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同鸞衾,指鴛頸。不記得當時曾結三生證,如今負此。反背前盟,你聽信讒言忒心。追思此事真堪恨。不覺心兒氣滿襟。你真薄倖。你緣何屢屢起狼心。啊呀害得我幾喪殘生,進退無門。怎不教人恨。
——《白蛇傳-斷橋》
念眉深吸口氣,迎上四周各眼,“臨終前……老師是說過出讓劇團的話,但是……那並不是老師的真實意願……”
“噢?由本人親口說出來的願不是真實意思,反倒要由其他人揣度出的來作數?”
葉朝暉語調平平,卻充滿挑釁地看著念眉。
“師姐……”程曉音此刻的狀態大概最能代表在場的大多數人,不忍念眉承這樣的詰責,卻又對擺在眼前的鈔票蠢蠢。
夏安一把拉開,厲聲道:“不管老師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現在崑劇團領頭的是念眉,我們該信任的是,憑什麼聽一個外人在這裡蠱人心!”
人羣中有年紀稍長的員不樂意了,“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啊,安子。喬老師不在,劇團裡日常的事務由念眉暫代我們沒意見,反正拿主意的還是喬老師本人。現在人去了,照說也是海叔拿主意,不到一個小輩來作我們的主吧?”
夏安凌厲的目直直過去,王海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哎,大家都別吵。其實不管在不在,這事兒我們一個兩個人都沒法做決定。今天葉律師既然來了,也正好聽聽大家的意見。”
葉朝暉點頭,拍了拍箱子裡摞的鈔票,“這樣,在座都是藝家,我知道一定有人視金錢如糞土或者不缺錢,咱們公平點,不接出讓劇團和這份土地補償協議的,我也給你們機會表達意見。每個人能分到的補償價碼是二十萬,我給你機會考慮,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但每三分鐘我會從你應得的錢裡減掉這樣兩沓……”
他拿起一紮鈔票,手中已如握有所向披靡地兵,“……就像這樣,兩沓剛好兩萬。從二十萬,到減完爲止,考慮的時間長了,就沒有了。最後你拿到多,取決於你考慮的時間長短。”
念眉臉慘白,手腳冰涼,卻站在原地彈不得。
一旁的舒樂看不下去了,站出來道:“葉朝暉,你跟念眉什麼仇什麼怨啊?今天是人家老師的追悼會,你這樣算什麼意思,人上梁山啊?”
陳楓拉,“樂樂……”
忿忿地掙開,“幹什麼?我們今天來是助紂爲嗎?人家骨未寒,就要賣這賣那的,落井下石是君子所爲嗎?葉朝暉,我怎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陳楓也覺無奈,一邊是老友最不方便手的恩怨仇,一邊是可以爲朋友兩肋刀的老婆大人,他夾在中間勸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恨不能自己兩刀了。
葉朝暉什麼樣的質疑都不予理會,只是已經完全斂去笑容,擡眸看著面前的人,“我們從誰開始呢……不如就你起個頭好了。”
他的目略過念眉落在夏安上。他知絕不肯妥協,也終究不忍這樣凌遲一般辱,既然有人想爲出頭,那就全他。
夏安的父親換腎需要三十到五十萬的費用,這筆錢對他意味著什麼,他們都很清楚。
他卻只是錚錚站在那裡,臉上的表都沒什麼變化。
“安子!”念眉他,眼裡都是淚。
“安子哥……”程曉音也紅了眼眶,其實誰沒有矛盾掙扎呢,都不知道希讓他怎麼選。
“開始了。”葉朝暉篤定地坐在那裡,只不過像在進行一個遊戲。
三分鐘,六分鐘,九分鐘……其實不過半小時時間,夏安面前那高高的一摞錢就化爲泡影。
他抿了脣,始終不發一語,冷冷看著葉朝暉,直到最後拳頭得咔咔響,終於拎住他的襟揮拳打過去。
兩旁的助手過來攔下他,遠遠將他拉開,葉朝暉不躲不閃,只淡淡問了一句,“下面誰還想試?”
“姓葉的,你混蛋!”夏安怒罵,不遠搖搖墜的念眉讓他心如刀割。
然而這樣一場博弈,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抗拒?最後所有人都走上祭臺中央,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除了念眉和夏安之外,最低的妥協價就是程曉音,十四萬。
王海還在不住地抹掉腦門上的汗,意見卻似乎已經很一致了,大概這個結果也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那麼長久以來懸而未決的事,竟然這樣就解決了,葉朝暉真是雷霆手段,念眉覺得就像觀了一場荒謬大戲,並不是戲中人。
葉朝暉和助手整理好空掉的箱子,土地出讓的補償協議一式兩份給王海簽字,剩下併購崑劇團的那一份留給念眉,“希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舒樂跳腳,“葉朝暉!”
念眉反倒冷靜,手指挲著的紙面,以沉默迴應。
他們終於走了,劇團的人也漸漸散了,這時候無論多說什麼都嫌尷尬,他們只是無力迴天,也不相信念眉能帶領他們起死回生。
至,這樣的選擇是他們自己做的。
夏安想要過來安,被程曉音拉住,他冷著臉說了幾句什麼,小姑娘哭起來,一時糾纏不休。
念眉胳膊被人抱住,回頭看舒樂,笑得有點無力,卻發自真心,“樂樂,謝謝你。”
陳楓眼神也有點複雜,勸解正在氣頭上的老婆,順帶安,“大暉他做事的方式是極端了一點,但結果對你們所有人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還說!哪有這樣的人,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是你們幾個人當中最有正義的一個人,結果……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陳楓無言以對,他事先也不知道葉朝暉會這麼狠,否則他絕不會告訴他和穆晉北今天有追悼會這回事。
穆晉北……二北!對啊,他怎麼沒想到呢?
“哎,那個……念眉,你有沒有聯繫過二北啊?我告訴他今天是你老師的追悼會,我以爲他會來的。你要不試試聯繫他?”
舒樂忍不住罵,“聯繫個鬼,他們本是一丘之貉!你沒看見那合同上甲方寫的是誰嗎?那是穆晉北的公司,葉朝暉只是替他跑這一趟,你還指他能給念眉主持公道?!”
“話不能這麼說啊,他們理問題的方式向來就不太一樣。何況……他跟念眉不是很要好的嗎?他應該也是不忍心看你們爲難纔沒有面啊,你去找他,也許會有轉機呢?”
念眉此時終於意識到,剛纔葉朝暉出現的時候覺得好像了點什麼,其實就是了穆晉北這個人,在的認知之中葉朝暉就算來,也是跟他一起來。
舒樂冷靜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認:“念眉,阿楓說的也許有道理,你要不要去找二北?”
念眉回頭看了一眼夏安,視線有點模糊,最悉的影都有些看不清楚。
像終於作了決定,“穆晉北……他人在哪裡?我該去哪裡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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