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邊以秋對阮傑還真沒那麼溫，讓他在澳門多玩幾天無非是顧忌自己上被柯明軒弄出來的斑駁痕跡。因為屁上有傷，邊老大消停了不，老老實實待在月麓山莊陪時叔。

秦嬸難得見他這麼乖，天天變著花樣兒給他做好吃的，結果沒到一星期，就發現腰了，嚇得他一頭紮進健房，死活都不出來。

何敘踏進邊宅大門時，秦嬸正在廚房熱火朝天的做紅燒蹄髈，他聞著那子香味兒咽了咽口水，在心裡對邊老大這陣子的生活做了個中肯的評價：“太他媽墮落了。”

跟時叔聊了幾句，問清邊以秋的方位，從桌上撈了塊炸帶魚邊啃邊朝花園走過去。

邊以秋這棟別墅面積大，造價高，泳池邊上就是健房，側面還有桑拿房和桌球室，簡直就是個小型娛樂場所。

何敘走進健房，正好看到左誠一記淩厲側踢襲上邊以秋脖頸，邊老大抬肘格擋，手腕翻轉扣住腳踝就要撇，左誠迅猛收勢，另一隻腳蓄力旋躍起，翻轉讓邊以秋不得不放開鉗制他的腳踝，狼狽後退了幾步才躲開他這飛來的一踢。

“好！”何敘大喝一聲，替左誠鼓掌。

左誠穩穩落地，毫不外界影響，拳風虎虎直掠，邊以秋敏捷躲過，左誠的拳頭著他的下躥過去，來不及收回的小臂被邊以秋拽進手裡，同時右肘斜抬反向暴擊，狠狠摜上對方下頜，速度快得何敘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的手，便聽到左誠一聲悶哼，連帶著自己半邊臉都開始泛疼。

何敘嘖了一聲，了自己的臉，十分同地瞥了眼角溢的左保鏢。

左誠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一瓶礦泉水漱口，邊喝邊含糊不清地說：“老大，牙要掉了。”

“活該。”邊以秋唾了一口，“你剛才那一腳要真踢到我脖子上，頸骨都能斷了。”

“不會，我收著力呢，不然你也接不住。”左保鏢老老實實地說。

邊以秋一掌拍上他汗水涔涔的腦袋瓜：“還他媽收著力？你丫是不是覺得我打不過你，是不是！”

左誠嘀咕：“你打不過我不是正常的麼，你比我厲害還要我這個保鏢做什麼？”

“臥槽你還真敢說，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滿地找牙！”

“那不行，我還得留著牙吃秦嬸做到的菜呢……嗷，哎喲……”

實誠的左保鏢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頓揍，這回沒敢再還手，看得何敘直搖頭。

如果哪天左誠突然嗝屁了，那一定是死在自己這張笨上。

邊以秋心滿意足把左誠在地上慘無人道了半天，最後拍了拍他的臉：“滾去拿個冰袋敷一下。”

左誠臉上摁著冰袋再次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邊以秋已經沖完澡換上服跟何敘一本正經地坐在了書房的椅子上。

邊以秋瞥他一眼，把目又挪回何敘上。

“你的意思是，用賭博牽制周明想要搞垮弘源，以及讓周明在船上藏毒的事，都是錢贏搞的鬼？”

何敘點點頭：“八是。你想想，錢老三跟九爺鬥了那麼多年，雙方雖然看起來水火不容，但這種暗地裡下死絆子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搶生意火拼占地盤都好，哪次不是明刀明槍的來？沒道理九爺前腳一走，他後腳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對付你一個晚輩，傳出去他那張老臉往哪兒擱？”

邊以秋眉頭微蹙沒出聲，但何敘這話他基本上是同意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黑道也有黑道的事法則，錢老三當初跟九爺一起打天下，把江湖道義看得比命還重，就算後來倆人分道揚鑣鬥得你死我活，也從來沒有使過這樣的損招。

