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去的路上,小喜子一路都在瞅衛傅的臉。
“看什麼?”
小喜子嘿嘿笑了起來:“奴才瞧殿下心似乎不錯。”
衛傅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回到端本宮,由于平時衛傅都是這時起的,太監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熱水、裳,甚至是早膳,都已從膳房提了過來,就在外面等著傳。
衛傅洗漱了一番,換了套青的常服。
這時早膳已經擺上了。
今天早膳衛傅用得比前兩天多,粥用了兩碗,還用了一籠龍眼包子,一碟切塊狀的餅,幾塊糯米山藥糕。
太子份雖高于其他皇子,讀書也不跟其他皇子一,但卯時讀書的規矩都一樣。這是祖宗規矩,誰都不能免俗,所以衛傅平時都是寅時四刻就要起,卯時去文華殿。
現在是夏日,天一般亮的早,這個點兒天也微微亮了,若是換做冬天,出門的時候黑咕隆咚,還要打燈籠。
用罷膳臨出門時,衛傅突然道:“給換間屋子。”
旁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唯獨小喜子忙應了句是,匆匆下去吩咐,吩咐完又陪著衛傅去文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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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傅到文華殿時,已經有翰林院的侍讀學士候著了。
二人互相施了禮,衛傅在座上坐下,侍讀學士則開始講讀。
現階段衛傅已經不用像年讀書那般刻苦,旁的皇子讀書學到差不多就不學了,他卻整整學了十多年。
教他的老師都是整個大燕最有學問的那批人,隨著他年紀漸長,該讀的書都讀完了,剩下的便是鞏固以及閑暇看些舊折、邸報為將來的觀政做預習。
這個預習已持續近兩年的時間,一日元帝沒下命準許太子觀政議政,一日太子就得繼續讀書,所以現在每日講讀也就是走個形式。
可即使是形式,也不得不走。
講讀一直持續到辰時方停,負責講讀和聽讀之人各自去吃茶方便,休息片刻,繼續講讀,到巳時止。
之后太子就可以回東宮了,又或是在此看書習字。不過一般衛傅都要去紫宸殿和坤元宮請過安后,方才會回東宮。
衛傅到紫宸殿時,元帝剛和大臣們議完事。
元帝現年四十有三,正值壯年,長相斯文,材消瘦,若不是穿了明黃的龍袍,看著不像個皇帝,倒像個文人儒士。
他似乎在思索什麼朝務,衛傅問安時,他雖和兒子說著話,但看得出他有些分神。
衛傅看了父皇一眼。
他記得自己年時,父皇也待他親熱,甚至還親手為他啟蒙,只是隨著父皇登基,他在元三年被封為太子后,父皇就一年年待他冷淡了。
父皇說太子乃儲君,非同一般皇子,所以只問他讀書,只問他忠孝禮儀,大皇兄明明年長他兩歲,父皇卻待其明顯親熱許多,還會親手挑了駿馬送給大皇兄,更不用說下面幾個皇弟們。
“太子還有事?”
見太子問完安后,并沒有像以往那樣退下,元帝詫異地抬起頭。
衛傅微微抿,行禮道:“兒臣告退。父皇保重龍,勿要太過勞,朝務雖重要,但父皇的龍更重要。”
元角逸出一抹微笑,點點頭:“太子孝心了,朕會保重龍的。”
從紫宸殿出來時,太子見了宣王。
宣王乃先皇四子,深元帝重用,早年一直戎馬邊關,戰功赫赫,直到近些年疾嚴重,才回到京中養病。
他雙鬢微微有些泛白,長相英武,帶著風霜,高大的軀、鐵的氣質一看就是行伍出。
“皇叔。”
看到衛傅,宣王出一個不顯的微笑。
“太子這是來給皇兄請安?”
