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鬧哄哄的, 皇上吩咐宮人先將太后送回慈寧宮,太后說什麼也不肯, 攥著趙泠的手坐在一旁,皇后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在殿里走來走去, 所有人都能聽見太子妃的慘聲。
趙泠手心滿是冷汗,脊背發寒,總覺得有人站在背后盯著自己,回眸一看, 卻見一道紺青的影立在柱子后面, 許溫單手束在背后,眸沉沉,可角始終掛著一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的這種笑容, 很是晦難懂。既不是幸災樂禍, 也不是嘲弄譏諷, 但又說不出的怪異,仿佛了張假面。
恰好許溫也了過來,含笑著沖點了點頭,隨后轉同林軍徹查犯人去了。
“泠泠莫怕,有哀家在, 沒誰能害你。”太后知曉那碗酸梅湯是趙泠親手遞給太子妃的, 生怕皇上皇后問罪,遂一直不肯離開,就坐在此, 甚至將人拽至邊護著。
以至于太子好幾次想過來質問趙泠,都不敢親易開口。
沒過多久,太醫便急匆匆地走了出來,跪地道:“皇上,不好了,太子妃崩了!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個,微臣實在不敢擅自做主,請皇上決斷!”
二保一,大人和孩子只能活一個。
趙泠咬,就聽太子大了一聲,大步流星往里闖,一邊大著太子妃的名字,皇后見狀,忙吩咐宮人將之拉住。
就聽皇上道:“若是二者皆保,勝算有多大?”
“恐怕,恐怕不足兩。太子妃中毒頗深,驚之后,羊水便破了,又周無力,連灌了三碗參湯下去,才稍微有了生產的力氣,但也堅持不了太久,還請皇上趁早下決斷啊!”
如此,皇上沉默片刻,這才轉頭詢問太后:“您覺得如何決斷才好?”
太后道:“這事還得聽太子的。”
太子哭道:“父皇,皇祖母,我同宛兒是時夫妻,分非比尋常,腹中的胎兒,可是兒臣的親生骨,兒臣一個也不想失去!”
語罷,他掙開宮人,上前扯住太醫的領,咬牙切齒道:”什麼保大保小,通通都要保住!若是保不住,本宮砍了你的腦袋!”
太醫嚇得臉蒼白,忙不迭地應了。
太子暴躁,各方面都十分庸碌,人也風流,府中是側妃就有兩位,還不提其余的侍妾,歌姬之類,甚至還曾看中過阿瑤。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旁人才知,他待太子妃的確是真心實意。
想來時夫妻的分,遠飛那些妾眷來得重要珍貴。
只聽一聲極慘烈的聲,產婆沖了出來,大喊道:“元嘉郡主,太子妃喚您進去!”
趙泠一愣,來不及多想,抬進了里間,迎面便是一濃郁的鐵銹味,太子妃合著一雪白的里,下的錦被幾乎被鮮染,發髻散,落了一床的珠翠。見來了,虛弱無力地招了招手。
趙泠三步并兩步行至床邊,蹲下來攥著太子妃的手,輕聲道:“太醫說了,有把握保住你們母子,太子在外頭急得要沖進來,太后和皇后也都在等著你們母子平安呢,千萬不要放棄。”
太子妃慘白,滿臉大汗,似乎極痛苦。回攥著趙泠的手,低聲道:“阿泠,我知道你很喜歡小孩子,你肯定不會害我們母子的。我……我快不行了,我求求你,幫幫我,保住我腹中的孩子,阿泠!”
趙泠心急如焚,見產婆在旁邊忙得滿臉大汗,可就是怎麼止都止不住,產婆道:“太子妃再用把力,孩子的頭還沒出來,再這樣下去,孩子就沒命了!”
太子妃凄厲的聲音猶在耳畔,哭求道:“阿泠,一定要先保住我的孩子!”