可錢贏是他的獨生子，搞出這麼大的靜兒，老爺子就真的毫不知？這話說出去，誰信？

何敘看出他的想法，接著說道：“錢老三幾年前出的那場車禍你知道的吧？”

“我那會兒在監獄，不怎麼清楚。聽說是斷了一條？”

“不只斷了一條，還把脾臟給摘了。不過這事兒被他花錢封了口，沒幾個人知道。”

左誠不甘寂寞地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有我的門道。”何敘說完發現邊以秋正不錯眼地盯著他，不得不老實代，“我前陣子搞上一個妞兒……”

“是錢老三的婦吧？”邊以秋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呃……”，這也知道？

邊以秋恨鐵不鋼地指著他的鼻子點了半天：“什麼人你都敢，哪天要是被人綁了沉海，可別怪我不救你。”

何大律師不樂意了：“你也不想想我這都是為了誰。”

邊以秋和左誠同時瞟向他的，意思很明確：你特麼不就是管不住自己老二嗎？還能是為了誰？

何敘：“……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邊以秋一本正經談正事：“這人你搞過幾回？”

何敘無言以對：“就一回。”

“一回能套到這麼多東西，能耐啊。”

“這還需要我套麼？錢老三本來就年紀大了力不從心，那人自從跟了他就沒滿足過，被我搞爽了自己不就開始抱怨了麼，說老頭子不僅年紀大，還沒了脾，越來越差，那活兒越來越不好使，早知道還不如跟他兒子呢，至錢贏那小子長得人模狗樣強健，老爺子要是升了天，隆興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邊以秋若有所思地挲著下上冒起來的胡茬：“這話是說，錢贏急著從國外回來，是要掌隆興的權？”

何敘看他：“我琢磨著不只是要掌隆興的權這麼簡單。”

邊以秋跟他視線對上，角勾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看出來了，那小子胃口大得很呢——阿誠，去看看秦嬸的飯做好沒有，我了。”

毫無徵兆的話題轉換結束了這場討論，多年兄弟之間的默契讓彼此都不需要把話說得太明白。

錢老三大名錢運昌，聽說剛出來混道兒的時候就錢三兒，後來跟了九爺，才取了這麼個寓意運道昌隆的響亮名字。原本在九爺手底下做事，小輩都恭恭敬敬他一聲三叔，分家出去自立門戶，也稱起爺來，很有點要與玖安分庭抗禮的意思。

這好不容易九爺比他先走一步，整個Z市黑道能稱得上“爺”的終於只有他一個了，所以今年的壽宴搞得格外鋪張隆重。

邊以秋帶著何敘左誠到達位於海岸半山的錢家大宅時，偌大的天停車場已經停滿了各豪車，穿黑西服戴著墨鏡別著耳麥的保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將整棟宅子和花園保衛得猶如鐵桶一般森嚴——據說因為他這場壽宴，連市局都臨時調了比平時多出好幾倍的警力加強東部海灣的安全巡邏。

沒辦法，誰錢三爺辦個壽宴，整得跟黑幫聚會似的。

邊以秋沒收到請柬，但不妨礙他大張旗鼓地踏進錢家大門。而他一出現，原本熱熱鬧鬧的宴廳瞬間雀無聲。尤其是玖安集團那幾位邊老大平常著叔叔伯伯的長輩，此刻見到他，均是大驚失面容蒼白，有兩個甚至拿出手帕揩了揩額頭冒出來的冷汗。

何敘走他左後方，穿著規規矩矩的灰正裝，頭髮輸得油水，戴一副金邊眼鏡，斯斯文文，笑容溫和，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左誠走他右後方，穿的是軍隊裡的作訓迷彩，典型雇傭兵打扮，肩膀上扛一隻巨大長方形檀木箱子，厚底軍靴踩上綿地毯，一步下去就是一個坑，總讓人有種被他踹上一腳，會筋骨盡斷的驚悚。

