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冷氣十足的頭等艙機艙里,莊欽蜷著補眠,他穿著,上蓋著羽絨服和毯,旁邊坐著的助理小連不時扭頭看他,低聲問空姐又要了張毯子。
長途航程中,飛機耗能降到最低,機艙里黑的,小連作很輕地把毯蓋在他上。
睡著的大明星,和舞臺上耀眼的他很不同,病容蒼白沒有,睫像羽那樣疲憊地垂著,呼吸輕到聽不見。
“莊哥,咱們馬上就到了。”
廣播提醒了一,莊欽似乎是被吵醒了,小連擰開保溫杯,倒了熱水在杯蓋里。
“到了?”莊欽慢慢地睜眼,能覺到在下降。
“剛才空乘提醒還有四十分鐘,喝點水。”小連把杯子遞給他,同時手把舷窗打開了,外面正是白日,太亮得刺目,飛機晃,莊欽瞇了瞇眼,蒼白的一張臉在窗外那金黃的照下能看見細小的絨。
“謝謝。”他適應了亮,坐起喝水,還沒睡夠,嗓子有點啞。
航班落地,小連作麻利地把帽子口罩墨鏡,全都拿給自家藝人戴上,莊欽失笑︰“這里是國,沒人認識我。”
“莊哥,你也太低估自己的能量了,你可是頂流大明星,這臨近春節,多留學生回國啊!他們會不認識你?”小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圍巾套他脖子上,遮住下。
莊欽默然,很長一段時間他就是個普通人,干干淨淨地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有人認出他來。
忽然一下,讓他回到了當初最紅最巔峰的時候,還很不適應。
明尼阿波利斯下了好大的雪,一場雪覆蓋了所有的東西,白茫茫一片。
“師父!”莊欽走出機場,在電話里問了好一會兒,終于見到了人。
“嗨!”莊學久大喊了一聲,“小鈴鐺!”
嘩嘩的風聲裹挾雪片在耳邊呼嘯著。
莊欽抬頭看去。師父收養他的時候已經有四十歲了,現在已快花甲之年,為自家戲班心了大半輩子,頭上有了白發,但因為唱戲要練基本功,不服老,神采奕奕,不見後來病膏肓的老態。
莊欽繃了許久的緒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潰不軍,大步沖過去抱住莊學久,聲音帶哭腔︰“師父,我好想你,想師娘。”
莊學久大笑著拍他後背道︰“師父也想你啊!臭小子,前幾天還在念你,你就突然打電話了,你說,是不是父子連心?”
“是、是。”他百集,眼前一片模糊水。
在不記事的時候,年的他被人棄在大四喜戲班外的臺階下,師父莊學久和當時懷孕的師娘把他撿了回去,取名莊欽。他頭上有兩個師姐,下面有一個師弟,都是師父師娘的親骨,和幾個學徒湊了一個家樂戲班子。
改革開放後,大四喜戲班也曾迎來過一個春天,班主莊學久輝煌一時,但好景不長,大四喜班再次衰落。
莊欽打小跟著學唱戲,每日五點半起來練功,多年不斷,大了一點,戲班子垮了,實在運營不下去了,莊學久知道這行可能會死孩子,便送小孩去上學,後來他人在國的師兄給他來信,師兄在國發跡了,就讓他過去。
莊欽小時候就喜歡看電影,喜歡唱戲,也喜歡演戲,想當演員。
莊學久還沒想到他還真能考上電影學院,他並不同意,但小孩在這件事上出奇的堅定,莊學久無法,也就放任他去。小孩去上大學了,莊學久便去國投靠師兄,現在在那邊安頓有幾年了。
莊欽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有點意外,聯想到要過年了,好幾年沒見,心里很高興,請了假,一大早開車過來接他。
小連忙跟氣質儒雅不凡的莊學久打招呼,莊學久才注意到還有個人。
莊欽介紹︰“師父,這是我朋友,連三思。”
莊學久跟他握手︰“幸會幸會,鄙人莊學久。”
“莊伯父您好……我連三思,您我小連就好,我是莊哥的助理。”
“那就是你在照顧他吧?多謝你啊。”他和氣地笑。
“哪里的話,應該的、應該的。”小連發現了,莊哥客氣,懂禮貌是家傳的,莊師父有一米八,和莊哥差不多高,五端正、材拔,想來年輕時定然是個條順盤靚的戲曲大家。
“這一路上,你們肯定辛苦了,吃飯沒?”莊學久打開紅雪佛蘭的後備箱,小連把自己和莊欽的行李放上去,幾人上車,莊欽說沒吃,莊學久倒車︰“吃漢堡嗎?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那個了,老別的不行,漢堡倒是很扎實,多。”
小連正想提醒他別吃快餐,就聽見莊欽重重地“嗯”了一聲︰“師父說什麼好吃,我就吃什麼。”
對他而言,師父和師娘就是他最親的親人,就是他的父母,這輩子除了上電影學院、要做演員這事,莊欽沒跟他們吵過架。
“你不想吃快餐,就去中餐廳,這開車回家,還得開幾個小時。”
“這麼遠啊?”
