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是在電視新聞上看見的紀老爺子過世的消息。
早上紀延聲把張姨送過來, 簡單說了幾句就跟說有事理要先離開。
他人剛一走,隔了一道簾子的中間那張床上的孕婦便拉開簾子把腦袋湊過來跟說話。
張姨瞪著眼睛不知所措,出去試圖把簾子拉回來的手僵的停在半空。
這些年工作的人家都是中產或以上, 其中趕上過幾個生孩子, 要麼是提前訂好的公立單間, 要麼是頂級的私立和月子中心。
還從來沒有過多人病房照顧的經驗,更沒到過這種完全不知道照顧別人私的同間病友。
“妹妹, 你老公是做什麼的?我看他過來看你的時間好短, 加起來還不夠我老公陪我時間的一半。”
韓熙聽得心里想笑, 在心里認真思考了一下, 實在沒弄清楚的重點是前半句還是后半句。到底是在打聽紀延聲, 還是在顯擺自家老公?
當然,也有可能人家真的就是隨便一說。
“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什麼。”韓熙笑著回道。
可能以為是故意含糊著不說, 臉上不太好看,做了個不太標準的笑臉,回到的床上。
其實這可真是誤會韓熙了,因為說的真是實話。真的不知道紀延聲現在在忙什麼, 只大概知道是紀氏那一攤子的事。
張姨看見人挪回自己的地方,二話不說把簾子重新拉好。皺著眉盯著那張簾子,好像要盯穿它警告對面那個孕婦,讓不要過來打擾別人。
韓熙忍不住笑, 可一笑肚子的傷口就疼,一疼就讓想到肚子上可能會有一條丑陋的傷疤。
心頓時不好了。
想著轉移下注意力,剛好手機在充電玩不了, 便讓張姨把電視打開。
三張病床,電視只有一個,吊在中間床的對面,韓熙不近視,腦袋一扭看的一清二楚。
電視一打開剛好是某個財經新聞的節目,底下標題很醒目——“紀氏董事長昨日過世,紀氏集團將何去何從”。
原來他昨天緒不對是這個原因。
節目播放了幾十秒的視頻,拍的是今天早上紀老爺子的靈堂和眾人祭奠的流程。
鏡頭掃過中間一直鞠躬答謝的幾人,韓熙目一凝,沒瞧見有紀延聲的影子。
那他人去了哪里?
紀延聲確實沒有進靈堂。
他躲在了靈堂外面,在路邊靠著一棵禿禿不知道是什麼樹的樹停下。
手機在嗡嗡個不停,從老爺子出事,他從醫院跑出來后。只要他不關機,幾乎就一直有電話打進來。
他只接了陸子安和沈平意兩個人的,隨便說了兩句就掛了。
手機調勿擾模式,往臺上一丟。雙腳把鞋蹬掉,座椅往后一倒,紀延聲雙手墊在腦后,舒舒服服躺著。
偶爾外面劃過一道車影,他知道車里的人都是過來祭奠老爺子的。
紀延聲就這麼閉著眼,昏昏睡的,他想,就這樣在外面陪老爺子待半天,他就真的不欠他什麼了。
可沒曾想,這一睡再睜開眼睛就是下午三點多了。
著眼睛看手機,他們可算不給他打電話了,宋管家和孫律師分別發了好長好長的短信。
宋管家的都是催淚的肺腑之言,他掃了兩眼就給刪除了。孫律師的倒是不煽,只問他什麼時候愿意現,一起理囑的事。
紀延聲回他。
【我一分錢都不要。】
外面陸陸續續還是有不車輛過來,老爺子這一輩子認識往的人確實不,他著窗戶往外看,看見不遠一輛車下來了一家四口。
仔細一瞧,哦,原來是徐家。
想起韓熙說的徐家太太是親生母親,他瞇了瞇眼試圖看的更仔細一些——以前還真沒花心思關注。
看了半晌,直到他們進場看不見為止。
“以后韓熙這個年紀肯定是個比更漂亮的老太太。”
說完紀延聲自己都樂了。
毫不猶豫的發車子離開,他驅車趕去醫院。
去看韓熙前,他腳步一轉先去了育嬰室。
不知道小公主有沒有想他。
結果剛一拐過去就看見育嬰室的玻璃窗前站著一個背對他的影,他腳步一頓,下意識便覺得這個形有些悉的覺。
他穿了一件藏藍的羽絨服,服寬松罩住了他的上半,紀延聲注意到他從兜里拿出手機放在耳邊,看樣子是在接電話。
他正要過去看小公主,突然便聽見那人說話的聲音。
這一聽可了不得,是程瀚青的聲音!
再仔細一打量,紀延聲更加肯定,面前這個人就是他一直聯系不上的程瀚青。
他抬腳便想過去質問他泄數據的事,可鬼使神差的,這步子沒邁起來。
這一刻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不僅沒過去攔下他,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剛好躲在拐角后面,背靠著墻,掏出手機擺了個玩手機的姿勢,免得路過的人注意到他。
他想聽聽他電話的容。
樓上病房里,韓熙支走了張姨,舉著手機,聲音不大:“紀延聲說是你背叛他泄了數據,是你干的嗎?”
