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婆婆的哭聲戛然而止,看著張開雙臂死死護住燕破嶽,和村子裡幾十號大老爺們兒對峙,在氣勢上竟然還反一頭的劉招弟,在不停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一開始就在不斷敲打劉招弟,想要拿著這個在山外見過世麵的兒媳,在看來,一個能被嫁到這裡的人,必然是唯唯諾諾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的小人,這些天劉招弟的表現,也的確印證了的判斷。可是誰能想到,當他們及了劉招弟的逆鱗讓徹底瘋狂起來時,竟然會變一頭人形猛,和村子裡最強悍的男人相比,上這瘋勁,囂張狂野了何止十倍?!
突然,所有人的目,都跳過勢若瘋虎的劉招弟,落到了燕破嶽的上,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臉上出驚恐到極點的表。
劉招弟下意識地回頭,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顆六七式木柄手榴彈。
就算是再強悍的人,在近距離麵對手榴彈這種隻應該出現在戰場的最純粹殺人武,心中都會湧出最真實的恐懼,更何況這枚手榴彈的拉環,已經扣在了燕破嶽的手指上。
著這顆手榴彈,燕破嶽越過劉招弟,站到了村民麵前。
燕破嶽突然右手一拽,將手榴彈上的拉環拉下。看到這一幕,人群中一片飛狗跳,所有人都四散奔逃,將院子裡支起的桌子撞得東倒西歪。一些人更是不管一切地往地上一趴,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可是足足過去了幾十秒鐘,驚天地的大炸聲也冇有傳來。人群中膽子稍大的,把手臂挪開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那枚拔掉拉環的手榴彈,依然還停留在燕破嶽的手裡,它並冇有炸。這隻是一枚燕破嶽從學校育室裡來,並做了一點點改裝,讓它看起來更像實彈的教練彈罷了。
看到這一幕蕭雲傑差一點失聲驚呼,他真的不明白燕破嶽在這個時候究竟了什麼瘋,把他手中最後一道殺手鐧亮出來,旋即又讓這道殺手鐧失去了威懾力。
把手中永遠也不會炸的教練彈連同那拉環一起丟到地上,燕破嶽回過,凝著劉招弟,輕聲道:“姐,這婚彆結了,跟我一起回家吧。”
迎著燕破嶽認真的眼睛,聽著他溫和的聲音,突然間劉招弟想要哭。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竟然已經抱住了燕破嶽,明明角綻放出一個最快樂的笑容,熾熱的眼淚像是開了匣的自來水般噴湧而出,在瞬間就浸了燕破嶽的衫。
的親舅舅把帶到了這個小山村,要把嫁給一個白癡,麵對無的拋棄,不能不哭;在最絕,甚至開始自暴自棄的時候,這個隻有十八歲的大男孩,卻拿著一顆教練彈出現在麵前,要帶一起離開,回到那個一直,卻覺從來冇有真正融過的“家”,麵對這份失而複得的最真摯覺,麵對已經再也不會擁有,卻突然又出現在生命中的親人,快樂得難以自抑,又怎麼可能不笑?
又哭又笑,抱著這個男孩,抱著失而複得的希和所有,任由的歡笑與眼淚一起像花兒一樣在的臉上肆意綻放。
在淚眼模糊中,一遍遍打量著麵前這個大男孩,第一次,發現這個大男孩,雖然角還帶著的絨,但是當他抿起時,麵部線條中已經出了屬於男人的堅韌朗;他站在自己麵前,擋住了幾十名村民時,他那寬闊的肩膀,更已經擁有了男子漢想要為人支撐起一片天空時,必須擁有的沉穩如山。
而他亮出那顆教練彈,拔出拉環,看起來是近乎白癡地自曝其短,實際上這恰恰說明,就是在剛纔短短幾分鐘時間裡,燕破嶽經曆了一個男孩從厲荏到心真正堅強起來,再也不需要外支撐就可以無畏無懼的靈魂蛻變。就是因為從靈魂深擁有了屬於男人的堅強,他才能,也纔敢,站在麵前用自己的,護住了劉招弟。
手輕輕著燕破嶽的臉龐,貪婪地一遍遍將這種最真實印刻進自己的靈魂深,直至變了再不可能磨滅的永恒畫麵,的聲音從來冇有這麼和過:“我不走,你回去吧。如果你真的把我當姐,請你不要來看我,永遠不要來看我。”
迎著燕破嶽驚愕不解到極點的目,眼淚忍不住再一次奪眶而出:“我欠了舅舅一大筆債,一筆隻有把自己賣了,才能償還的債。他要把我嫁到這裡,嫁給一個傻子,我就隻能留在這裡,嫁到這裡了。”
“你欠了他多錢,我們可以回去找爸,讓爸幫你把這筆錢還了……”
劉招弟眼睛中的絕,讓燕破嶽慌張起來,他用力搖晃著劉招弟的肩膀:“你說啊,你究竟欠了你舅家多錢,就算爸那兒不夠,等以後我們長大了,我可以賺錢的時候,我幫你一起還,你究竟欠了他多錢,你說啊,我就不信我們一起還它二十年,還能還不清了!”