“你師叔搞了個野營度假村,組織很多野外活,我和你師娘就住那里,還有個小雪場,你師娘就在那里工作,人不多,小鈴鐺,這回待多久?”
頻繁聽見“小鈴鐺”這個稱呼,小連豎起了耳朵,這是莊哥的小名?是不是太可了點?
“我把年過了再回去。”莊欽問,“師娘在雪場工作?怎麼在工作啊,怎麼樣?”
“啊,好著呢。而且閑不住的,你師叔就給找了個閑差事,在雪場幫人激活雪卡,干一天休息一天,工資高,人也不累,而且在室,就隨去吧。”莊學久在後視鏡里看他,“你工作不是很忙嗎?”
“是忙,”莊欽知道師父和師娘不怎麼上網,不知道他拍節目暈倒的事,“公司專門給了假,讓我回家吃團圓飯,我想……多陪陪你們二老。”
莊欽想到四個月後,就會傳來師娘重病的消息,心里就是一,說︰“師父,你們有沒有定期去檢?”
“檢什麼啊,不去,國看病死貴。”
“那不行,得去,有什麼都得預防著,這錢我出,等會兒到了咱們就去醫院檢。”
莊學久真是拗不過,兩人爭了好半天,他無奈地說︰“行了行了,檢、檢總行了吧?”
“嗯!”他這才笑開來。
小連正在給玟姐報備行程,見他笑,一時看呆。
莊哥也太好看了,掌臉桃花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會說話一樣。這就是學戲曲的好了,眼楮是格外的明亮澄澈,很有神,笑的時候像冬雪消融,角下一汪淺淺的梨渦綻開。
連那些上躥下跳的黑,都只能用“花瓶”這樣的詞來辱他。
只是可惜了,上周拍綜藝出了個事故,莊哥好像是腦子摔壞了,干了件大事,跟公司鬧翻了。小連跟著他,一是為了看著他,二是勸說他迷途知返。
車子越開越偏僻,是無人區,兩旁的風迷人,莊欽沿途盯著看了會兒,見到有人在路上穿著雪服雪。
不久他睡著了,小連主地把肩膀借給他。莊哥有個病,之前在片場休息,他太累了倚靠著沙發睡了,真是一秒睡,直接倒頭靠在另一個男演員肩膀上也不知道,那男星沒舍得把他吵醒,就抱著莊欽當了一個小時的人枕頭。
有人拍了照片,但沒傳出去,可經紀人玟姐還是大發了雷霆,讓莊欽不許再這樣了。
見他睡了,莊學久把廣播關了。這條公路通往他住的大農村,在地圖上是一條很筆直的長公路,路兩旁灰蒙蒙的區域是白雪皚皚的原始森林,路盡頭的小點就是家了。
紅雪佛蘭行駛在路上,宛如一個小點。
到了,車停,莊欽醒了,問小連︰“肩膀酸不酸?”
小連搖頭。
莊欽幫他了兩下肩膀說︰“下回你睡覺,靠我肩膀。”
小連寵若驚,心想莊欽沒架子,子這般溫和,能安排來做他的助理,自己真是走運。
“師娘?師娘怎麼不在家?”
莊學久把車停在車位上,他在這邊的房子是棟帶院子的小別墅,二手的,有些年生了,進去時地板會咯吱響,家都是老件。
莊學久把外套了掛在玄關的架上,摘下皮手套︰“你師娘馬上就回來了,四點半下班。”
四點的時候,這邊天就黑了。
“你們在這邊習慣嗎?”莊欽背著包,小連在他背後,跟著進門,打量著這棟生活氣息濃重的老房子,約還看見廚房通風的地方懸掛了火和臘。
“已經習慣了,”
莊欽立馬說︰“師父,我想……你和師娘要不要回國去,我賺了不錢,可以給你們買新房子了。”
莊學久笑道︰“其實啊,我和你師娘剛來,也不習慣,也是沒見過這麼大的雪,這邊還流行一項運,攀冰,瀑布結了冰,像攀巖一樣攀,真不怕凍死!我算是知道外國人的原因了,哈哈……現在好不容易語言通了,你師娘了新朋友,你師弟也在這邊讀書,暫時是回不去的。而且師父哪里用你出錢給買房?咱家那戲班子,那多大!知道現在多錢不?”