昨天給他發了微信消息,沒想到他竟然給打了電話。
程瀚青看著玻璃窗后那一個紅撲撲的小團,眼神很溫和,上卻不溫和:“你在錄音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的問題,可這句話也確實是回答了。
如果不是他干的,怎麼會突然說錄音這個事。
韓熙把手機一挪,看了眼屏幕上正在顯示的錄音中,眼神一閃,“當然沒有。”面不改道。
那邊程瀚青毫不信,他現在把韓熙當妹妹,他能想到的都會反推到上。
他在把數據給華洋之前,已經理掉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證據,這個項目經手的人很多,每一環每一人都有可能出事。
如果不是他自己先注銷號碼玩失蹤,一時半會兒紀延聲還真不一定能懷疑到他手上。
電話里就更不可能主承認了,他這邊剛一應,韓熙轉手就能把錄音給警察。
想到這里,程瀚青重重嘆了口氣,他說:“韓熙,你看見相框里的紙條了嗎?”
“……看見了。”
“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祝你幸福的,比祝我自己幸福都要真心。”他的語速有些慢,像是在認真挑選著措辭。他頓了一下又說:“……但是有些事我真的沒想到,如果我早料到你會早產,我——”
他看著眼前那小人著胳膊來回擺,中的愧疚和悔意幾乎要將他淹沒了。
韓熙沉默的聽他講話。
程瀚青突然很輕的笑了聲,“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的目一下子變得很深遠,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的記憶,溫潤如玉的臉龐上笑意清淺。
“從前在北京有個很幸福的四口之家,爸爸和媽媽,哥哥和妹妹。妹妹從小就不好,不就要住院,人也生的比同齡孩子單薄。差不多是十一年前,一天半夜,妹妹突然高燒,爸爸媽媽開車帶去醫院,沒想到就在離醫院只有幾十米近的地方出了車禍。”
“哥哥當時在參加一個封閉式夏令營,好幾天都沒和家里聯系了。突然有那麼一天,他老家的叔叔嬸嬸出現在他面前,他們告訴他,爸爸媽媽和妹妹出車禍不在了。他們兩個要把他領回老家照顧。”
“叔叔嬸嬸沒有孩子,對他很好。他們用拿到的三百萬賠償金開起了連鎖超市,這輩子都會食無憂。”
“可是哥哥一直沒有忘記車禍的事,他再大一些查到了當年的事,發現喜歡的孩嫁給了那家的爺,而他自己也差錯為了那爺邊的人。”
“韓熙,”他鄭重的喊的名字,“紀延聲的能力遠遠超過紀承輝,他們之間的爭斗他一定會是贏家。”
他對紀延聲信心十足,只是想給他添點堵而已。
三條人命的仇,理智告訴程瀚青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人已經死了十多年,錢也沒拿,早就了了。
可又告訴他,爸爸媽媽和妹妹是真的一點事故責任都沒有,他們完全是被紀延聲母親害死的!
“如果我早知道紀承輝會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知道你和孩子會傷,我再想給紀延聲添堵也不會干的……”
韓熙抓著上被子的一角,此時已經被.的不樣子,糟糟又皺。
張想說些什麼,可嚨里一個字眼都蹦不出來。
張姨回來了,看見的樣子有些擔憂的走近。韓熙想沖笑笑告訴沒事,可才咧到一半,眼淚就先流了下來。
“哎呀太太你不能哭,坐月子流眼淚會留下病的!”張姨急忙出紙巾往眼角。
程瀚青聽見,問:“你哭什麼?”
“哭命運的無奈,哭歲月的無,哭最后都報應到我上的憤慨。”韓熙拿紙巾干凈臉,深吸一口氣,以開玩笑的語氣回他。
這既是真話,又是假話。
背后的原因一說出來,程瀚青倒是覺得一下子輕松好多。
他試圖轉移話題,緩解被他弄沉重了的氣氛:“你猜我現在在哪里?”
“哪里?”
“我在育嬰室看你兒,長得很像你。”
“還好嗎?紀延聲怕我惦記,不太愿意讓我看的照片。”
“很活潑,一直在胳膊,我拍給你看。”
……
拐角已經沒了紀延聲的影子。
他一步一個腳印的往樓上走,最后到了天臺上面。
估計是怕病人跳樓自殺,這上面安裝了很高的安全網。
深冬凜冽的寒風刮過來,紀延聲里的煙剛呼出去就被吹散了。他一點都不恐高,趙嵐曾經說這一點像,因為紀恒嵩有恐高癥。
他靠著安全網,靜靜的,一聲不響的,完一煙又點燃了一。
作者有話要說: 織言小天使猜中程瀚青的機了哈哈
走的時候他拿了一摞錢摔她臉上,罵了一句婊`子無情。 她點點頭,然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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