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為先，太祖立朝后頒下的《大魏令》中明確規定，子與未嫁，父母雙親去世，斬衰三年。為者，文丁憂三年，武將喪假百日。

當然也有奪一說，但能令皇帝下旨奪的，也只有居重位的肱骨之臣。

如昭石這種況，當務之急，便是立刻上書，請求丁憂。

知縣又派了自己家中有經驗的管事過來，幫忙辦喪事。

一來昭石在自己手下任職，二來，這位郭老太太雖然生前沒有賢名，可卻有一位做王妃的孫。

睿王府可以不予理會，當地父母卻不能。

地方員的丁憂折子不用層層審批，只要上司批了，便可履行，之后再遞送吏部備案即可。

因此，折子送進縣衙的當天，昭石便不用再去衙門了。

接二連三的事，讓昭石心灰意冷，總覺得周圍的人都在嘲笑他，這時縣，他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了。

他準備過了頭七，便扶棺返鄉。

當年昭山和孫氏離開村子時，把家里的田地全都賣了，家在村里雖然不是大姓，可也有幾家親戚，只是郭老太太為人潑辣，把親戚們全都得罪了，后來一家人搬去縣城時，郭老太太又在村里狠狠顯擺了一番，拉了不仇恨。

那時只帶了三房一家連同景修一起進城，昭山和孫氏被留在村里種田，這夫妻倆都不是省油的燈，在村里惹出不事非，離開村子之前，算是把仇恨徹底拉滿了。

昭石還在清水縣的時候，讓樂福去過老家。因為離京城不太遠，在遷都的時候，軍隊沒有進村，村子卻被流匪禍害得不輕，家的祖屋被拆了，檁條和好一點的磚瓦全都被人走了，好在家還有親戚住在村子里，祖墳好好的，沒有被馬蹄子踩踏。

因此，過了頭七，昭石便準備扶靈返鄉，落葉歸。

即使丁憂，昭石也是朝廷命，除卻俸祿，還有一筆相對厚的恤銀子，村子的人也不會低看了他。

昭石做出決定，便準備，可是樂福卻仍然不見蹤影。

丫鬟的賣契在他手里，是要跟著一起走，路上還能照顧景賢。

可是沒有樂福，這一路上他連個能使喚的人也沒有了。

這幾天有衙門的人幫忙，昭石倒也沒有覺得不便，現在過了頭七，衙門的人要回去了，他這才發現，樂福不在邊，他是真的不方便。

想起樂福，昭石便想起田珍珍著子被樂福抱在懷里的景，昭石瞬間便又覺得，樂福不回來也好，與主母做出這等不堪之事，即使回來也不能留了，不打死也要賣掉。

其實不用昭石心，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樂福，這會兒已經改了名字，謊稱前幾年因為戰家園被毀，現在南下投親，卻沒有找到親戚，盤纏沒有了，想要自賣自。

一個過路的商隊正缺搬搬抬抬的力夫，見他強壯，看著也本分老實，就讓他簽了賣契。

此時此刻，樂福已經在三百里外了。

樂福不敢回去，他跟了昭石這麼久，樂福知道二老爺是什麼人，二老爺不會放過他。

只是可憐了丫鬟，的一顆芳心全都系在樂福上，眼瞅著樂福七八天沒有回來，便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轉眼到了要走的日子，知縣派了師爺過來，把一份文書給昭石，等他到了原籍，朝廷的恤銀子也該發到了，憑著這份文書，昭石可以到當地縣衙報備，恤銀以及今后三年的俸祿，也都由當地縣衙代發。

師爺還帶來了知縣大人送的五十兩程儀，并說知縣大人恐離別傷，就不來為他送行了。

送走師爺，昭石看著明顯瘦了一圈的寶貝兒子，百集。

田珍珍不在，又找不到合適的娘，這些日子，景賢只靠米湯渡日，小小嬰兒似是知道發生了什麼，很哭鬧，即使了也不哭，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老父親。

昭石嘆了口氣，對一旁的丫鬟說道：“以后你好好照顧爺，等到孝期滿了，我抬你做通房。”

