他並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沒拍到目標地塊的他看起來並沒有顯得有多麼不高興，與他競爭並功獲得二號地的鎮雄地產的負責人祁凱臉上也沒有愉悅的表。

這場易下藏的真相真是太撲朔迷離了！

前頭是林驚蟄同正在給鄰座肖馳辦理接的易員談笑風生的背影， 祁凱面無表，坐在他邊的齊清和江恰恰噤若寒蟬，連大氣兒也不敢一聲。

聽從祁凱的吩咐參與競價的時候， 他倆心中還充斥著參與了一場前所未有大項目的激——齊清地產現在同鎮雄地產為正式的合作夥伴了， 2號這塊地裡，他們齊清地產將會佔據百分之二十的權。

這是雙方多次協商之後的結果， 祁凱罕見地同意了。也許是為了轉嫁風險，也有可能是對他們夫婦為他鞠躬盡瘁的獎勵。總之這場易非常合乎齊清的心理預期——燕市的地實在是太貴太貴了， 不論投標還是出讓，以他們手頭上現有的資金， 都很難完整地吃下一塊地。

這場競標會，夫婦倆一開始看中的是城西那塊面積只有十七萬平方的五號地，但這塊地一千四百萬的底價在揭之後不到三分鐘就翻漲了將近一倍， 來前聽完分析之後， 他們就放棄了運氣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江恰恰手上還著鎮雄地產的那塊競價號牌，手心的汗水讓險些握不穩那細長的支撐桿，心中充斥著的激在林驚蟄痛快放棄競爭的那一瞬間就被無盡的惶恐湮沒了。

易員款款來到他們邊，笑得禮貌：「祁先生，恭喜您和鎮雄地產拍得這塊寶地， 您現在可以辦理接了。」

祁凱沒都，他心中此時正翻騰著無數複雜的思緒。

靜待片刻沒得到回應的易員臉慢慢變得有些僵，合伙人遲疑片刻後，還是湊到祁凱耳邊說：「別想太多，說不定他詐你呢。」

這話有一些道理。五寶山腳的那塊地現在的市場估值就那麼多，八千五百萬已經超出不，兩家公司現在的關係又張，很難說林驚蟄放棄的原因究竟是早有目的還是自認不備競爭能力。他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祁凱一面覺得自己是被坑了，一面又覺得對方這個模樣有可能只是偽裝出來讓自己添堵而已。他是個多疑的人，因此往往面對選擇時容易舉棋不定。

易員等待了差不多兩分鐘，見他仍沒有回應，眼神忍不住便流出幾分懷疑：「祁先生？」

這邊類似對峙的沈默已經吸引了周圍的注意，不尚未退場的商人都朝此投來目。祁凱意識到不論如何，他都已經陷了一個陷阱。林驚蟄難以捉的態度恐怕就是為了讓他如此猶豫，不論先前猜測的對方放棄競拍的原因是前者還是後者，祁凱現在都已經完全喪失了勝券在握的篤定，畢竟他已經在類似的手段下摔過兩次跟頭，並且兩次完全不同的選擇並沒能使他離被坑的命運。

雖然覺得非常恥，但在周圍那些聚焦而來的目中，他還是咬牙輕聲問出了那個從沒想過自己會問出口的問題：「如果我放棄這塊地，會承擔什麼後果？」

一旁的江恰恰和齊清立刻投以錯愕的視線：「祁總……？」

真的會是他們所想的那樣嗎？

牌子就是江恰恰舉起來的，祁凱現在對一點耐心都生不出，直接皺著眉頭回叱：「閉！」

易員意識到他們部意見可能出現了分歧，這在以往的拍賣會上也並不鮮見，因此應對有素，臉上的笑容分毫不減：「祁先生，關於這個問題，招標會前主辦方和各位簽訂的合約中已經提到過，如果選擇放棄，您只需要支付違約金、手續費和二號地二次競拍與您的競拍價之間產生的差額就可以。」

說得輕巧，祁凱卻在聽完的瞬間心就涼了一半。先不說那筆傭金和高昂的違約金，單只最後一項差價，就聽得他口發。剛才第一次拍賣中，假如沒有林驚蟄加價，二號地最終的價估計也就六千來萬，而通常說來，在地產業里，因為不明原因被放棄易的土地第二次競拍往往會讓出價人更加謹慎，所以有可能二次拍賣，會連這個數字都無法到達。

這當中的差價，加上各種手續費和違約金，最後他有可能在無法拿到土地的前提下，白白給出去好幾千萬！

他的臉一下就綠了，只覺得這形就像是飢腸轆轆時面前被擺上了兩份屎，要從中選擇一份填飽肚子。選擇給違約金，或許可以說是及時止損，但結果可真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但選擇要地，相對劃算，就同樣要承擔更大的風險。

更何況這塊地究竟如何，誰都無法斷定，只以目前的形勢分析，五寶山腳可能不值八千多萬，但也絕不是垃圾。

無數艱難的抉擇擺在面前，讓祁凱琢磨得腦子都痛了，他難以想象林驚蟄只用一個笑臉和三個字，就讓他陷了如此艱難的境地裡。齊清和江恰恰同樣惶恐，祁凱所作決定的後果他們也是要隨同承擔的，倘若他選擇給出違約金，齊清地產同樣要支付全部金額的百分之二十。

