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緒,容止有些渙散的目,又重新聚集在面前的門上。
其實這些天來,他心中不是不奇怪的,公主的失常,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真切的看在眼裡,只是他的心志沉靜堅定,養氣功夫極好,沒有如柳等人一般流出驚疑焦慮之態。
今日柳找來,讓容止猛然省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全府上下,假如連他都不肯來探究山公主發生了什麼事,那麼就沒人敢來第一個以犯險了。
容止嘆了口氣,擡手推開門。
屋是黑暗的,冷寂的,沒有點燈,甚至也撤去了公主平日偏的薰香。
容止不由得皺眉。
當外界的亮伴隨著門軸轉的聲音,靈一般投屋時,容止聽到那寬大的屏風後,傳來低低的聲音:“誰。”
那聲音分明是悉的,卻又是陌生的。
低微啞的調子,那是他聽過了許多次的,只是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這般……
好像來自極爲遙遠的地方,冷靜,堅定,斂,並且,有著破繭重生的釋然。
一瞬間,容止以爲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見到了另外一個人。
“誰。”也許是因爲沉默得太久,屏風後的人等不到回答,又問了一次。
容止站在門口,手推了一下擋在門口的屏風,可是隻推開了一小段距離,便沒了氣力,一道從不算大的開口灑進來,低頭凝視自己修長的手,他輕輕嘆了口氣:“是我,公主,我是容止。”
他緩步走向室,再繞過一道屏風後,便瞧見了公主的臥房,不太意外,卻又有些意外的,在牀上看見了楚玉。
雖然已經婚,並且廣納男寵,但是山公主目前還是的樣貌與年歲,容止目所見,便是那麗的,著深,烏黑的長髮宛如緞一般披散著,坐在牀邊。
黑暗之中,的容還是欺騙世人的舒雅溫文,可是眼神那麼冷靜清澈,與容止從前悉的迷離淺笑,截然不同。
同時容止也發現,幾日不見,公主清雅的臉頰清減不,他暗暗疑:山公主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你。”楚玉看了一眼容止,這年的風采還是那麼的清雅高華,氣度還是那麼的從容淡泊,與來到這裡第一日所見一般無二。他沒有戴巾帽,僅僅將烏墨一般的頭髮盤結髻,以一玳瑁髮簪固定。
但是現在的楚玉,已經不像幾日前那麼的驚惶,甚至可以冷靜的審視年,打量他的模樣,思量他的份。
雖然對於山公主的習有些鬱悶,可是楚玉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審十分不錯,假如不知道容止的份是男寵,幾乎會錯以爲,這眼神高雅的年,是哪家顯貴士族的孩子。
“你怎麼進來的?”楚玉揚揚眉,假如記得不錯,應該吩咐過,讓人在外面擋駕,誰都不見吧?難道守衛給魚去了?
容止並未作答,他上前走了兩步,就站在楚玉前三步外,他溫的道:“公主,你已經好幾日沒有出屋了,我們都很是擔憂……”
楚玉淡淡接道:“擔憂什麼?”
容止笑了笑,宛如月流水一般的寧靜悠閒,他的語調也十分的悠閒安然,甚至有一些隨意:“擔憂辜負春,再過一些日子,到了炎夏,便不那麼有趣了。”
楚玉原以爲他會說擔憂,卻沒料到他說這樣一番話,驚訝之餘也不由得莞爾:“你說得對,時如水不待我輩,我確實不能一直這麼關著自己了。”
容止眸微閃,道:“其實容止也十分的奇怪,這些日子公主在房中,想了些什麼呢?”
“想了什麼?”楚玉微微擡起臉,從下到頸項,構一條優的曲線,霍然輕鬆的笑了起來,“想了很多,有過去,有現在,告別已經無法挽回的,放棄終生不得見的,接已經發生的,面對並非夢境的。”爲二十一世紀楚玉,所擁有的一切,都在睜開眼的那瞬間,失去了。
的親人,朋友,悉的生活環境,以及的生命。
倘若迷路,第一要務便是冷靜,不要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跑,冷靜的觀察周圍的環境,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判斷,並果斷的採取行。
即便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在歷史上迷失了道路,也應該是一樣的。
只是這迷路,讓失去的太多了,以至於花費了足足五天的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緒。
倉惶,震驚,痛苦,迷惘,清醒,冷靜,拋棄,決斷,思索。
死了,又活了。
回不去,怎麼辦?
正視自己,面對當前。
一片片將痛得麻木的傷口揭開,讓冷靜的思維手刀慢慢切割。
從不知所措到將思緒整理得調理分明,楚玉的靈魂經過了一次幾乎可說是浴火重生般的磨礪考驗。這過程不能說是不痛苦,幸而已經過去。
但儘管已經做好了面對的準備,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但是出於本能的惰與對周圍一切的未知,楚玉始終不願意推開門走出去。
直到容止進屋。
他將門推開,把放進來,也好像推開了心中閉的不願開啓的門扉。
楚玉站起來。
沒有穿鞋,赤足披髮,走在冰涼的地面上,沁涼的寒意從腳心竄裡,卻讓楚玉更爲清醒與堅定。
走到門口,繞過歪斜的屏,便見好大一片春撲面而來,新的綠映眼簾,溫清澈的日一下子照亮了心底晦暗的角落,掃淨沉悶之氣,楚玉只覺得口豁然開朗。
多麼麗的景!這些天來,把自己關在了屋,也把這大好的景關在了屋外。
轉過頭看向容止,真心實意的說道:“多謝。”亮的打在白玉般的清麗臉容上,讓雪白的看起來好像半明一般。
假如不是他闖,不知道還要磨蹭多長時間。
說著謝語的,不是山公主劉楚玉,而是千餘年之後,穿那如水的時,越過不可逾越的障礙,來到此地的另一個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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