其實,趙泠明白的意思。
太子妃心里明白,太子無論如何花心風流,心里總是有的。定然不會在保大保小之間作出選擇。這種時候,無論是誰替他作出選擇,太子妃母子平安便罷,若是出了任何事,太子定然心里痛恨。
因此,不管是太后,皇后,還是皇上,都不會主開口,太醫和穩婆也不敢拿主意。
或許,大人和孩子都能保住,可這幾率太低,萬一連孩子都沒保下,豈不是要一尸兩命了。
太子妃知曉趙泠的份特殊,哪怕日后太子怨恨,有太后皇上護著,太子也不能拿怎樣。
“阿泠,算我求求你了,先保孩子!”
趙泠見氣息奄奄,就剩一口氣吊著了,再猶豫下去,真的要一尸兩命,于是便同產婆道:“先保孩子,快!”
產婆戰戰兢兢道:“奴婢,奴婢不敢啊,萬一……”
“我說保小,就是保小,沒有萬一,出了任何事,由我擔著!”說完,趙泠又隔著屏風問太醫,“太子妃已經沒有力氣了,想點法子,讓先恢復點力氣,把孩子先生下再說!”
太醫道了句“有”,隨后便吩咐宮人下去準備參湯,太子妃一直攥著的手,生生將趙泠的手鉗出一塊塊青紫。趙泠也不喊痛,一直在旁邊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產婆大喊一聲“出來了”,隨即便是孩子嘹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是個小世子!”
太子妃大口氣,臉上終于出笑容,緩緩躺了回去,下的如同決堤的壩,趙泠只覺得手背上的力氣一泄,再抬眸看時,太子妃已經去了。
太子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眼就見太子妃的死狀,當即就痛哭道:“宛兒!”他一腳踹飛宮人,破口大罵,“不是說了,兩個都保!為什麼保小不保大,為什麼?”
“是……是元嘉郡主吩咐的,是元嘉郡主,不關奴婢的事,求太子饒命!”
太子一愣,緩緩轉過臉來,面如豹狀地盯著趙泠,手指著,咬牙切齒道:“是你,是你害死了宛兒,我要你給償命!”
說著,上前就要掐住趙泠的脖頸,太后和皇后隨后趕到。
只聽太后呵命道:“住手,住手!誰都不許哀家的泠泠!”
趙泠趁太子愣神,腳下一挪,便躲了開去,平靜道:“你冷靜點,事已至此,已經無力回天了。太子妃死得不明不白,孩子也才剛出生,難道不該先查兇手?”
產房腥,不便多待,眾人便又挪回了主殿。蕭子安將膳房的廚子全部押下去嚴刑拷打,就連送湯的宮也抓了過來。
這宮嚇得面蒼白,一進殿就連忙磕頭,說不關的事。也未從上搜到任何鶴頂紅。
皇上沉默片刻,著底下站著的兩人不語,斟酌著用詞道:“元嘉,那碗酸梅湯是你遞給太子妃的?”
趙泠點頭:“是我遞的,但我不知里面有毒,毒也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下的,還能是誰?除了廚子和送湯的宮,就屬你到了,不是你,還有誰?”太子怒道:“宛兒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下此毒手?”
趙泠滿臉鎮定:“太子也說了,我跟太子妃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害?再者說了,即便我要害,我也不會用這麼笨的法子,盡管假手他人便可。”
太子雖莽撞,可也知說的有道理,可記恨著趙泠選擇了保小,而害得太子妃慘死,便越發不饒人起來。
其實說白了,不管當時趙泠選擇了什麼,太子都有恨的理由。只不過是將滿腔的怨氣,尋了個合合理的發泄口而已。
只不過他忘了,趙泠一向不是那等任人的子。不見半慌,面極沉靜。
偏頭去問宮:“你確定端那酸梅湯時,沒有被其他人過?”
“奴婢確定,奴婢若是說了半句假話,全家老小不得好死!”