莊欽無言,師父招呼道︰“來,上樓去,這房子沒咱戲班子大,但也有房間給你們倆湊合住。”
有個客臥,還有個閣樓,小連主說自己睡閣樓。
莊欽找到浴室洗澡,換了服。聽見師娘回來的靜,他披上外套咚咚咚下樓,
“師娘!師娘!”他下樓梯太著急,一腳踩空,人差點摔了一跤,師娘步子快,“哎喲”一聲上去把他抱住了,花旦那綿溫的聲音道︰“小鈴鐺啊,怎麼還是躁躁的。”
莊欽回抱,哽咽道︰“師娘……”
師娘年紀比師父還要大一些,當年是名全城的艷花旦,如今老了,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花容月貌。
“讓師娘看看,長變沒有,哎呀,怎麼瘦了好多?”
“公司不讓我多吃,每天吃的東西都是規定好的菜譜,就瘦了。”
“你們公司老板要求的?真不是人!哪能不讓你多吃……”
師父對他嚴厲,戲詞背不好就罰跪、罰板子、罰肚子,而師娘就如同母親一般,待他很好,不舍得他罰。
晚飯桌上,他們像過去那樣聊天,師娘說小刀師弟過幾天也要回來了,到時候一家團聚,過個春節。
“你師弟小時候最黏你了,他聽你師父說你來了,就馬上買機票回來了,真是個不省心的。”
小連默默地聽一家人講戲班往事,覺得有趣極了。
晚上快休息了,還地問莊欽︰“莊哥,你們一家師姐師弟,取的小名也真是太有意思了。”
莊欽笑著說︰“小名是抓周抓來的,師娘說大師姐滿月抓周的時候,抓的是個荷包,所以小荷包,二師姐是小元寶,小師弟是把小刀。”
小連恍然大悟︰“您是一只小鈴鐺?”
“師弟滿月抓周的時候,師父讓我也拿一個,拿一個喜歡的。”他記不起那會兒的事了,也記不起為什麼抓了個鈴鐺。
但還能聽見師娘這麼喊自己,真是一件幸事。
夜深了,莊欽回房睡覺,把行李箱里的服一件件地拿出來掛在櫃里,然後他就看見了一本皺的、用A4紙復印的劇本,封面打了兩個黑大字,還有一圈咖啡杯留下的印記。
劇本名《藏心》。
這是他出門前無意間在桌上發現的,就塞進了箱子,後憶起,多年前是有這麼一回事。
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導演來電影學院撒網,踫巧看見他們的期末匯演,鬼鬼祟祟地給莊欽塞了這個劇本。
誰能想到,這部片子為影帝李慕的作,當時籍籍無名的小導演,沒多久就拿了最佳導演,了演員們上趕著結的大導。
上輩子被迫退圈後,莊欽看了好幾遍《藏心》,他鑽研李慕的演技,模仿他毫無表演痕跡的表演,他看過李慕所有的電影,也很欣賞這個看著本不像是混這個圈子的演員。
事實上,李慕確實不是混在這個圈子的,他似乎只是單純的對演戲這事兒興趣罷了,和那些追名逐利的都不同。
莊欽記得,在電影里,被自己拒絕的角並不是很出彩,他印象不深,那演員過後就銷聲匿跡了,也不知道是誰。
整部電影也不帶多同元素,兩個男主之間只有互相救贖的,沒有他想象中不堪的同曖昧戲,沒有任何吻戲和激--戲。
當時在拿獎後,電影甚至還過了審,改了結局在國上映,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劇本起初定位是同電影。
莊欽把劇本翻過來,看見最後面寫著的導演聯系方式。
去年,模樣似個大學生的導演在學校劇場外面攔住他,追上來從包里掏出劇本塞給他說︰“莊老師,這個角是我為您量定制的,除了您,誰來演我都不滿意!您一定要看看劇本,上面留了我的聯系方式,一定,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啊!”
莊欽聽見“量定制”幾個字,還有些,細問了幾句,是什麼角,什麼劇。
劇他還興趣,覺得新穎,又很挑戰,他還沒演過電影呢。
唯有同元素這點,讓他猶豫。
結果當天,他就看見那小導演滿頭大汗地追著他一個小有名氣的學長大喊︰“這是給您量定制的劇本!您就是我心里最最適合這個角的人選!”
于是,劇本最終淪為家里的的茶杯墊,他連翻開的興趣都無。
作者有話要說︰ 莊欽︰沒有吻戲,我安心了
導演︰你在想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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