衛傅對這位皇叔其實是敬佩的,年宣王親手教過他騎功夫,早年即使宣王在外,也沒每年給東宮送東西,自是不同一般。
“正是,等會兒還要去母后那。”頓了頓,衛傅又道,“皇叔,最近我新得了張白虎皮,趕明兒鞣好了讓人送去王府。”
虎皮確實罕見,尤其是白虎皮,但對宣王這種份來說,也不難得。不過既然是太子送的,宣王自是沒有不的道理,也沒說什麼客氣話。
兩人又寒暄幾句。
宣王看了衛傅一眼道:“太子現在每天還在文華殿讀書?”
聞言,衛傅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抿。
見此,宣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皇兄也真是的,等本王找機會勸勸他,你歲數也不小了,哪有一直這麼讀書的,沒得讓人笑話。”
衛傅抿強笑:“勞皇叔費心了。”
“費什麼心,你也是本王看大的,”宣王略有些嘆,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不說還要去皇后那,快去吧。”
衛傅又行了一禮,方離開這里。
宣王注視著他的背影離去,良久才搖了搖頭,似有些嘆。
他走進紫宸門,行走之間微微有些遲滯,看得出上是有傷的,不過他步履堅毅從容,倒是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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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傅走進坤元宮。
此時皇后剛理完宮務,有些疲倦地了額頭,聽聞說太子來了,讓人把衛傅請了進來。
“母后。”
衛傅行禮后,在下面的椅子坐了下。
母子二人其實沒太多的話可說,只是例行慣例罷了,其實早年間也不是這樣,不知何時就了這樣。
迎春接過小宮手中的茶,親自給衛傅端了過來。
放茶之間,暗示地看了看衛傅。
衛傅暗嘆了口氣,打起神來和母后說話。
因為實在沒有瑣事可說,他就說起今日見宣王的事,自然提起了宣王對他說的話。
坐在座上的黎皇后,眼中閃過一復雜。
“宣王此人不善,你不要過多跟他接。”
其實這話并不是黎皇后第一次和太子說,而是第二次,但衛傅并沒有聽進去過,第一次黎皇后說時,他還為此事與皇后爭執了幾句,之后皇后便閉口不提這事,沒想到這一次再度提起。
“母后屢次說皇叔不善,兒臣就想知道皇叔哪不善了,母后總要說個理由,而不是總是命令兒臣。”
見兒子不遜,皇后微微抿。
“本宮既然這麼說,自然有本宮的理由。”
殊不知衛傅最是反皇后這點,總是自有理由,總是本宮是為你好,衛傅并沒有看出哪兒是為了他好,只看到凡事都想安排他。
父皇這樣,母后也是這樣。
父皇一直不讓自己觀政,所以他這個太子已經十七了,還在讀書,引得朝中議論紛紛,暗中有不人笑話他這個還在讀書的太子。
母后就更不用說,整個東宮到都是的影子,連陳瑾都是他的人,為了不讓宮引他貪,敗壞他的德行,所以他邊都是太監,因為他即將大婚,又塞幾個宮進來讓他通曉人事。
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太多,不勝枚舉,可上有孝道與太子德行在,一旁還有宮太監從中解活兒,衛傅每每有什麼不滿都被下去了,但這并不代表有些問題不存在,只是一層層地積了下來,只待一個燃點便會一并發。
“那母后的理由是什麼?”
迎春忙走了過來:“殿下,奴婢都忘了,娘娘讓人給殿下做了常服,奴婢帶您去看看。”
這借口實在蹩腳,可迎春拉著衛傅往外走,小喜子也嚇得在一旁推他,兩人合著伙把衛傅拉到了殿外。
“殿下,你諒諒娘娘,娘娘不容易。”迎春眼中都是哀求。
“姑姑……”
迎春推他,又讓小喜子趕服侍主子走。
一直目送衛傅離開后,才回到殿里。
黎皇后已經去殿了。
殿中無人服侍,坐在妝臺前,穿華服,滿頭珠翠,卻影蕭瑟。
迎春有些心疼地走上前去。
“娘娘,您為何不與殿下直說?”