如此一來,便了眾矢之的。陸景和未曾想到,許溫下手居然這麼狠辣,竟然是要置人于死地,當即面發白,往人后面躲去。
太子道:“趙元嘉,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我知你恨我,當初謝明儀犯了大罪,我沒出面保他,你就為了這個下|毒害死太子妃,果真歹毒!”
趙泠氣笑了:“你這話好奇怪,我厭惡謝明儀,厭惡得不夠明顯?親三月就和離了。我父親同他父親有積怨,仇人家的兒子,和仇人家的兒,能有什麼?”
“那也說不準!”太子又道:“你若對他沒,你做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袒護他的親妹妹!”
趙泠道:“阿瑤養在我邊多年,就是養只貓兒,都該養出來了。怎麼,按太子這麼說,我是不是也能理解,是太子曾經求娶阿瑤遭拒,現在過來報復了?”
“你!”
在口舌之爭上,甚有人是趙泠的對手,太子也不例外,氣得臉醬紫,怒道:“那你有什麼法子證明,這事不是你做的?”
“那你可有法子證明,這事是我做的?”趙泠回嗆了太子一句,這才轉頭同皇上道:“我冤枉,沒做過的事,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蕭子安也道:“父皇,阿泠的為人,您最清楚了,絕對不是那種會下|毒害人的人。求父皇明鑒!”
蕭瑜也道:“是啊,泠泠不是那種人,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謝明儀,就賠上長公主府的聲譽!”
蕭渙應和:“我也相信阿泠,不是那種心思歹毒的人!”
好多人都出聲求,到了最后,就連皇后也道:“臣妾也覺得不是元嘉所為,這孩子品很好,同太子妃一向親近的,否則咱們這麼多人在,太子妃作甚只喚一個人進去?”
太子嚷道:“母妃,怎麼連您也護著趙元嘉?明明就是……”
“你閉!太后和皇上在此,休要胡說八道!”
皇后心知趙泠對太后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且不說這事到底是不是趙泠所為,只要趙泠今天出事了,直接能要了太后的命。
因此,太子現在的一言一行,其實得罪了太后。皇上又仁孝,自然不能容忍太子的所作所為。
正吵鬧間,卻見許溫緩步從殿外行來,后還押著一個宮,一進來就拱手道:“微臣見過皇上。”
“許大人來的正好,可是查到了什麼?”
許溫應是,單手指著押跪在地的宮,輕聲道:“此人在福壽宮外鬼鬼祟祟,一見林軍撒就跑,微臣心疑,命人將抓起來嚴刑拷問,果不其然,吐了真言,只不過……”
頓了頓,他面難,似乎有些遲疑,“只不過幕后主使的份很是貴重,就在殿里,微臣也不敢妄下斷言,遂將人押過來,由陛下親審。”
如此一來,場上眾人微微一驚,若說份貴重,能讓中書令大人都不好明說,還在殿里,又能接到太子妃的人,目標似乎已經明確了。蕭瑜一愣,忙要開口,紀王妃從旁拉一把,低聲道:“瑜兒莫沖,事還未水落石出,不可自陣腳。”
趙泠攥拳頭,微微抿著角,平靜地著殿中央的許溫,莫名覺得心悸,余一瞥,卻見陸景和立在人群后面,角劃過一獰笑。僅一瞬間,腦中靈一閃,似乎什麼事都撥開云霧見青天了。
許是陸景和想要陷害于,遂竄通許溫設下這麼個謀來,可以對陸景和的了解,決計不敢對太子妃下如此毒手,如此一來,便是許溫出的主意了。
這個念頭一在腦海中生,就連趙泠自己都嚇了一跳,手心里滿是冷汗。
卻聽著宮哭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奴婢是被無奈!奴婢也未想到,居然會害了太子妃!”
皇后呵道:“還不速速招來,敢有半句虛言,你全家老小的人頭瞬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