劉招弟在搖頭,燕破嶽的心隨之沉到了穀底,就是在這個時候,背後一個帶著幾分尖銳質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欠了我兒子兩條!”
燕破嶽整個人微微一滯,他認識這個聲音,一個半月前,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跑到燕破嶽家裡,用了無數承諾,將劉招弟給帶走了。他承諾會給劉招弟挑選一個合適的婆家,嫁給一個不錯的後生。
作為“孃家人”,在最後關頭,他終於還是出現了。隻可惜,他出現的目的,不是來幫劉招弟出氣,而是要擋住燕破嶽帶劉招弟回家的路。
“姐,告訴我他說的不是真的。”燕破嶽凝視著劉招弟,聲音中出了一就連他自己都冇有發現的懇求,“隻要你搖頭,我們就一起回家。”
燕破嶽這一輩子,還從來冇有像恨劉招弟舅舅這樣恨過一個人,也從來冇有像現在這樣,過一件事。
劉招弟的眼神,就像是蒙了一層灰霧,再也不見了昔日的神采飛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逢嗎,那時候我娘快要病死了,醫院連下了幾次催款通知書,如果我們再不能齊拖欠的醫藥費,我娘就必須出院,可是在那個時候,家裡砸鍋賣鐵,已經再也不出一分錢了。”
劉招弟的聲音很輕、很淡,臉上的表,就像是陷了夢裡,有著幾分追憶和甜,但是這樣一個夢註定不會是夢:“表哥從小對我就很好,他帶我摘酸棗,逮知了,他有了什麼好吃的,總會留給我一起吃。知道我孃的事後,他一個人半夜去抓蠍子想要拿去賣錢,卻一夜冇有回來,直到第二天,村裡的人纔在一個斷崖下麵找到了表哥,他的被摔斷了。舅舅家裡的錢早就用到了我孃的醫藥費上,實在冇有辦法,舅舅就找人用土辦法醫治,最終表哥隻能靠柺杖的幫助才能重新站起來……我真的,欠了他兩條。”
劉招弟說到這裡,又看了一眼的舅舅:“五尺男兒,靠的就是兩條來支撐,連都廢了還怎麼稱是男子漢大丈夫?!山裡本來就窮,一個隻能用柺杖站起來的殘廢,隻能打一輩子。一個半月前,舅舅找到了我,說要我負責,以親換親給表哥說一門親事。”
燕破嶽的表如聽天書,以親換親這種事,離他的生活真是太遙遠了。
“我嫁給一個傻子,他們家的閨嫁給一個殘廢,”劉招弟輕聲道,“這個換,很公平!”
“扯淡!”
燕破嶽抓著劉招弟的肩膀用力搖晃:“這是一輩子,一輩子啊,你真的要一輩子心靜如水,窩在這個掌大的小山村,守著一個傻子和一個惡婆婆過日子嗎?”
“那你說,我能怎麼辦?”劉招弟問道,“裝作什麼也冇有發生,告訴我舅舅,表哥摔下山坡,是他自己不小心,他隻能拄著柺杖站起來,是舅舅冇把他送到醫院,所以咎由自取?如果我是這樣的人,你還會認我當姐姐嗎?”
燕破嶽呆住了,他真的呆住了,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個註定無解的死循環。他從小就從父輩那裡接了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思想,以他僅僅十八歲的年齡,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在不違背自己做人底線的況下,解開這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