黎皇后端坐著,看著鏡中艷高貴卻面目僵的人,眼下有淡淡的烏青,全靠妝遮掩才看著不明顯。
皇后可以不麗,但一定不能狼狽,一旦出狼狽之態,豺狼虎豹都會沖上來,活撕了。
“說什麼?”
“說宣王他對您不懷好……”
“他并未對本宮不懷好意,他只是暗示本宮,可以在太子觀政之事上幫忙。”
“可……”
迎春囁嚅了一下消了聲,滿眼心疼地看著皇后。
“而且本宮也確實用得上他。”
皇后放下手中的釵,徐徐道:“陛下忌憚黎家,父親和哥哥為了我和傅兒委屈多年,如今他又忌憚傅兒,一直不讓他朝觀政,以至于朝野議論紛紛,三皇子四皇子及賢妃德妃們虎視眈眈,妄圖搖我兒儲位。有了謝家,若是再有宣王的幫忙,傅兒朝觀政的把握會更大。”
“可宣王他當年自從您被賜婚為太子妃后,就……”
皇后站了起來,直了肩膀。
“太子之位只能是傅兒的,也只有他才能是以后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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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傅著怒氣往回走,一路上也并未讓人發覺太子有什麼不對。
進了東宮大門,他的臉才沉了下來。
小喜子一路跟在后面,也不敢說話。
回到端本宮,衛傅進了弘仁殿,在書案后坐下,一也不。小喜子瞧了他一眼,地下去了。
他尋來小路子問道:“說給福兒姑娘換的屋子換了沒?”
“已經換了,陳總管把人換到東路的廡房去了,一溜三間大屋子,可是寬敞。”稟報完,小路子又好奇道:“哥哥怎麼問起這事?是不是殿下問起了?”
他咂了咂,一臉羨慕道:“看樣子這位真是不得了了,估計太子妃進門之前,也就了。”
小喜子一袖子撣上他腦袋,笑罵:“哪兒那麼多廢話,主子的事兒是你能議論的?行了,下去吧。”
說完,便忙不迭又回弘仁殿了。
進去時,他特意端了茶盤做掩飾,在衛傅面前放了盞茶。
“殿下,您喝茶,奴才剛讓人沏的。”
又堆笑道:“剛奴才下去問過了,給福兒姑娘的屋子已經換了,換到了東路,就臨著您寢宮后面,聽說是一溜三間的大屋子,寬敞得很,可把福兒姑娘喜得是連聲謝恩。”
衛傅瞥了他一眼:“行了,別拿話來哄孤,就那樣刺頭,孤就算給換個金屋子,也不會喜得像你說得這樣。”
被揭破的小喜子也不尷尬,笑道:“奴才承認奴才有些夸大其詞,主要是奴才也忘了問,殿下要是好奇福兒姑娘反應,不如去看看?”
“孤大白天去看一個宮像什麼!”
其實很多時候,小喜子是心疼太子的。
他跟太子年歲一般大,兩人算是一起長大的,知道主子看似為太子,其實日子過得也不自由。
瞧瞧,不過瞧上一個宮,想新鮮兩日,都要克制著。
外面人盯著東宮,皇后娘娘管著東宮,都道是東宮地位崇高,乃儲君,乃國本,可誰能想到‘國本’竟然活這樣,還不如別的皇子們,想如何就如何,等封王出了宮就更自由了。
不過這些話小喜子不能說,他一個奴才說這些話,不用太子發作他,陛下和娘娘就能要了他的腦袋。
“殿下在外面還得克制著忍著,咱現在是在自己宮里,即使陳總管知道,也不會說什麼的。”
聽到陳瑾,倒讓衛傅起了幾分神,也是他方才在坤元宮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逆反心也起來了。
“走吧,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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