想到要出這筆錢，齊清就覺得自己宛若被生挖下一塊，他看了眼林驚蟄的方向，對方已經起準備離開了，從頭到尾連看都沒看他們這邊一眼，表現得無比平靜。

這樣的態度讓他都捉不，但相對來說，白白給錢更加讓他到難以接。他不張地湊到了祁凱的邊，輕聲勸說：「祁總，您可冷靜點，別上了人家的當！剛才您沒出手的時候，他林驚蟄和其他公司搶二號地不也搶得歡的嗎？我覺得他本就不知道您會參加，也不敢跟您搶，但又不肯表現出來，這才拼命假裝自己不在意，就是為了讓您為難。」

他說著使勁兒捅了下妻子，江恰恰倒是當真覺得有些不對，心中有種不妙的預，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表達出來，可齊清拼命對使眼，沉默片刻後，只能選擇和丈夫站在一邊，強笑著搭腔道：「是啊，他始於地產再牛，也比不上您鎮雄這邊財大氣。您都把價格到了八千五百萬，他再想競爭又能怎麼樣？數目再往上加，他怕是就拿不出來了。」

祁凱聽到他倆的聲音就生氣，但覺得他倆說的又確實有道理，心中晃的天平在許久之後，終於朝著其中一邊傾斜過去。

不論怎麼樣，五寶山的地就在那裡，哪怕真的買貴了按照先前被喊到的價格賣出去，也比當場支付超過三千萬的違約金要劃算。且林驚蟄有可能真就是在詐他，有可能過幾個月政策一變，五寶山就跟當初的城北一樣，搖變了誰都想啃上一口的香餑餑。

他了拳，最終還是破釜沈舟地站了起來，朝那個一直靜靜等待在座位邊的易員道：「辦接吧。」

代高峰這次拍到了城北兩塊熱門地中的其中一塊，剩下的六塊地有四塊也都是落燕市地產小聯盟的囊中（祁凱也是員之一），這是一場打得十分漂亮的戰役，因此退場後，聯盟員不論是否的紛紛都來道喜，拍賣場易後臺，代高峰留下了自己帶來的負責人，同在現場的員們喜氣洋洋建議：「今兒是個好日子，大伙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眾人紛紛贊同，林驚蟄也沒異議，眾人將目落在站在林驚蟄邊雖然易了另一塊地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悅的肖馳，肖馳對上林驚蟄偏頭遞來的戲謔眼神，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法進行太過親的肢結束，只能用眼神了把那張不懷好意的小臉。

他聲音沉穩道：「可以。」

他平常不大參加這種活，得到肯定回復的代高峰當即更高興了，立刻囑咐助理安排起來，恰遇上辦了半天手續都沒見到人的祁凱終於來到後臺，順也他了一聲。

祁凱首先對上的卻是林驚蟄的眼睛，他沒搭理代高峰，只面鬱地朝林驚蟄走去，臉上帶著和眼神完全不符的虛假笑容：「林總，剛才真是得罪了，不過也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公司對於二號地的後續項目開發已經提前規劃好詳細的意向了，要不是這樣，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肯定不會搶您中意的東西。」

他笑得一臉抱歉，林驚蟄也表現得十分不好意思：「祁總您這是哪兒的話，大家在商言商，私下的本來就該跟工作區分開。您跟我道歉，我還不好意思呢，早知道開拍之前就應該問一下您的意見。您也是的，怎麼不提早跟咱們通個氣啊？我們始於也不是非要二號不可，要早知道您的意向，我當時就不抬那麼高價了，讓您在六千三百萬左右就多好。」

祁凱盯著他的表，氣得恨不能給他一拳，偏偏還沒法從林驚蟄真摯的表中發現什麼蛛馬跡。他角：「這幾天忙，林總您也不說自己要參加拍賣，我怎麼知道您要來？加上最近聽說您公司正忙著招募員工不出，我就沒去拜訪。」

「祁總您真是太客氣了，招募員工那算什麼大事兒？反正也沒什麼人來。我在公司閒著無聊才想著到招標會轉轉，材料就遞得晚了一些。」林驚蟄一臉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又突然眼含笑意地看著祁凱，「不過剛才進場的時候，祁總說等了我很久，我還當您早就知道我要來的消息呢，原來剛才說不知道是真的麼？」

祁凱差點被噎死，只好笑笑，轉向旁邊提出邀請後一直沒得到回應的代高峰：「代叔，恭喜您了，本來那麼高興的事兒確實該當面敬您一杯。不過您看我這手續還沒辦好，也不知道得等多久……」

代高峰面上看不出什麼不快，只笑著通達理道：「理解理解，你忙你的，也不差這一頓。」

他同祁凱寒暄時，林驚蟄的眼睛便盯上了跟隨在他左右的齊清和江恰恰，臉上笑容紋不變：「齊總？您也在啊？最近還順利？」

因為先前各式從辦公場地到人員招募的糾葛，齊清在他面前顯得十分氣弱，尷尬出手來：「托您的福，都還過得去。」

林驚蟄卻好像沒看到那只舉在半空的手，只面帶笑容轉頭朝邊相的人介紹：「大家認識一下，這位就是那位傳說中的齊清地產的齊總，相當有能力的一位才俊，大家應該都不陌生吧？」

齊清地產最近開出的高價薪酬確實非常轟，同始於地產的恩怨從頭到尾也從未遮掩，眾人心中有數，聞言不側目。

正常來說，盟友之間的關係並不代表就站在同一陣營，大家離這層關係之外都是獨立的企業主，即便某位聯盟外的企業主同盟友有恩怨，大家表面上也都大多保持著相對的客氣和和諧。但正當眾人想要同齊清結識時，站在林驚蟄邊一直沒表現出什麼緒的肖馳卻突然有了作——

面對齊清示好的眼神，他著珠子撥了兩顆，眉頭微皺，只當做沒看到這人，轉開了頭去。

原本想要開口的眾人當即有志一同地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