丫鬟一怔，通房？

想起了被輕而易舉打發掉的田珍珍，腦袋嗡的一聲，田珍珍是明正娶在衙門立了婚書的正室，還不是說休就休了？

即使抬做通房，難道下場還能好過正妻？

再說，心里早就有人了，即使樂福不回來了，才十五，長得也不丑，有多想不開，去給一個比自己老子都大的人當通房？

通房是啥？主子寵你時睡你，不寵你時轉手再賣掉。

姨娘也不過是個玩意兒而已，通房連玩意兒也比不上。

下午的時候，丫鬟連昭石要了銀子，說是去買路上要帶的東西，便提著籃子出門了，籃子上蓋著花布，花布下面藏著的換洗裳和幾件田珍珍沒來得及帶走的首飾。

丫鬟出去便再也沒有回來，一個月后，丫鬟來到距離時縣四十多里的鎮子里，在一個賣米糕米老太太當幫工，干活勤快，人也機靈，老太太很喜歡，收做了干孫，并且托人以流民投親的名義給上了戶籍，而此時昭石早已離開了時縣，這輩子也不可能回來抓逃奴了。

兩年后，丫鬟嫁給了隔壁膏藥鋪東家的兒子，夫妻倆一個賣膏藥，一個賣米糕，沒有大富大貴，但卻生活安穩，他們生了幾個兒，又給老太太侍奉終老。

至于自己還有一張賣契在昭石手中的事，丫鬟早就想不起來了。

相比樂福和丫鬟，郝婆子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那日離開了家，第二天早上從家里出來，可是沒走多遠，后頸便挨了一記，等醒來時，面前站著一個人。

人三十上下，個子高挑，長得不錯，但是眉宇間著狠意，似是隨時都會撲上來揍人一樣。

“說吧，誰讓你幫吳員外和田氏牽線的？”人冷冷地問道。

郝婆子長在市井間，多多也見過一些世面，這會兒心神微定，便大著膽子說道：“我一個幫傭婆子，哪敢給人家牽什麼線啊，我和吳家的婆子認識，幫送了幾次信罷了。”

人點點頭，似是相信了，郝婆子松了口氣，可是下一刻，人便抓住的一手，咔嚓一聲，劇痛傳來，手指被生生掰斷了！

“我不想聽廢話！”

“說一句謊話，掰一手指，手指掰完再掰腳趾，你的掰完了，再掰你兒子你孫子的。”

人的聲音并不嚴厲，可是聽在郝婆子耳中，卻背脊生寒。

郝婆子說了實話，的確是吳家的婆子讓幫忙牽線的，可是后來有一位姓楊的商戶娘子找到了，向打聽家的事，總共在私底下見過那位商戶子三次，每次得五兩銀子，總計十五兩。

昨天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郝婆子一早出門便是要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那位商戶娘子，沒想到剛出門就被擄了。

“你都和說過什麼？”人沉聲問道。

郝婆子哪敢瞞著，便把田珍珍與吳員外相識的前前后后，以及月子里商戶娘子來家里說了王妃和國公夫人的事，連同后來田珍珍得知消息后的反應，郝婆子全都說了。

“太太，不，田氏早就不給小爺喂了，急著調理子，我問怎麼這麼著急，說要給王妃生個弟弟或者妹妹，興許是察覺自己說了，便又改口說自己說笑的，懷孕的事哪是說懷就能懷上的。我還奇怪，老爺整日都在鄉下辦差，一個月也回不來幾次，田氏這般著急做什麼。”

那個子當然就是周掃塵，的眉頭了，難怪睿王妃一定要讓他們盡快過來，看看吧，如果晚些時候過來，說不定田氏就懷上了，這回懷上的，沒準兒就是吳員外的種。

“還有呢？”周掃塵問道。

郝婆子搜腸刮肚，是怕死了眼前這位，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終于，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楊娘子讓我想辦法打聽睿王妃的生辰八字，還說若是能把這事打聽出來，一次給我五十。”