邊以秋穿得倒是很隨意，剪裁得的深西裝只系了一顆扣子，沒打領帶，左上袋裡一如既往著他喜歡的Ford形經典條紋口袋巾，襯領口開了兩顆，外頭搭配一件雙排扣黑及膝風，昂首闊步走得那一個威武霸氣。加上他五朗，廓剛毅，從眉峰到鼻樑，再到和下，是個相當立震撼的英弧度。如果不是場合不對，走在外頭不知道要收穫多人的青睞和尖。連坐在主桌旁那幾個正在跟錢贏聊天的外國男人都忍不住被他吸引了目，驚歎地問了一句：“這是誰？”

錢贏沒有回答，而是緩緩站起來，以一種相當狠不善的目盯著走在前面的男人。

穿著一大紅唐裝坐在主位上的錢運昌自然是沒有起的，全場所有人中，恐怕也只有他還保持著上位者應有的淡定和沉著。

邊以秋全程目不斜視，看都沒看一眼玖安那幾位所謂的元老長輩，徑直走到錢運昌面前，略微傾，恭恭敬敬了一聲：“錢三爺。”

然後左誠上前一步，將肩膀上的巨大箱子輕而易舉放在錢三爺面前，皮扣應聲分離，箱子朝四面散開，出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觀音來，澤溫潤皎白如月，觀音面容恬靜慈眉善目，手持玉淨瓶，撚指看眾生，似有佛籠罩紫氣東來。

賓客中有不人是識貨的，乍一見到這份賀禮，紛紛咋舌。就連錢老三，面上的表也不由得變了變。

這尊玉觀音來頭不小，據說當年是擺在圓明園裡被慈禧老佛爺燒高香供著的，後來八國聯軍侵，將園子洗劫一空，多好東西流落海外，這尊玉觀音輾轉了無數個洋鬼子，最後到了英國某個收藏家手裡。

前陣子，那位收藏家的後人在香港舉辦了一場慈善拍賣會，其中就有這尊玉觀音，拍出了當天會上最高價。

錢運昌這人跟邊老大一樣，沒什麼文化，但還很喜歡附庸風雅，尤其喜歡收藏古董。邊以秋對古董沒什麼興趣，對錢老頭喜歡什麼更不興趣，代何敘準備一份厚禮，何敘還真就只聽到了一個“厚”字，往死裡他的銀行卡。

何大律師說這尊玉觀音是錢老頭的心頭好，沒什麼禮比這個更拿得出手了。

邊以秋問：“何以見得？”

何敘說：“錢老三原本也是要參加那場拍賣會的，不過後來因為一個非常奇葩的理由沒有趕上。”

“什麼理由？”

“飛機晚點。”

“……”邊以秋角了，心想這人就不會提前兩天去香港溜達溜達，逛逛中環游遊維港，上太平山頂看看夜景麼？非得等到拍賣會當天才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現在國的航班，什麼時候準時過？

“他就是沖著這尊玉觀音去的，到地兒的時候拍賣會都結束了，據說老頭兒因為這事兒，回來病了一個星期。”

邊以秋實在很想知道，這他媽都是去哪兒打聽來的小道消息啊？連人家病了一星期這種事都知道。

“所以你想，要是哪天有人把陸霄了綁到你床上，你能不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邊以秋聽到這話還真在腦子裡幻想了一下那個畫面，但接著他發現，如果有人把柯明軒了綁到他床上，他應該會更高興——他一定會不餘力地弄死他。

於是在何大律師口若懸河諄諄教誨之下，他終於大手一揮，在那張天價帳單上簽了字——鬼知道帳單上那串數字有多進了何敘那個見錢眼開的財迷口袋。

不過此時此刻，他看到錢老三的目，覺得那筆錢花得還是相當值得。送禮這種事，價錢是其次，能送到人心坎兒上，才是真本事。

錢運昌看完那尊玉觀音，再看邊以秋的眼神都和藹可親了不：“邊總這麼大手筆，我這個老頭子怎麼好意思？”

“別人我一聲邊總我也就應了，三爺是長輩，我小秋就行。”邊以秋笑得風度翩翩，彬彬有禮，一戾氣也無，倒像是真心誠意來賀壽的，“祝三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鶴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