生辰八字？

周掃塵一怔，生辰八字可不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大戶人家講究，孩子出生以后也會晚上幾個時辰才打發人出門報喜，就是防止有人推算出孩子的生辰八字。

雪懷的生辰八字，除了親生父母，也只有皇后娘娘和欽天監監正知曉。

“讓你打聽，就不怕你隨便編一個來騙銀子？”周掃塵說道。

郝婆子搖頭：“楊娘子自是不會隨便相信，要的是大人親筆所寫的生辰八字，讓我教給田氏，去廟里給王妃求個平安符，再托人把平安符帶去京城送給王妃，那種平安符需要用到生辰八字，就趁著這個機會，讓大人親筆將王妃的生辰八字寫下來。

我膽子小，沒敢把這事說給田氏，上次大人從鄉下回來時，楊娘子還曾催過我，讓我趁著這個時候催田氏去問，我，我，我知道事關重大，便沒敢去說。”

“你知道事關重大，所以沒說，是真的嗎？”

周掃塵目下移，落到郝婆子的手上。

郝婆子一陣哆嗦，連忙改口：“我說了，田氏說不用上趕著討好王妃，只要有小爺在，王妃就不敢不認這個繼母，我擔心再勸下去田氏會起疑，便沒敢再提。”

“嗯，這才像是你會辦的事。”周掃塵嘲諷地說道。

郝婆子著肩膀，戰戰兢兢地把那位姓楊的商戶娘子賣得干干凈凈，周掃塵想了想，道：“我看你的不夠牢夠，擔心你對別人也是有問必答，所以決定了，派個人留在這里監視你，只要你敢胡說八道，便把你家里的人殺個。”

直到幾天之后，郝婆子才被放回去，一到家便聽說，楊娘子的親娘病了，楊娘子和丈夫急急忙忙出城，半路上騾子驚了，連人帶車掉下懸崖，有路過的人報了，縣衙派人去找到了兩人的尸。

郝婆子一屁坐在了地上。

這哪里是騾子驚了，這分明是被殺人滅口了。

郝婆子嚇得大病一場，幾個月后便咽氣了。

吳員外聽到那對商戶夫妻竟然死了，也是吃了一驚。

時雖窮，但四周山里卻產藥材，楊娘子的丈夫姓杜，杜老爺便是做藥材生意的，為了方便，便將家也安在了時，楊娘子是幾年前來的，兒留在老家讀書，時縣里只有夫妻二人。

吳員外家里沒有藥材生意，他原本并不認識杜老爺，可就在他和田珍珍好上不久，杜老爺忽然讓人給他送了帖子，請客的地方就在他的酒樓里，見是自家地方，吳員外便沒有推辭。

那日酒席之上，除了杜老爺，還有杜老爺的弟，從京城來的楊舅爺。

原來，這兩位是要拉他一起做生意，邊關需要一批藥材，這批藥材由杭城霍家承辦，霍家是皇商，一直做著藥材生意。

但是這次的品種比較單一，數量卻又很大，霍家自己合作的藥莊里湊不出這麼多的數量，便將這次的生意分了出去，楊舅爺托關系搭上了霍家的人，可是采購藥材便要先墊付銀子，他和杜老爺二人財力有限，便想拉吳員外。

雖說這次的藥材是給邊關的，利潤很薄，但是卻能借著這個機會搭上霍家。

吳員外自是心，三人一拍即合，不久之后楊舅爺回了京城，給霍家的藥材也送去了杭城，正如楊舅爺所說，這單生意雖然沒能賺到多錢，可卻由此搭上了霍家。

從那以后，吳員外和杜老爺便時有接，雖然不是至，可也時常小聚。

可是杜老爺夫妻離開時，卻連個招呼也沒打，聽說是趕在晚上城門關閉之前出城的，行匆匆，像是趕著去投胎一樣。

果然就是去投胎的，不知道能不能投個好胎。

吳員外深吸了一口氣，他剛剛出事，杜老爺就帶著老婆跑了，而且還死在半路上。

若說這件事和他一點關系沒有，吳員外是不相信的。

“去打聽，杜老爺和他太太，與家有沒有來往，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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